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装作不胜酒力,在宫女的陪同下回到太极宫。
在漫长的中国封建社会里,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也是旧伦理道德体制允许,并受国家法律保护。据唐璐所知中国历史上履行一夫一妻制的皇帝只有极少数,明孝宗朱佑樘,甚至连个一个宠妃都没有,与皇后同起同居,过着平常百姓一样的夫妻生活。
可是李隆基这么做了,自她进宫那日,他只有她一个女人。
唐璐就算再有一颗背离的心,也被他感动。
但她此时想跟崔湜好好谈谈。
“去把兵部尚书请来,本宫有事相问。”唐璐对武云儿道。
自从武家人落败,族中女子卖做官奴,有几个容颜好的进宫做了宫侍,武云儿是其中之一。唐璐不知道她是不是历史上的武惠妃,但从武云儿这副楚楚可怜的容貌推测,没有几个男人能不被吸引。她把武云儿留在无极宫,就是看清李隆基的心。
数日前的一次对话,还留在脑中。
“那个宫女朕看着讨厌,下旨派去洗衣房局做事!”
唐璐当时派武云儿来御书房为李隆基送点心,在门外听到的谈话。
“可是皇上,这是皇后娘娘的美意,送上门的美人,您还犹豫什么?”高力士道。
李隆基哼了声:“你这个没把儿的蠢材,难道看不出娘娘是投石问路,若朕稍有不慎,中了她的诡计,只怕今天晚上连无极宫的大门都进不去。”
“我的皇上,她是您的妻子,难道您还怕了她?”
“朕是怕她,怕她不理朕。”李隆基哀叹一声,“朕觉得自己越来越像祖父高宗皇帝了。”
“此话怎讲?”
“则天太后惧怕高宗皇帝举国皆知,但朕知道祖父深爱着祖母,才给她至高无上的权利,甚至连江山都乐得奉送。”
“难道皇上也想把江山送给娘娘?”高力士摸不清头脑。
“璐璐不喜欢江山,她只在乎身边的人,在乎……”
唐璐坐在无极宫地毯上,想起几天前的对话,手托着腮陷入沉思,如果李隆基宠幸了别的女人,她大不了带着儿子永远离开,忠心爱国那套对他的毒害并不严重,可是李隆基偏偏不肯上当。
“娘娘,崔大人来了。”武云儿道。
进来的男人一身大红官服,标杆的身材,俊逸的容貌,给她的感觉却十分沧桑。
“你们都下去。”唐璐周围侍立的宫人道。
夕阳慢慢沉下,殿中烛火忽明忽暗。唐璐偎在崔湜怀里,满心的凄凉像落日的余晖,虽然暂时美好,却很快归于暗沉。
“崔湜,我昨日听小九说你拒绝了陛下的赐婚?”
“璐璐,你难道忘记了,我是有妻子的人。”崔湜嘴角挂着一抹凄然的笑。
“不是已经解除婚约了吗?”就在昨天,崔家老母递上与唐家解除婚约的书信,她唐璐不再是崔家之妇。
“我没答应,怎能算数?”那解除婚约的书信是母亲一人所为,他根本不知情。他眼睛直视她,“璐璐,如果有机会,你会不会跟我离开这座皇宫,去过我们想要的生活?”
唐璐眸子掠过哀痛,摇了摇头:“我不能舍弃孩子。”她有一颗为人母的心,不能眼看孩子在没有母亲的环境中成长。
“璐璐……”崔湜正要说什么,忽听大殿外面乱起来,呼喊声,跑动声,杂乱无比,远远的地方还传来攻城击鼓的讨伐声。
“发生了什么事?”唐璐问道。
一名太监跌跌撞撞跑进大殿,边跑边喊:“不好了,太平公主谋反了,正在指挥军队攻打玄武门。”
唐璐大惊失色,抓住崔湜问:“你可参与了太平公主谋反。”这可是灭族的罪名,不由得她不急。
“我确实知道太平公主的图谋,但没有参与。”崔湜目光炯炯,皇宫里有她,有她的孩子,他希望她能跟他离开,但不愿参与到跟她对立的局面。
唐璐略略放心,只要他不参与太平公主的政变,就不会有抄家灭族的罪名,虽然历史因她改变,但她知道太平公主谋反不会成功。
因为李唐的臣子们对李隆基的治理忠心拜服,不会再拥护一个女人领导他们。
“我没有参与太平公主的图谋,但是璐璐,趁这个机会,跟我走吧!”
“不,我不跟你走!”
崔湜抱住她:“阿傲和阿泽会在宫外接应我们,只要走左银门就不会遇到太多的兵力,凭我的那些侍卫想出宫不是难事。”而且他得到太平公主暗示,会对他的出逃网开一面。
唐璐凄楚地摇头,“崔湜,你怎么不明白,我们回不去了。”
“璐璐,我知道不舍得李坤,你放心,我可以带你的孩子一起走,在终南山里隐居起来,我会视他为己出。”崔湜似想了什么,眼睛发亮,“我在终南山打听到你父亲唐宇的踪迹,璐璐,难道你不想见自己的父亲?”
父亲,唐璐一愣,跟她有什么关系,她的父亲在二十一世纪,古代的这个算哪根葱。
“不能再耽搁下去,快跟我走。”再耽误下去,以李隆基对她的执着,很快派人过来保护,那他便没了机会。崔湜抬手在她后颈轻轻拍了下。
唐璐沉在黑暗中。
崔湜对这场逃亡准备的很齐全,城门都是太平公主的人在把手,亮出要拍便被放行,一行人乘车出了长安,从蓝田县进入终南山,弃了车,来到人迹罕至的深山里,已经远离尘世了。
“此处深山是我几年前发现的,那时我弄丢了你,便混迹山水。”崔湜指着山谷间的一座寺庙,“我在那儿见到了你父亲唐宇,他当年远走天涯,后在这里当了道士。”
唐璐并不关心唐宇,他生也好,死也罢,都跟她没关系。从南宫泽手里抱过李坤,用温水冲了点蜂蜜水喂他喝下,再轻拍着哄睡。
“我来抱吧,这小子重着呢。”崔湜从唐璐手中抱过李坤,自离宫以来,这小子把逃亡当成旅游,成天笑哈哈的,比谁都精神。崔湜想到他是李隆基的儿子,心里浮起些微的嫉妒,好在璐璐现在属于他,以后会生下属于他的孩子。
“崔湜,你不怕圣上会杀你的家人报复?”唐璐忧心地问道。
“如果圣上想你重新回到他身边,就不会寻我家人的晦气,他更担心你会恨他。璐璐。我不怕史书上对我的评判,毕竟是他夺走我的妻子。”在崔湜心里,唐璐一直是他的妻子,李隆基夺人所爱,才该遭到指责。
唐璐无可奈何。,也许前世爱得太多,穿来后,她的爱变得贫乏。对崔湜的爱是一种如父如兄的感情,在他身边总会感到浓浓的被关爱之情。至于李隆基对她而言则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感情,无论怎样,她暂时离开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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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十六君远行,瞿塘滟预堆。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
一个七八岁的女娃,粉扑扑的脸色充满虔诚的朗声读着她的阿泽叔叔数日前从山下市集带回的诗集,据说是个名叫李白的人写的,诗集一拿到手上就爱死了,没日没夜的朗读,抬眼对门前一个五六岁男孩道:“唐翼,你快过来,我教你念诗,过会子爷爷考试背不出就要罚你啦。”
名叫唐翼男孩手里拿了一把古怪的水枪往石台上喷射,闻听气鼓鼓道:“崔颖你别吓唬我,爷爷是我唐家的爷爷,才不会罚我,要罚也会你这个外姓的孩子。”
叫崔颖的女孩瞪着自己的弟弟:“再敢胡说八道,当心我揍你。”
唐翼撅嘴道:“你要是敢揍我,我告诉大哥,让大哥罚你。”
“枉你是唐家的小男子汉,就这点本事,动不动就想告状,我说你们唐家的人还能不能有点出息?”
正当两个小孩子吵架的时候,拿着弓箭的东方傲和一个肩上扛着獐子的十岁左右男孩走进院子。
“小颖,怎么又欺负弟弟?”男孩一副小大人似的,把獐子递给从屋子里过来的南宫泽,笑道,“这只獐子是我亲自射的,一箭射在眼睛上,阿泽叔叔看侄儿的箭法可有进步?”
南宫泽笑道:“箭法确实进步多了,只是在力气上还要加强,明天我教你练习内功,好好学,一二年过后出射老虎是可以的。”
东方傲摇摇头,转头对男孩道:“阿坤,别听你阿泽叔叔的,你娘说过好好读书,将来当大唐的皇帝。”
“我省得。”阿坤正是李坤,容貌英挺,虽然才十岁,却像个小男子汉。
“大哥!”崔颖和唐翼跑过来,一边一个抱住他的大腿,一个道弟弟不听话,一个道姐姐欺负我。李坤只含笑地望着两个骨肉手足。
西侧一个木屋里,一名男子的容颜明明才三十左右岁,但从沉稳的气质来看却要年长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