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连忙安慰王夫人:“元春这孩子生辰好,竟是大年初一出生的。姐姐你想,这世上女子不少,出身世家的女子也不少,长得美貌女子的也不少,才德兼备的女子倒也不是没有,可全天下这么多女子,有几个是大年初一出生的?所以,我说元春必定是个有福气的,而且还得是大福气,姐姐何必这么担心?没得倒损及了元春的福气。”
王夫人这一番话语,作态给薛姨妈看,倒是占了几分,因此,听她这样一说,顿时就不哭了,只叹息道:“当年在闺中之时,你我姐妹何等和睦。我嫁到贾家来,生了二子一女,珠儿倒是个好的,读书也争气,本来想着我这一辈子都要靠着他了,谁知道他却是不孝顺的,竟然早早地就撇下我走了。元春又去了宫里,常年见不着面。唯独一个宝玉,出生的时候就带了块玉来,人都说他是个有造化的,偏他又生得伶俐可人,是我的心肝宝贝,我这后半辈子也就指望他了,只希望给他讨个好媳妇,早日传宗接代,我才能了了这一番心思。”
薛姨妈心说,重头戏来了,你既然不肯明说,我当然不能许诺了,便只说:“宝玉生得好,又是难得的聪明,还有那样稀罕的来历,自然能寻到一个好孩子相配的,姐姐只管放心吧。倒是我,早早没了丈夫,一个人拉扯着蟠儿和宝钗,不知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只盼着她们兄妹都有个好姻缘,也就不枉我这一遭辛苦了。”
王夫人见薛姨妈就是不肯明说,心里暗骂,这死丫头,当年就不肯让着我,如今还是非得要我挑明了说,然而,她要为贾宝玉求娶薛宝钗,又喜爱薛家的富有,便忍了这口气,笑着说:“宝钗这孩子,就是可人疼,我一见到她,就喜欢地跟什么似的。若是宝玉能娶这么一个媳妇,我就是做梦,都能笑醒过来。只是不知道,妹妹是什么个意思?”
薛姨妈暗笑,叫你一贯扮猪吃老虎,老娘偏偏不上你的钩子,面上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宝玉是国公府的公子,又是衔玉而生,人人都知道,必然是有大造化的。宝钗虽然千好万好,可我们薛家如今哪里能和国公府相提并论,只怕这门亲事,并不合适。”
王夫人笑道:“我还当妹妹顾忌什么,我和妹妹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我觉得宝钗好,咱们金陵四大家族,又一向是同气连枝的,门第上正是合适。况且,宝钗能干,一进门,就能当管家奶奶,将来,整个荣国公府,还不都是宝玉和宝钗的。”
薛姨妈本来听王夫人说起贾元春的事情,就觉得将薛宝钗送到宫里,也未必就会等到皇帝的宠爱,毕竟,贾元春长得不差,又是荣国公的嫡亲孙女,入宫多年,都没能有个名分,想来,后宫之中,更为出色的女子也不少。薛宝钗是皇商之后,出身上就比不得贾元春,容貌也并不比贾元春强上多少,只怕,也是落得个贾元春那样的结果。这样一想,若是薛宝钗能嫁给贾宝玉,便是荣国府的宝二奶奶,王夫人是荣国府的当家太太,王夫人的大儿媳妇李纨又是个寡妇,薛宝钗岂不是能掌管整个国公府?比起那不知能不能得到的皇宠,这倒是看得见的好处。
因此,心里乐开了花,只是,作为女方,照例还是要矜持的:“姐姐说的话,我自然是信得过的。我是极为喜爱宝玉的,若是能得到宝玉做自己的女婿,你我姐妹也是更亲近了。只是,从来这婚事,都是有父母之命,不知道,姨老爷是个什么意思?”
王夫人满不在乎:“不瞒妹妹,我家那个老爷,就是个只会吟诗作赋的读书人,闲来只和清客门人们呆在一处。庶务是一概不管不问,我既然看中了宝钗,他自然不会驳了我的面子。”
薛姨妈闻言便松了一口气,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将宝钗托付给姐姐了。”
王夫人点点头:“你只管放心,我自有主意。只是一样,宝玉现在年龄还小,老太太只怕是不愿意他这么快就定下亲事的,这件事,还得拖上一拖。”
薛姨妈笑盈盈地说:“姐姐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好在宝钗也还小,这件事倒是不急,姐姐和我心里明白也就是了。可宝钗毕竟入了待选名册,这件事,要如何了结呢?”
王夫人道:“我还当什么大事呢,荣国公府虽然不比从前了,可这种事情,还是有门路的。只听说,那些不符合条件的,想法设法找人使银子让人入选的,倒还真是不曾听说,还有咱们这样,明明可以入选,还要退出的。你就不用管这些事情了,我自然会派人操作得当的,到时候,不让宝钗入选就是了。”
薛姨妈道:“这些事情,我也不懂。一切都仰仗着姐姐了。”
王夫人笑道:“这就是了,你放心,宝钗是我的亲外甥女儿,就和我自己的女儿一样,我必然不会亏待了宝钗的。宝玉这孩子,年纪还小,只怕还不懂得什么男女之思。你们如今住在梨香院,那里的夹道连着我的院子,如果没事,你就常来我这里,也好说说话。宝玉现在养在老太太那里,想见他并不容易,好在老太太现在养着那两个庶出的丫头和宁府的丫头并林丫头,你平日也让宝钗多去和她们走动走动,也好多见见宝玉。”
薛姨妈说:“还是姐姐想的周到,回头我就和宝钗说,让她常到老太太那里去。只是,我听说,如今姓林的丫头和宝玉都住在老太太房里的碧纱窗里?他们虽然是姑表兄弟,极为亲近的,可到底都不是三两岁的小孩子了,人都说‘七岁不同席’,他们这样这也太不合适了。”
王夫人一听这话,就恨得不行:“我也知道不合适,可老太太执意如此,我也不好说什么。你说,这老太太安的是什么心思,难道还想着让她那个病秧子外孙女当孙媳妇不成?”
薛姨妈大惊失色:“这可不行,你家姑太太就是个病秧子,成亲多年,连个儿子都没能养大,叫林家都绝了后了。宝玉是老太太的心尖子,老太太怎么能不为他考虑这些。老太太敢情是糊涂了?”
王夫人道:“昔日贾敏在家的时候,就和我不对付,如今,她的女儿想嫁回贾家,门都没有。我一看林黛玉那个眉眼,就腻烦地不行。我的宝玉,可不能落到她的手里去。”
薛姨妈说:“那也得想想法子呀,老太太毕竟是长辈,姨老爷又是个孝顺的,若是老太太当真看中了林丫头,那可不好办了。”
王夫人道:“老爷是个古板的,整日说‘女子无才就是德’,并不喜欢林黛玉那样牙尖嘴利的。宝钗一向敦厚寡言,老爷就喜欢这样的女孩子。”
薛姨妈闻言摇了摇头,道:“不能将希望都放到姨老爷身上,还是得想个法子,打压下林丫头才好。”
王夫人笑了:“这还用你说,我管家二十年,也不是白管的。今儿我就放出风去,说宝钗品格端方,容貌丰美,行为豁达,随分从时,林黛玉孤高自许,目无下尘,根本也比不上宝钗。那些丫鬟婆子都是无知之辈,相信过不了多久,这风声就能传得有鼻子有眼儿的。”
薛姨妈赞叹道:“姐姐这主意,妙啊。回头我就跟宝钗说,让她多给下人打赏,这人就没有不爱银钱的,想来,这风声就传得更快更好了。”
说到这里,两人心中得意,相视而笑,都觉得自己的心愿很快就能达成。
作者有话要说:
☆、薛宝钗聪明反被误
王夫人与薛姨妈打定主意要成就贾宝玉与薛宝钗,而与贾宝玉同住在贾母房中的林黛玉自然就成了两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两人便想出了吹捧薛宝钗,打压林黛玉的计谋,并且很快就将想法变成行动了。
没过几日,潘金莲就听莲花儿向司棋说些什么,府里都传遍了薛姑娘的好话,说是薛宝钗品行好,人又大方,可比林黛玉这种孤傲的人强得多了。
潘金莲皱了皱眉头,吩咐司棋:“就说我说的,别人那里怎么说,我们不管,只我这里,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司棋连忙应了,自去安排几个小丫头不提。
乍然听到这种传闻,潘金莲心里不免吃了一惊,这薛宝钗好生厉害,她才来了贾家几日,便是连贾母身边的丫鬟都敢议论起贾母的外孙女不如她了。若是再任由这股风接着吹下去,别说林黛玉这种借居在外祖母家的人了,便是自己几个贾府正经的女孩子都要被她给压在下头了。
她有心要闹上一闹,将事情闹到贾母跟前去,贾母对林黛玉疼爱非常,若是得知自己的嫡亲外孙女被人如此议论,还不恨死薛宝钗母女了?转念一想,自己虽然是大房的女儿,可到底王夫人才是管家太太,若是这样大明大亮地将此事揭发出来,几个小丫鬟自然是要受到责罚的,可自己也就彻底站到王夫人的对立面上去了。
嫡母邢夫人倒是和王夫人不和已久,巴不得挑出些事情来,弄得王夫人没脸,好趁机将管家的权力弄到自己手里。可王夫人已久在贾家经营了二十余年,出身又好,邢夫人绝对不是她的对手,到时候自己就得跟着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