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少恭终于看出了端倪,“这是父亲大人的枪?”
“火正之枪的威力如何你应该很清楚吧?”何华微笑,“它就要醒了呢。”
欧阳少恭大笑着抚上琴弦,“凡人妄想操控火正之火,不过飞蛾扑火,自不量力。”
“那么……就试试看啊。”何华微笑,“看看是你先被我捅死,还是我先被自己的枪烧死——”她说罢便又要冲上前去。
欧阳少恭琴弦一拨,又将她压了回去,抬手竟又是一记沧海龙吟。
被正面命中可不是好玩的——何华咬牙想要躲开原地,自己却知道已经晚了。
忽然,她手中的长枪中出现了一团烈火挡在她身前,何华自己毫发无损。
二人皆惊诧地看着那一团火焰颤动着伸出了四蹄——倏忽变成了一匹骏马。
马儿转身,低头蹭了蹭何华的脸颊。
何华感觉她闻到了自己发梢被烧焦的味道,但是她仍然伸出手抚上了马儿的鼻子。
马儿温顺地在她掌心打了个响鼻,何华感觉手心被火焰烫了一下,但她却笑了,直起身,翻身上马。
她感觉她是坐在了烈火之中,全身从内到外都在疼痛——她知道她恐怕快到极限了。
天策府有一个套路叫做虎牙令。
那是透支一切背水一战的技能,但是此时她已经无所顾忌。
“你还不放弃?”同样伤痕累累的欧阳少恭挑眉,“烧死可不是漂亮的死法,做不成焦冥。”
满身鲜血的何华咧嘴笑了,“你懂什么叫明知不可而为之吗?”——军啸如虎!
“前面马上就到宫殿山了。”巽芳的衣裙已经被山巅的灵力激荡得飘飘荡荡,她不敢往前走了。
陵越施法替巽芳挡住了灵力,当先攀了上去,尹千觞紧随其后。
本质是个书生的方兰生自顾不暇,倒是山野间长大的襄铃帮扶着巽芳一同冲了上去。
宫殿山顶都是灼热的火焰,陵越一眼就看见了半跪在地上的何华,她浑身都是鲜血,低头喘息着,看样子已无余力。
另一边欧阳少恭正皱眉看着身上的血窟窿。
陵越紧了紧手中的剑,却没出声;巽芳却直接惊叫了出来:“……夫君!”
欧阳少恭诧异地闻声看去,不由呆滞,“巽芳?!……你怎么……”
然而何华虽然已经伤重到意识都有些模糊了,却仍然盯着欧阳少恭。
她不知道已经有人来了,只知道这一刻欧阳少恭分神了——
何华用尽最后的力气突了过去,欧阳少恭下意识地用琴挡了下来,何华却不肯放弃,左手抽出了腰间的短剑——准确地□了欧阳少恭的心口。
欧阳少恭愕然地低头看去,何华露出了一个微笑,口型变幻——“我赢了。”
看样子,我成功地在自己被烧死之前捅死了你呢。
欧阳少恭愤怒地挥袖,何华毫无反抗之力地躺在了地上。但他无法改变自己必然死去的命运了……他抬头,巽芳正在向他跑来。尹千觞似乎也正站在后面,方兰生伸着手不知道是要做什么。他的视线已经模糊了,但是巽芳的面容却越发清晰。
“巽芳……”我终于找到了你,可恶的是,我无法和你一起永生……
巽芳俯身蹲下,抱起了欧阳少恭的上身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夫君……我是巽芳……我、我一直一直,都在你身边的……”她的泪一滴一滴地落在欧阳少恭的脸颊上,欧阳少恭却只知道怔怔地看着她,忽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甚至挣扎了起来,想要挣脱她的怀抱。巽芳立刻手忙脚乱了起来,“夫君……”
陵越抱起了何华,“巽芳公主,我们要走了……”
“我不走。”巽芳摇头,“我、我吃了雪颜丹回到年轻时的容颜,可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就让我和夫君在一起吧……”
尹千觞道,“我也……再陪少恭一会儿。”他晃了晃酒壶,“嗯,看样子还有点酒……”
“晴雪姑娘还在等你回去。”陵越说道。
尹千觞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自顾自地打开了酒筒。
方兰生怒道,“巽芳公主他们夫妇俩,你凑什么热闹?”——当灯泡吗?
尹千觞喝酒的动作一僵,“……知道了,你们先走吧。”
陵越低头看着已经失去意识的何华,摇了摇头,“走吧。”
襄铃担心地左右看看,跟着陵越运起了腾翔之术,“襄铃还是没帮上忙。好在荷花儿姐姐她还活着……”
“恐怕、恐怕也不妙。”方兰生回头看了看烈火遍布的宫殿山,“我的法术都没什么用……那火可霸道得很。”
襄铃的脸色又白了些,低头不说话。
方兰生看了看小狐狸的脸,低声说,“总会没事的。爹说过,因果报应……好人总会有好报的……”他这么说着,心里却在叹气:我都不信啊,否则二姐为什么会……
襄铃却用力地点了点头,仿佛这样能帮上忙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次更新包括分结局二·荷花儿作死成功了的BE;和主线剧情……嗯,主线剧情还没完呢……
WAP站的孩纸们,先放的会是分结局二,后放的是主线剧情
我目测会有不长的一小段会是两个公用的,会放在作者有话说
☆、番外二 方生方死
“何华?”陵越一直努力感觉着怀中人的心跳,方兰生也一直在刷着仙术。
但是何华的呼吸依然越来越微弱——直到停止。
陵越感觉到了,他停下了御剑。
方兰生和襄铃诧异地跟着停了下来。
“陵越哥哥,荷花儿姐姐她……”襄铃张了张口,还是没敢问出来。
陵越低头温柔地看着他怀里的人,淡然地说,“死了。”
虽然在他赶到的时候还活着,可是现在却已经死了。
他不知道她想不想与他说些什么,究竟对他是怎么样的感情。
不过,陵越想,大概她会这样干脆地来找欧阳少恭拼命,就是因为她无牵无挂了吧。
何华的右手仍然歪歪斜斜地和赤红色的重黎长枪绑在一起,长枪在主人的鲜血的滋养下早已回溯了当年的样子,枪尖银亮,枪身上火焰的符文是那么生动而耀眼,仿佛随时都会燃烧下来。
可是它注定要沉睡了,等待下一个可以得到它认可的主人。
她的左手虚握着,那里本应该是那柄刺入欧阳少恭心口的短剑,但陵越急着带何华寻医,短剑没有得到他的任何关注,恐怕是落在蓬莱,坠入烈火了。然而剑鞘仍在她腰间。
陵越微微低头,把自己的额头抵在了何华的额头上,微微叹了口气,看了看眼眶已经红了的小狐狸和愣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的方兰生,说,“我们先回去吧。”
谁也没想过陵越带回来的会是何华的尸体。
他们知道这姑娘不属于这里,葬在哪里都无所谓的——反正,都不是她的家,都不是她在意的地方。
她也绝对不会停留在忘川蒿里,此世没什么是她所执念的。
于是陵越提出想把她带回昆仑山安葬的时候,大家都默许了。
陵越收拾她的遗物的时候,又看见了那块紫晶石。
他犹豫了一下,向里面灌入了些许灵力——然后愕然地看见了他自己。
满满的,都是他。
“我唯一对不起的,大概就是陵越了。”他好像听见何华这么说,然后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一小块紫晶石能记录的不多,他不知道何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说,她还是在乎他的吗?
那为什么,就是不肯回应他呢?
为什么一定要去求死,而不肯为他活下去?
陵越坐在何华的尸体身边,无力地按了按眉心。
他只是心疼她,是这个她,她会莫名地揽下所有的责任,却努力地拒绝一切好处,倔强地想保护周围所有的人,却不愿意依赖任何人。
也许……她只是累了。
她终于还是无法走下去,所以她选择逃避。
然而身为天策军人的骄傲让她无法选择自杀……所以她选择这样的死去。
陵越的手指按上了重黎,然后被灼热的温度烫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收回了手。
——可她握着这杆长枪,一直到最后的最后。
陵越想,就与你和我说的一样,不能忘记那个孩子,我也不能忘记你。
你不愿意抹杀她的存在,却忘记了,你也是一个不同的人。
最初的时候,他确实喜欢上的是那个单纯开朗的女孩,也一直在从这个女子身上寻找那个她的影子。
但是她的决绝告诉他——她们是完全不同的。
所以他会不自觉地关注这个姑娘,这个从血与火中走出来,虽然绝望但是从来没有放弃过的人。
看着她毫不犹豫地接下了别人的责任,一步一步痛苦却坚定地走着……
他以为她会一直走下去,可是她却仍然选择了逃避。
“是我……做得还不够吗……”陵越喃喃着看着手里的紫晶石,用双手覆盖。
但是,已经成为结果的事情,再怎么做都没有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