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瑗看着灵前外一个个表面难过悲伤内里不知如何的人们,吐出一口气来,“但愿如此。”
等待的时刻是漫长而且焦急的,宁瑗不时的盯着门外,却又一次一次的失望。宁锦在软榻上小憩
着,被宁瑗晃得头疼,不由得皱起眉头,为宁锦揉着太阳穴的青画见她脸色不虞,正要开口时,却被一阵巨大的动静给抢白了。
一个神色慌慌张张的大丫鬟猛的闯进来,满脸的惊骇,在看到宁瑗和宁锦后,扑腾一声跪下来,流着泪骇然道:“大小姐,九小姐,大夫人她……她,随老爷去了!”
听到这话,宁瑗一瞬间呆愣住。
那大丫鬟继续落泪哽咽道:“大夫人说要用点心,奴婢就去了厨房,回来后,回来后就见巧儿被打晕了,大夫人,大夫人就自缢了!都是奴婢的失职……”
解释的话语根本钻不进宁瑗的耳朵里,宁瑗抖着双手,整个人还犹如雷亟的站在原地。
宁锦皱着眉头,从软榻上下来,心道这都是什么事,大夫人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寻了短见!
当真是雪上加霜!
宁锦绕过仍旧在震惊着的宁瑗,对那大丫鬟说道:“哭有何用!还不快带路!”
大丫鬟忙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带路。
宁瑗这时也缓过神来,擦了擦眼角不知什么时候落下来的泪水,跟着过去。
大夫人死时的模样很惨,脸色发青发紫,因为是自缢所以舌头伸的很长,吓人得很,完全没有半分往日的端庄和盛气凌人。
宁瑗不是无心之人,看着生她养她的母亲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情绪当场就崩溃了,她扑向大夫人的尸体,不顾形象的哭喊出声。
对于大夫人的离世,宁锦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慢慢走过去,确定了大夫人是自杀而非他杀后,伸手要合上大夫人那双大睁着的眼眸。宁瑗神情大恸,不愿意让任何人碰大夫人,猛的将宁锦推到一边——
宁锦这一月多来不曾认真休息过,身体虚得很,被宁瑗这么一推,便半摔在地上,折到了左手手腕,疼得她微微皱起了眉头。她不是能对任何人都可以忍下去,正想出声冷讽几声时,却从这个角度看到了一张笔迹斑斑的纸张。站在一旁的青画见状,忙捡起来纸张交给宁锦。
【133】 再“孕”?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舒睍莼璩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纸张上的笔迹很潦草,笔锋很凌厉,看得出下笔之人当时的心情。
宁锦忽然就想起了大夫人生前的样子,作态即便是再高傲,再盛气凌人,但在宁相面前,就像是失了利爪的猫。她的心一生只系在这一个男人身上,连生死都随了去,但对方却不要,当真是有几分可悲。
宁锦对大夫人的不满淡了几分,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她翻过纸张,在看到背面的字时,脊背突然就挺直了几分。后面的一页,都是在交代一些身后事——大夫人手里的庄子和铺子的地契,银钱银票和珠宝,还有一些大夫人这么多年来掌握到的一些官员的秘辛的东西大概都藏在何地。
宁锦抬头见宁瑗哭得厉害,上气不接下气的,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只有宁瑗的贴身宮婢目光复杂的盯着这边,根本不用上心。记熟背面的文字,宁锦便将手里的纸张当着宮婢的面让青画给烧了,不留任何痕迹。她倒不怕这宮婢会告诉宁瑗,毕竟宁瑗现在同她同宁家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分得清孰是孰非,即便是不满她此举,也不会挑明。
而且,她也不会贪图大夫人身后的东西。庄子铺子和银钱珠宝,她找到后会归还宁瑗,但这些秘辛,她恐怕是要留着给宁珣了。
宁瑗哭了好一阵子,发泄完情绪后,就想到了正事儿,她抬起发红的泪眼,哽咽着对宁锦说道:“发丧……”
宁锦当即拒绝道:“不行。”
一时间失去双亲,又听到不让人入土为安这种冷硬得不近人情的话,宁瑗双目赤红大声斥责,“宁锦!我娘她即便是做过一些对不住你和宁珣的事,可那毕竟是过去了,如今她人已经走了,你还要怎样报复她?!”
“我从没恨过大夫人,何谈在她身后报复她。”宁锦冷声说:“宁瑗,你自己看看这局势,宁家是否还能再承受得住半点风波?”
她看着大夫人冷硬发紫的尸体,松了嘴说:“先入土,发丧的事情至少要等一个月后再说。”
宁瑗死死的咬着嘴唇,哽咽道:“我娘身为宁家主母,要入入的也是宁家祖坟。”她看的明白,如今这个宁家表面上是由宁珣做主,但暗地里宁锦比宁珣的势力还大,若是宁锦执意,她根本不可能反抗的了。但让大夫人入宁家祖坟一事,是必须的。
宁锦软下三分声音说:“即便你不说,大夫人也是要入宁家祖坟的。”
宁瑗默默的擦拭着泪,哽咽的点了点头。
大夫人的事情,是谁都无法料及的。先前在宁相离世时,宁珣害怕大夫人知道后会闹出事情来,就将大夫人给软禁在房中,大夫人闹过几次,给母家修过书、痛斥宁珣不孝子、要见宁相,不过都被宁珣给拦下来了。久而久之,大夫人许是觉得闹不下去了,就消停了,尤其是在最近几日里。
却不想,她人在知道宁相暴毙后,第一时间就随着宁相走了。
什么嫡子嫡女、宁家权势都被她抛在了身后。
要说宁相的离去让宁瑗感到伤心和惧怕,大夫人的离去,则是让宁瑗悲恸不已。生母生父在一日里双双离世,宁瑗的心肠就是再硬,也难受得紧,整个人就像是失了主心骨,颓废的很。
宁锦没那心情安慰她,论这种心情,她在十几年前、一个月前就经受过了,当时也是心如刀割,但接下来的日子也还要过,总不能停留在原地。
眼看着离下棺还有一个时辰,宁珣还是没有回来。宁锦心里有些燥了,她虽然有想过最坏的结果,宁家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一蹶不振,可人都是愿意朝好的方面想,潜意识里宁锦还是希望宁家能挺过这一关。
宁瑗见宁锦神情不算好,此时也不再只沉默着为双亲难过,紧张的问道:“宁珣他,是不是还不能回来?”
宁锦看着天色,脸上的表情不是很明显,“四哥若是在下棺前还不能回来,就让宁珵扶灵。”
宁瑗想开口再问些什么,可在看到宁锦在一瞬间蹙起的眉时,没有问出口。
一声轻微的吱呀声,门被人推开,背对着门的宁瑗朝外看了一眼,发觉竟然是楚三皇子来了。
宁锦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她冷硬的对来人说道:“你怎么来了?”
很不满的腔调,带着轻微的沙哑。
楚怿也皱起了眉头,倒不是因为宁锦这句类似于赶人的话,而是突然察觉自这次宁锦从宁府小住回来后直到现在,脾气是越来越不好了,以往的时候,宁锦即便是不愿意还是会敷衍两句,但现在,是越来越都冷淡。
楚怿说道:“岳父大人离世,本王也难过的紧。”
宁锦冷淡的道了句:“如今的宁家不敢高攀,王爷这女婿是当不了多长时间了。”
听着这话,楚怿并没有多想,只以为宁锦是在自嘲。毕竟以现在的局势,宁相突然暴毙,就相当于宁家败了一半,宁锦原本的庶女身份就尴尬,宠爱她的宁相一走,这王妃的位置肯定就不保了。
不过,宁锦的想法确实与楚怿背道而驰。
自打宁相离世后,宁锦想了很多,就在今日下定了决心,她得离开王府。不管楚怿还能给宁家给她带来多少好处,她都要离开。
宁珣说的对,她没必要将自己的一生都赔在王府。更何况,如今她最在意的爹爹已经不在了,她在王府又有何意义?
宁瑗见两人的脸色都不虞,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在藏着,自己呆在这里碍事,便找了个理由离开,“睿王爷,九妹,本宫去看看府里的其他几位姨娘。”说到这里宁瑗又想到自己的母亲,刚刚自缢的大夫人,不由得心里一阵抽痛,低目走了出去。
楚怿目送宁瑗等人离开后,才走上前牵住宁锦的手,把人揽在自己的怀里,安抚的说道:“别怕,还有我。”
低沉的声音格外触动心弦,即便对方是她向来不喜的楚怿,也让宁锦微微酸了眼眶,她深吸一口气,“我不曾怕过。”
即便是怕过,也都已经过去了。
说完后,宁锦就挣扎出楚怿的怀抱,提步面无表情的绕过楚怿离开了让人压抑的屋子。
楚怿看着自己的空荡荡的手心,静默不语。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宁府被笼罩在一片黄昏的晦暗中时,迎来了一个好的兆头——宁珣回来了,就赶在为宁相扶灵之前!
也就是说,宁珣已经跟宫里的那位做成了交易。
宁锦听后长舒了一口气,心道宁府可算是度过了一劫。至少在短时间内,宁家可以休养生息一段时间,不会再起什么波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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