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顾白辰就在这时候急匆匆的找上门来,他望着满院子来来往往的人,脸上如同乌云罩顶,开口就问:“这么冷的天,路上赶路若是没有个借宿的地方,岂不是要生生冻出病来?”他说的话也是实情,沈陌言并非没有考虑,但看着顾白辰的脸色,她根本没有解释的打算,只嘻嘻的笑,“那岂不是正合了你的意?”
“你——”顾白辰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眼睛瞪得大大的,“哼,连出门也是傻乎乎的,我不和你计较!”
沈陌言掩袖而笑。
听着她轻轻的笑声,顾白辰觉得自己干涸的心上似乎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的花,朵朵压枝低。他哪里还顾得上生气,只痴痴的望着她,半晌才说出一句话:“你好好照顾自己,若是不习惯,就回来好了。”声音里透着无法掩饰的温柔。
沈陌言渐渐收了笑,若有所指的说道:“人各有志,各自有各自的选择,既然选择了一条路,便只能一往无前,不能回头。”
顾白辰神色微僵,深深瞥了她一眼,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由于天大寒,湖面上都结了冰,这次去江南,只能坐马车。沈亦和沈慕二人骑着马送她出了燕京城,眼看着二人在自己眼中越变越小,最后在一个拐弯处彻底消失,沈陌言心中一酸,眼中落下泪来。可是很快,她又拭干了眼泪,含笑望着前方。这次,她是要为了沈家去做一些事情,不是无奈之下的远走,应该觉得高兴才是。
可是,即便如此安慰自己,心里还是涩涩的......
自己果然是个重别离的人......
沈陌言走后没有几天,朝臣就上了一封奏折,请求为皇上即将到来的五十五岁寿辰大办一场。
皇上虽然没有说什么,可却在会见朝臣的时候,将那封折子放在了最上面。这下,大家都明白了皇上的心思。一时间,燕京城的大臣们都在四处搜寻奇珍异宝,大家都希望能送上一份让皇上眼前一亮的贺礼,在皇上心里留下个印象。好在沈明朗早有准备,他为皇上准备了由十多个绣娘连夜赶制的一副绣图。
底图是当代名丹青手所绘,绣图上绘的是如今燕京城的盛世繁荣景象。
当然,也希望皇上能有所领悟,不要让这大好的河山,陷入一片动乱。
天气的确太冷,大家赶路的时候都不是太快,沈陌言也就懒洋洋的窝在马车里不动弹。这一天晚上,她们照例到了驿站里借宿。
而就在沈陌言歇在二楼的房间里是,她听见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由于是官家驿站,所以平时并没有多少人投宿,而且如今又是冬季,出门的人就更少了。所以今天晚上,驿站里只有沈家一行人。敲门的声音,也就在无边暗夜里,变得格外清晰起来。
初时,沈陌言也并没有如何在意,毕竟白天奔波了一天,她已经十分疲惫了,此刻只想泡个热水脚,然后立刻歇下。
可是,就在这时候,她听见自己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守在门外的小丫鬟就高声说道:“小姐,护卫长来了!”
沈陌言一愣,立刻传他进来,就见护卫长神色紧张的走了进来。
“小姐,客栈外面突然来了一群人投宿。”他看了沈陌言一眼,深深吸了口气,“我手下的人刚刚遇到他们,偷偷看了几眼,那群人脚步轻盈,个个都穿着黑衣,披着斗篷,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抬了一大箱东西也不见气喘,一看就是身怀绝技的高手。我听说以后,就特地去看了一眼,见到外面几个隐蔽的地方都守着黑衣人,连厨房也换了人,也不知道是什么用意。”
“什么?”沈陌言大惊,立刻就想到了当初纵火少了沈家马房的一群人。
难道他们是一伙的?
可是她此次离开燕京,根本没有惊动多少人,这些日子也没听说沈家门外有什么鬼鬼祟祟的人在偷窥啊?
想到自己虽然带了几十个护卫,可如果那群人真的是高手,怕是也不会将沈家护卫放在眼里。沈陌言觉得自己头皮都有些发麻,立刻站了起来,吩咐道:“你去召集所有人,让他们今晚都留神着点,注意派人盯着那群人,也别让人看出我们的身份,只要过了今晚,天一亮我们立刻就走。”
彻底打消了要在这边留宿几天的打算。
护卫长应了一声,匆匆忙忙应了。
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蒹葭就低声问:“小姐,我们要不要也找几把剑来......不管怎样,到时候还能自保。”几乎可以算是可笑的建议。
真动起手来,她们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碰到那群人,不过是鸡蛋碰石头罢了,别说是佩剑了,就算是带上暗器,怕是都没有什么用。
可是沈陌言还是点了头,不为别的,只为让大家心里好过一些。
蒹葭神色一紧,立刻就出去要了几柄剑,沈陌言什么剑没见过,也不觉得稀奇。倒是碧落从未碰过剑,拿在手里摩挲了好一会儿才放下。
“今晚别出去。”见众人都紧张的围在了屋子里,沈陌言缓缓说道:“出去也不过是拖后腿,我们不出声,就算是帮忙了。”众人齐齐点头,脸色都有些不好看。沈陌言就将窗子推开一条细缝,看了下下面的院子。果真如护卫长所说,院门已经上锁,门口守了四个人不说,就连每个墙角,都隐藏了一个黑衣人。
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交流,站得笔直笔直,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人。
沈陌言心中顿时就涌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第六十八章惊变
这群人,肯定是有来历的,绝对不是普通人。
可是这群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呢?
是否是冲着她来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沈陌言心里怦怦的跳,一直到护卫长来回报说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心里都没有半点放松。
在这种情况下,时间变得格外的难熬,天色已晚,沈陌言身上早已寒浸浸的,她立在窗前,唯恐听见一点响动。借着一点微弱的烛光,她看见有几个黑衣人走来走去,时不时就朝门边和墙头望去,非常的戒备。
沈陌言心中一跳。
难道说,这一伙人,在等人?
是等大部队到来,还是在等什么人来交易?
沈陌言百思不得其解,却也怕被人发现,忙转身吹灭了烛火,低声对守在周围的几个丫鬟说道:“你们都找个地方躲起来,离门远一些。”如果有人闯进来,首当其中的自然是门边的人。几个人不敢违抗,蹑手蹑脚的寻了地方躲着,其中有一个就躲在了床下。几个人彼此离得不远,又都没有说话,在这种时候,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沈陌言将窗子只留了一条细缝,她就站在阴影里,注视着下面的动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半个时辰,或许不过一刻钟,下面忽然有了响动。然后几个黑衣人探头探脑的,朝着四周望了一圈。尽管明知道他们看不见自己,沈陌言还是将脸朝后缩了缩,而就在这时,透过窗子的细缝,她看见院门被缓缓打开了,进来了一辆马车。天色黯淡。唯一能照明的就是院子里的火把,她根本看不清那些人的长相,只知道其中一个穿竹青色袍子的男子从马车里走了下来,随后是一个穿淡紫色,又或许是妃色衣袍的人,他由那个竹青色衣袍的男子虚扶着,缓缓走到了楼下。
就在这一瞬间,她很清楚的感应到,那竹青色衣袍的男子抬头,看了她一眼。
哪怕天色已晚。哪怕根本没有看清,可是沈陌言就是有一种直觉,那个男子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
这让沈陌言觉得非常的不安。而且,她清楚的看到,这次院门被关上以后,还上了锁,似乎有意提防人跑出去。
沈陌言立刻就叫来了护卫长。将自己方才所见的情形说了一遍:“......你看,会不会是什么大人物?”护卫长也一直留意着底下的情形,他本是习武之人,五识自然强于沈陌言这样矜贵的小姐,脸色比方才更难看了,“恐怕。我们这次遇到了真正的高手。”他忧虑的看着沈陌言,“我方才发现,那第一个下马车。也就是穿着竹青色袍子的人,内息绵长又稳重,一看就是内行人,怕是我拼尽全力,也不是他的对手。”
见沈陌言神情晦涩。他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句:“就好像那一日。我们在船上遇到的那个人一样,都是世间罕有的高手......”言下之意是,就算沈家护卫加起来,全都冲上去,也讨不了任何好处。这让沈陌言的一颗心直直坠到了谷底,她想了想,声音都变得低落起来,“也不知道这群人是什么来历,我看他们如此谨慎,到不像是为了我们而来。”
护卫长眼中一亮,“这么说,只要我们闭门不出,熬过今晚,说不准就有转机了?”如果不是冲着他们而来,那么不可能一下子就摸清他们到底有多少人,而且这样的人如果只是路过,不见得会出手伤人。就算是想要动手,也要顾忌着他们几十个人,等到黑夜过去,天渐渐亮了,想要隐藏自己的踪迹就很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