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封氏点头,指挥着婢女们将郁锦薇就近扶到简烟阁休息。
一炷香过去,府医迟迟未来,郁锦薇早已痛的倒抽冷气。
倒是刘姨娘,闻声而来。郁锦鸾闪了闪眼,看来刘姨娘眼线挺多。
“娘……姨娘……”郁锦薇眼泪汪汪的看着刘姨娘,刘姨娘早就心疼的低泣起来。
“我儿啊。”刘姨娘抱着郁锦薇就哭,却不小心碰到了伤口,引得郁锦薇连连抽气。
郁锦鸾脸色一沉,随即甜甜的问道:“刘姨娘,谁是你儿啊?”{
刘姨娘一滞,忙连连对着封氏做辑,“夫人,对不起,我只是一时心急。”她是妾,半个主子,庶女虽不如嫡女,那也是一个主子,便是亲母女,也只能喊小姐,不能称之为儿。
封氏挥挥手,“坐吧刘姨娘,没关系的。”
郁锦鸾无奈摇头,封氏还是那么温柔,那么毫无攻击力。看来只有她护着她娘了,郁锦鸾腹诽。
“母亲,何以这府医还未到。”郁锦薇早就站的累了,因着这一身的刺,连坐着都无法,更别提躺着了。
“来了来了。”彩月在门口大声道。
果然,白胡子的府医匆匆忙忙的走来,身后还跟着急匆匆的听双。
郁锦鸾则对着听双露了一个赞许的笑,她让听双去请府医,原就是想拖延时间,听双在东园门口多转了几个圈,再绕路去请府医,来来回回多耽搁点,让她多痛会。
经由府医检查,要人配合拔刺。虽说医者父母心,但郁锦薇毕竟是个女子,府医只得简单的教了几位婢女。
但是婢女毕竟是生手,拔的过程中痛的郁锦薇惨叫连连,有的拔断了,有的带起一块肉,郁锦薇这次可是栽了一个大跟头。
“夫人,这几日大小姐无法去学堂了。”刘姨娘低着头小声道。
封氏微微点头,“我会让鸾儿跟夫子说一声的。”
“那就多谢夫人了。”刘姨娘啜泣着说道。
郁锦鸾撇撇嘴,她要是哭着出了简烟阁,别人定会以为安乐侯夫人欺压小妾庶女呢,当下高声道,“鸾儿知道姨娘心疼薇姐姐,鸾儿也心疼,姨娘别哭了,哭肿了眼睛就不好看了,姨娘可是最爱美的了。”
郁锦薇被抬去薇香院养伤,刘姨娘也跟着去,出简烟阁门的时候果然不再哭了。郁锦鸾见了只掩着嘴笑。
“母亲,折腾了一番,时候也不久了,鸾儿该去学堂了。”郁锦鸾脆声对封氏道。
封氏爱怜的点点头,又给她披了一个织锦镶毛斗篷,才目送她们离开。
出了简烟阁,郁锦鸾唤来冬卉,低声嘱咐了些,便袅袅的离开了。
冬卉瞅着左右无人,悄悄地来到那成簇的玫瑰花堆,此刻娇艳的玫瑰早就压得一团糟,冬卉仔细寻了一番,捡起一个东西,塞入袖口,躲开人群,一路小跑回了倾鸾苑。
等冬卉追上郁锦鸾一袭人的时候,已经快到学堂了,冬卉悄悄在郁锦鸾耳道了声,“弄好了,小姐。”
郁锦鸾便会心的笑了。
抬头便见“松柏学院。”四个斗大的字挂在挺立的门前,不愧是京都最大的学堂,威武雄壮不亚于安乐侯府的门。
郁锦鸾刚欲踏进,却听闻一声呼唤。
第五章 点化兄长
“小鸾儿。”
不远处一张戏谑的清秀脸蛋,正是兄长郁嘉澜。
“哥,你不是早就去学马术了吗?”郁锦鸾好奇的问道,“乐欢乐喜呢。”乐欢乐喜是封水烟配给郁嘉澜的贴身小厮,自是要贴身跟随郁嘉澜的。
郁嘉澜得意洋洋的笑道,“我偷偷跑出来的。”他冲郁锦鸾眨眨眼,“我是来带你去女子院的。”
郁锦鸾一愣,随即严肃了一张脸:“哥哥,最近功课学的怎么样。”
郁嘉澜有些不好意思的搔头,“还……还好啦。”他含糊其辞道。
郁锦鸾心中一痛,哥哥一直都是吊儿郎当的样子,明明聪明绝顶的他,却什么都不经心去学,到最后落了个身死的下场。
她握拳,这辈子,一定要改变一切对自己家人不利的局面。
说话间,兄妹二人已然来到松柏学院内,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花区满满当当的都是绽放的鲜艳的花朵,郁锦鸾却渐渐放慢了脚步。
忽而,她停了下来,不顾郁嘉澜诧异的神情,慢慢的蹲下身子,在那姹紫嫣红的世界里,寻到了一束蔫头蔫脑的花儿。
郁锦鸾慢慢的抚摸那接近的枯萎的花儿,红唇溢出一声叹息,面上流露一丝怜惜“这花,怕是要死掉了吧。”
郁嘉澜不以为意接口道:“肯定是要死了呀,看样子就活不了了。”
“是啊,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了。”郁锦鸾哀伤道,声音渐渐地轻柔下来,“无声无息的没了。”
郁嘉澜看着举止奇怪的小妹,疑惑了,“小鸾儿,花死很平常啊,谁会为它哀悼啊。”
“哥哥,倘若死的不是花儿,而是人,你说,会不会有人哀悼呢。”郁锦鸾回头望着兄长俊朗的面容,双目灼灼的盯着他。
“那是自然的,他的亲人肯定会难过哭泣。小妹你在搞什么啊。”郁嘉澜不解道。
“那就是了,哥哥。可是……”郁锦鸾话锋又是一转,“倘若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呢?”
郁嘉澜搔头:“那肯定死了就死了,没人理会他。”
郁锦鸾举了帕子拂过脸颊,“那倘若是一个身居高位的人去世了呢,哥哥可曾听说过神威老将军去世,举国哀悼的事情。”
“嗯,我不仅听过,还跟着父亲去拜祭过老将军呢。”说到这里,郁嘉澜满脸肃穆,亦是有一些艳羡,“老将军随先皇打下天下,对这大虞王朝功不可没。自是万民敬仰的。”
“是啊。”郁锦鸾喟叹,“万民敬仰啊,那样一位人物,定是被史册记载了的。”
郁嘉澜也跟着叹气,“是啊,就算他人不在了,日后一提起名字,也依旧会对他肃然起敬。”
“再问哥哥一个,哥哥可知道这泰山和鸿毛的区别。”郁锦鸾见郁嘉澜已经被她的话语引导,便慢慢切入主题。
郁嘉澜挑眉,神情分明是在说,这种问题还来问我。
郁锦鸾不理会他,只站直了等他的答案。
郁嘉澜无奈,只得回答道,“泰山之重,令人惊讶,泰山之高,令人敬仰。而那鸿毛,自是满地都是,随手可得,其本身亦是随便一吹就没了啊。”
郁锦鸾持了帕子掩了嘴,低声问道,“倘若把将军的去世比作泰山,那这花儿和那无依无靠的人的死去,便是鸿毛。敢问哥哥,是想做泰山,还是做鸿毛呢。”
言罢,也不理会神情怔然的郁嘉澜,只是带了婢女笑着离开,“哥哥且回去好好深思,妹妹先行去见过夫子了。”
一行人袅袅离去,却未看到,花丛中,三名俊秀公子意味深长的眼神。
中间着蓝色锦袍,持玉骨扇,容貌颇为俊朗的年轻男子低低轻笑,“没想到此行,竟见到了如此有趣的丫头。”
左后方穿白色长袍,持青碧色长箫的年轻男子也接话道,“小小年纪,竟懂得这些,倒是极为聪慧。”
唯独右后方紫色锦袍面容肃穆的年轻男子紧紧盯着那逐渐远去的身影,眉间微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因着郁锦鸾年纪小,故而学院将其安排在启蒙班,只是读些基本诗词,并不学琴棋书画等等。
前世她虽泼辣野蛮,但女子该会的也都是会的。如今回到7岁,她只得苦了脸跟一群小萝卜头一起学这些早就会的东西。
回到侯府,早就百般聊赖的郁锦鸾正欲寻找封氏,却被告知封氏去了西园安寿堂。
安寿堂!
郁锦鸾猛地睁大眼睛,那可不是自己那个所谓祖母的院子么,她叫走母亲?思及此,郁锦鸾惊出一身冷汗,柔柔弱弱的母亲,如何是那个老太婆的对手。于是赶紧跑往安寿堂,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踹开拦着的妈妈丫鬟们,郁锦鸾闯入安寿堂,掀开帘子,果不其然看到封氏跪在那里,老太婆持着一杯茶水,正欲给她兜头泼下。
说时迟,那时快。郁锦鸾猛地扑到周氏身上,左手一抻,那滚烫的茶水斜着划了一个弧线,兜头浇在了二婶童氏的袖子上。
童氏“嗷”的一声蹦了起来,“快去叫府医。”已然疼的蹦跳不已。
这时郁锦鸾已经紧紧的攀住了祖母周氏的胳膊,甜甜的喊道:“祖母,我好想你。”
一语惊了满堂人!
说来也奇怪,周氏对刘姨娘等人也甚为和蔼,对郁博岩更是疼爱到了骨子里,却对郁博简和封水烟如此冷漠,甚至称为恶毒。如果不是那一层安乐侯的身份,恐怕早就死在了老太太杖下。年幼的郁锦鸾见不得母亲被老太太以孝字为接口屡屡惩罚,曾出言顶撞过老太太,被责罚过之后,是和周氏百般不对付,甚至那次受伤,老太太都巴不得她死了。如今郁锦鸾这一句话,不可谓不惊掉了大伙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