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也不知从哪里看来的,据说青色比较庄重和古朴,也透着几分希望。不知道温千风到底取了哪一点意思,亦或是不过是个人喜好罢了。
“今日厨房做了什么好东西?”身旁冷不丁传来温千风的声音。沈陌言自然顺着杆子就下,笑道:“今日倒是怪了,厨娘们也不知从哪听说了几道古方,做了一道汤,叫君子美人汤,乍一听这名,还不知道是何意,谁知道居然说是取戏曲里的意思!”见温千风眉梢微挑,她又解释道:“这道汤配料也平常。不过就是獐子肉,兔肉和羊肉切成碎丁揉成团子。她们倒也细心,将这几样肉,每两样混在一起,獐子肉和兔肉是一种滋味,兔肉和羊肉是一种滋味,獐子肉和羊肉又是一种滋味。几个肉团,竟有三种味道,也是三三不尽,六六无穷的意思。更妙的是。她们还将这肉丁塞到了笋尖里,再配上七八片花瓣,用清晨荷叶上的露水熬出来。又有荷叶的清香,又有肉丁的醇厚,更有鲜花的浓郁,鲜艳夺目,单单是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了!”
一席话说得连温千风这样对膳食没什么讲究的人也来了兴致,“哦?既然这样,叫厨房的人呈上来看看。”沈陌言早已用过晚膳了,可看温千风的样子,分明是想要和她一起吃饭,她果断将这个事实咽了下去。高兴的叫厨房们重新做了一桌膳食。
那道君子美人汤很快就端了上来,正如沈陌言所说,一眼望去。红红绿绿,如春日里的落英缤纷,又如同桃花下的君子,这个名字可以算是恰如其分了。温千风尝了一小口肉团子,微微颔首。“的确很香。”又喝了一口汤,吟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道汤,也许就是这个意境吧。”
燕京城上至五十岁的老太太,下至三岁小儿,只怕没有不知道这几句诗的。可从温千风口中出来,总觉得有一种微妙的怪异。
尤其是,这时候,温千风还若无其事的看了她一眼。
沈陌言觉得脸上发烫,跟着喝了一小口汤,趁机问起莫晚歌的事情来:“......想不到居然会在我们府上遇到莫公子......”温千风的反应比她想象的更快,没等她说完,已经开始解释:“我也没有想到莫公子会出现在燕京城,一开始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后来才现身与我相见......莫公子说愿效犬马,奔走一二,只盼能有片瓦遮檐......”
沈陌言默然。
想不到居然是莫晚歌主动投靠的。
很难想象这样的话会出自莫晚歌那样骄傲的人口中。
温千风很敏锐的感觉到了她的低落,目光一闪,又恢复了从前的清冷,“你不用担心,建王虽然性子放纵不羁,可心胸磊落,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
也只能希望如此了!
沈陌言苦笑,却也觉得方才的温情烟消云散,好像和温千风之间又有了一层隔阂一样。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出乎沈陌言的想象。
莫晚歌再也没有出现过,可是,温千风呆在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少,连建王也不见了踪影。
碧落主动提出要去打探温千风的动静,被沈陌言厉声阻止了。
这时候风声鹤唳的,她可不想自己的丫鬟卷进去!温千风手下的幕僚不能伤害她这个主母,却能对她的丫鬟下手!
就这样过去了几天,沈亦突然来见她,“文谨在不在?”沈陌言一愣,摇了摇头,“不在。”沈亦眉头微皱,“你们都下去。”几个丫鬟知道他这是有要紧事要和自家小姐说了,忙退了下去,还细心的掩上了门。沈亦这才松了一口气,郑重的看着她,“陌言,父亲才从宫里得到的消息,皇上呕血了。”
“什么?”沈陌言脸色发白,一下抓住了沈亦的袖子,“太医院怎么说?这个消息可还有别人知道?”句句话都问到了点子上。
沈亦看向她的目光就多了几分赞许,“太医院还能怎么说?知道内情的人不过寥寥无几,病案上写的也是虚火旺之类无关痛痒的小病,谁又敢翻看天子的病案!”这倒也是,皇上的病案都是由专人保管,除了掌管太医院的医正,一般的太医还真没有那个机会接触。“父亲也是偶然才知道的,我来就是想和文谨说说这事......一旦......”
沈亦指了指上方,“山陵崩,那可就是早晚的事情,无论是我们家,还是建王,都要早做准备才是!”现在几位王爷之所以只在暗中活动,就是因为皇上还健在。如果仅仅是夺嫡,和几位没有太子名分的兄弟们斗,日后史书可以一笔抹去,含含糊糊几句也就过去了。可若是弑父登基,将来就是要遗臭万年的一笔。帝王都注重自己身后的名声,肯定不愿意发生这种状况的。况且,名不正言不顺,肯定会引起民间和朝堂讨伐,帝位能不能坐稳还是另外一回事。
沈陌言的脸色沉了下来,思忖了半晌,才缓缓说道:“能够接触皇上的,都是医术精湛的老太医,现在还只是呕血,兴许还能拖个几天......如今建王就在燕京。似乎也是皇上的意思,如果能够让建王和皇上见上一面,那就好了!”沈亦也是这样想的。他来找温千风,也是为了商量这事。
可是,谁也不知道温千风去了哪里。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和咳嗽声,紧接着是蒹葭的声音:“二少爷。小姐,临清求见!”临清是沈慕贴身服侍的小厮,非常得沈慕的倚重。兄妹二人齐齐色变,沈亦更是迫不及待的推开了门,也不顾其他了,就问:“是世子爷让你来见我的?”临清脸色有些发白。上前几步,低声道:“宫里来了几位内侍,什么都没有说。就让侯爷去了宫里......”
沈亦脸色大变,忙问道:“他们来的时候,可有禁卫军或是士兵跟随?”“没有。”临清神色惊惶不定,“可是侯爷走之前,让世子爷召集了所有的死士。还叫来了大总管......”看这样子,竟像是安排后事了。沈陌言心中咯噔一跳。和沈亦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股决然。
沈亦咬了咬牙,拔腿就往外走,却被沈陌言一把拉住,“二哥,你别急!”临清见机,忙退了下去。
一直等到门扉再次被扣上,沈陌言才再次开口,她抱住了沈亦的胳膊,“二哥,如果沈家真的出了什么事,父亲真的出不来......这时候我们府上肯定已经被人盯上了......与其这样,你还不如就呆在这里,万一出了什么事......”沈陌言说不下去了,她眼里满是水光,“父亲一世谨慎,皇上......”
沈亦颓然坐在了榻上,痛苦的合上了眼。他用手托着额头,声音低哑,“上位者,最忌拥兵自重,为此父亲尚在英年就辞官了,一直在家里深居简出......若非梁王咄咄逼人,我们又怎么会出此下策?况且,我们什么也没有做!”是啊,沈家什么也没有做,不过是和温家联姻,不过是安插了几个眼线而已。
可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皇上想要治罪,只一个结党营私,图谋不轨,就足以叫沈家万劫不复了。
这样一来,连温家也会被牵连......
沈陌言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她想了想,五指用力合拢,眼中满是决绝,“二哥,我们去见建王!”
在此之前,沈亦从未和建王直接接触过。他更没有想到自己妹妹会有这样的气魄,想到事情发展至此,也不是沈家一人的事,点了点头,跟在沈陌言身后,走了出去。这条路出乎意料的漫长,沈陌言只带了贴身的两个丫鬟,走在漫长的回廊上,弯弯绕绕,正如她此刻的心情。一刻钟以后,兄妹二人到了院子外面。
如沈陌言所料,院子守卫森严,外面根本没有一个人走动,门外守着四个护卫,手里都握着长剑。看这架势,建王这边的形势也不太好。
她还记得上次不过是闲逛的时候,就偶遇了建王。不排除建王有刻意为之的想法,可那时候的气氛比现在缓和的多。
而护卫见到他们二人,一脸肃然的行礼。沈陌言亲自上前引荐:“这是我娘家的兄弟,我们有要事要见建王。”那守卫似乎认识沈亦,脸色缓和了一些,点了点头,就匆匆去里间汇报。不一会儿,他匆匆跑了出来,与此同时,还有两个从未见过的酱色袍子的人走了出来,迎着他们进去,道:“建王早就在里面等着了。”
沈亦到底是第一次见建王,尚有些紧张,可一想到自己父亲的处境,一颗心就如同坠入了冰窖一样。
倒是建王,平静的请二人坐下,小厮们立刻奉茶,而后快步退了下去。
沈亦也是个爽快的人。况且此刻根本没有和建王寒暄的心思,直接说道:“不知道王爷是否知道,皇上呕血了?”建王微微颔首,含蓄的说道:“我也是才知道这个消息。”沈亦并不吃惊。既然有心夺嫡,想必也有自己的眼线,可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叫建王也变了脸色,“方才,家父被宫里的内侍带走了。”
建王飞快的瞟了沈陌言一眼,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文谨还没有回来?”沈陌言点点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