我本想摸出字条,但听到君青琰的后半句心思顿时就歇了。我道:“有他触碰过的,只不过最后触碰的人是我……”话音未落,脑里灵光一闪,我立即改口道:“不!有!”
我指着树下,说道:“这里面有他埋下的二十五两银子,他是最后一个触碰的。”
我又道:“我去唤人挖出来……”
“不必。”
只见君青琰身上银光一闪,迅速没入土中。我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真不愧是师父!使得一手好蛊术呀!
不过片刻,银光又从土中冒出,回到君青琰手里。
这一次我清晰地看见了银光为何物,原是一只银白的飞虫。我问:“师父可知结果了?”
君青琰道:“跟着我走。”
君青琰放开飞虫,飞虫扑腾了几下翅膀,缓缓地飞在半空中,速度不快,刚好能让我和君青琰跟上。我问:“师父,这是什么蛊?”
君青琰道:“迷踪蛊。”
我道:“师父,我也想学。”
他道:“此蛊颇难,待你突破了二重蛊后再说吧。”
“好!”南疆蛊术委实奇妙,比以往我在宫中所学的琴棋书画都有趣多了。虽然君青琰总是冷冰冰的一张脸,但是作为师父,他还是相当尽职的。
我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他,恰好被君青琰抓个正着。
我赶紧移开目光。
幸好君青琰也没问我为何要盯着他看,我暗自松了口气,开始全神贯注地追着银白飞虫。
飞虫飞出树林后,停了一会,随后又转了个弯,往福华寺的方向飞去。快到福华寺时,它又停下来,往西边飞去。
它足足飞了有半个时辰,方在郊野外的一处空地停下。
我环望四周,是个极其偏僻的地方。
我诧异地道:“师父,就是这里了?”四周连丁点人烟也不曾有,周围寸草不生,甚至不远处还有腐臭的味儿传来。我掩住鼻子,说道:“师父,这怎么看都像是个乱葬岗呀。”
君青琰说道:“迷踪蛊从来都不会出错,你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可是……”方才一路走来,方圆十里之内莫说人影,连个鬼影也见不着。我仔细地观察了下附近,又看了看飞虫所停下的位置,心中蓦然一紧。
我腾地抬眸:“师父的意思是……”
君青琰颔首。
“对,就在这黄土之下下……”
只有死人才会在土下的。
思及此,我的双脚有些发软,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数步,不敢置信地道:“死了?”
君青琰道:“你若不信大可挖出来看看。”
我咽了口唾沫,问:“师父有什么蛊虫是能挖土的?”
君青琰瞥我一眼:“莫非你当为师的蛊虫是万能的?”
我道:“……不如师父去挖出来看看?”
君青琰淡淡地看着我。
我伸出一根手指:“回宫后,我给师父找一只白猫,倾尽全力,天下无双的白猫!”
“……”君青琰寻来铁铲,开始挖土。
师父的软肋果真是白猫呀。
我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君青琰一扔铁铲,道:“挖好了。”土下果真埋了个死人,看起来刚死了不久,只不过……
我胸中泛出一股恶心。
他的脸面容全毁,压根儿就认不出他原先的相貌,除了能从身形上认出他是个男子之外,其余根本看不出什么。且从此人死状看来,生前估摸受了不少折磨。
我道:“这……该如何认人?”
蓦然,我注意到一物。
他的衣襟里一抹艳红,我问:“师父,这是什么?”
君青琰双指一拈,是一条红缎带,正是我那一日挂在树梢上的红缎带。
是他!果真是那个黑衣人!
☆、第十四章
黑衣人一死,线索也断了。
我唯一可以确认的是,黑衣人定然知晓了什么,而这个秘密事关重大,所以他才会被灭口。且灭口的人一定是不希望我知道这些东西,从此处可以推断一事——
黑衣人说的话是真的。
我的第五位驸马的死因没有这么简单,如果不是自杀,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杀。可是到底又是谁杀了我的第五位驸马呢?
因为第四位驸马成亲当日被仇家一剑封喉,是以皇兄给我找第五位驸马时,我特地让人去查清第五位驸马的底细,清清白白的,从未与人结仇,且刚考上状元,在朝堂之上自然也没有与人结仇的机会。
可最后他还是死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
皇兄的近侍高裘守来了明玉山庄,还带来一斛东珠。高裘守嘿笑着道:“明玉公主万福,奴才奉陛下之命给公主殿下送东珠来了。”
拇指般粗的东珠圆润而有光泽,粒粒皆是上品。
高裘守又道:“前些日子,陛下新得一斛东珠,宫里的娘娘个个都眼馋得很,但是陛下晓得公主喜欢东珠,特地让奴才给公主送过来了。公主肤白唇红,这一斛东珠,定能让公主姿仪愈发秀美。”
我心中欢喜,道:“劳烦高公公了。”
高裘守连忙道:“这是奴才分内事,能为公主效劳,是奴才上辈子积了福呀。”
我心中喜滋滋的。
皇兄果真疼我,知道我喜欢东珠还特地让人送过来。我道:“等本宫回宫后定当面多谢皇兄赏赐。”
高裘守问:“奴才斗胆问一句,不知公主何时回宫?陛下前几日还与奴才说,等着公主回来一起用膳。宫里新来了个厨子,做的肉食堪称一绝。”
我一咽唾沫,道:“在明玉山庄赏菊也赏够了,本宫今日便回去吧。”
线索已断,我留在此处也无用。等我回宫后还能去秋波湖转一转,兴许还能查出点蛛丝马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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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后,我换了身衣裳便坐上轿子,往御书房行去。
抬轿的宫人都是宫里的老手,轿子抬得四平八稳,秋桃与冬桃走在右侧,高裘守走在左侧。我褰帘而望,几日未回宫,宫里一切如旧,只不过如今入了秋,偌大的皇城添了几分清冷。
“高公公,这几日宫里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回公主的话,宫中一切安好。”
将近御书房时,却见有一道熟悉的人影走出,正是福华寺的正道大师。皇兄向来爱谈佛论法,京城里的各位有名望的大师皆是宫中的常客。
是以在宫中见到正道大师我也不意外。
“停轿。”
秋桃扶我出了轿子,我双手合十,笑吟吟地与正道大师打了声招呼。
“阿弥陀佛。”正道大师停步。
我问:“今日大师与皇兄论了何法?”
正道大师道:“长生之法。”
我一怔,道:“哦?长生之法?可佛家不是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吗?又何来长生?何来不老之说?”
“公主有慧根。”正道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还请公主多多劝解陛下,切莫执迷不悟。”
皇兄执迷不悟?我愣了愣,正想说什么,内侍从御书房里走出,道:“公主殿下,陛下有请。”听到此话,我也不能与正道大师多说什么,只能转身进去。
御书房里只有皇兄一人,其余宫人都退了出去。
皇兄在御案前临摹一幅字帖,我上前仔细一看,是《道德经》。我笑着道:“皇兄的脸色怎么如此不好?莫非方才论法时说不赢正道大师?”
皇兄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朕是天子,又怎会说不赢。”
我道:“方才听正道大师说,皇兄与正道大师论的是长生之法?莫非皇兄当真相信世间有长生不老这一说法?”
皇兄搁下笔,抬起眼,望我的目光有几分笑意。
“阿妩信不信?”
我道:“不信呀,历朝历代追求长生不老的皇帝也不少,好比秦始皇炼丹求药,可终究也难逃一死。”我轻笑一声,开玩笑地道:“莫非皇兄想要效仿秦皇?”
皇兄道:“秦皇高功伟业,可惜棋错一着。”
听到此话,我顿时放心不少。我弯眉一笑,道:“皇兄,道士炼丹求长生都是骗人的,阿妩的皇兄英明神武,又怎会信这些?”
皇兄含笑道:“的确是骗人的。”
他笑眯眯地道:“若朕信了,朕在阿妩眼中岂不是就不英明神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