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叶轻眉披着一件衣服,走到外屋,望了一眼那屋,沈闲住的那屋里的门口坐着一个清秀的婢女在打盹,听见叶轻眉细微的脚步声,警觉的就醒了过来。
“夫人,公子还没有回来!”
“你叫什么名字?”叶轻眉问,沈闲这一次,只带了这么一位婢女,其他的全是能用的人。
那清秀的婢女口齿清晰的说道,“婢子名唤木棉,是公子捡回来的。”
叶轻眉点了点头,走进沈闲那屋,环视了一周,才问道木棉,“木棉,范闲就带了这么一点东西?”
范闲的东西,只有一只箱子,其余的什么也没有了,虽是个男人,也不至于这么少吧!
而且,那箱子还孤零零的放在桌子,压根没有人收拾。
“夫人,公子不让婢子们碰他的东西。”
叶轻眉伸出手,打开箱盖,一件一件的拿了出来,用衣架挂好放在衣柜里。
她刚刚数一下,只有两套换洗衣服,不由的觉得好笑,他以为是一天两天的事吗?
另一边,沈闲坐在屋子里,一大堆人都围坐在一个火堆前,除了沈闲的表情还算闲适以外,其他人的表情都是很凝重。
沈闲一下把手中的帐册扔到了火堆里,朗声吼道,“除了银子,你们都没有什么话要说了吗?我这来之前,拨了多少银子,一共二十万两白银,结果,你们就拿了这么一个破帐本给我?”
众人都噤声不语,二十万两银子,用来重建一座镇,这怎么可能?
“白知府,你能告诉我,白米为什么是十两一石吗?”沈闲挨个挨个的点名。
白知府乃白嫔的生父,之前不过是一个里长,后来,女儿进宫选秀,他的官位也跟着一路再升。
沈闲来之前,圣上就交待过,他手中的天子令可随意的用,白知府虽然是白嫔的生父,却不能反驳沈闲的话。
“沈大人,这雪灾一发生,外面封了路,大米运不进来,十两能买到一石就已经不错了!”白知府是这些人中间官位排首位的,沈闲之所以要拿他开刀,也是有理由的。“你们说,是吧?”
白知府的话一说完,众人都点头。
“十两白银一石米,这米可比银子还贵,我瞧着你们不仅没有因为雪灾变得清瘦,反而越加的丰腴了,难道是银子吃多了的原因吗?”沈闲压根就不给白知府一丝的颜面。
这一路上,看见的都冻死、饿死的灾民,他一个身处在富贵窝里长大的公子哥都触动了,难道这些人的心,都硬的如磐石了吗?
章节目录 贬为庶人【8】
“焦主薄,这帐本烧了,别拿这套假帐来糊弄我!我要看是的真帐本!明日午时前,你若不拿出本真帐本来给我瞧,我就一个一个的杀!我沈闲的手腕,你们远在东辽镇,不是很清楚,我不介意一一的展示给你们瞧瞧。”沈闲面上云淡风轻,心里恨不得杀光这一群混帐东西,在座的那一个的年龄加起来都比自己大,偏生做起事来,如此的不靠谱。
白知府与焦主薄等人交换了一个眼色。
又各自与其他的二十几号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他们原有些轻视这沈闲的毛头小子,所以才拿出一本假帐来糊弄,那知,他只翻了两下,就看出个明堂了,这小子不好糊弄啊!
所有的官员都知道,大灾后才是攒银子的好时机。
头两年,还只伸手慢点,如今圣上不查,才慢慢的胆子大了起来。
沈闲发了一通火之后,又站了起来,“诸位,我们出府去转转吧!”
众官员自来了之后,就一直呆在府里没有出去过,如今外面不仅天热了,还冰天雪地的,风呼呼的刮了着,吹在沈头的脸上,跟刀子刮过似的疼。
沈闲的身后,是一堆畏畏缩缩的官员,他们都穿着长袍,头戴着兽皮毡毛,只露出两只眼睛,连手都放在袖子里,全身上下,密不透风,却还是只觉得冷的牙关咯咯作响。
今晚的风大,月亮也亮,众官员走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沈闲临出门,只穿了一件紫色的锦袍,外面披着一件银灰狐狸披风,头上什么也没有戴,翩然一玉公子。
王镇长带路,越离知府越远,人烟就越是稀少,大量的房屋被积雪压垮,到处都看不见人烟。
白知府给焦主薄使了一个眼色,焦主薄连上前道,“沈大人,你看,这晚上也看不出什么来,不如,我们回府去吧……”
沈闲冷冷的过转身,一句话了不说,只这么直直的看着焦主薄。
焦主薄被沈闲的眸光压的都喘不过气来,他扑的一嗵倒在雪地里,看着脚下那一截紫锦袍子的一角,“……”嘴唇嘟哝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远处,传来了一阵呜呜的哭声……
焦主薄一听见这哭声,吓的胯下一热,“鬼……”
“沈大人,有鬼!”焦主薄顾不得自己尿湿了裤子,一下拉住沈闲的袍角。
沈头脚一抬,就朝哭声的方向走了过去,白知府对着身后一位官员使了一个眼色,那官员才扶起焦主薄,“焦主薄,有沈大人在,怎么会有鬼呢?!”
“郭……真是鬼?……”只有鬼才会在大半夜出来,只有鬼才会在大半夜呜呜的哭。
沈闲没有理他们这群跟女似的婆婆妈妈的男人,贪起银子的时候,胆子比谁都大,这真要办事,这胆子就小的跟小白鼠似的。
“白知府,你让焦主薄先回去!”沈闲头也不回的吩咐道。
白知府正有此意,他还正想着,怎么给那人报忧呢!这钦差看起来,不太好糊弄啊!
章节目录 贬为庶人【9】
焦主薄吃力的站了起来,胯间的温热早就结起了碎冰,硬梆梆的,冷冰冰的,蹒跚的独自一人往后走了过去。
焦主薄进了城,到了一处完好的院落前,轻轻的敲了敲门。
三声长、两声短。
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探出半个头出来,“焦主薄,我们爷已经睡下了,你这么晚来是有事?”
“有事,有急事!”
焦主薄顾不得那么多,推门就走了进去。
“风二爷,风二爷?”焦主薄直接迈进屋子,若不是事情紧急,他也不会就这么直直的走进去。
屋里面,风二爷正和他的第十八房小妾颠鸾倒凤,兴致正高呢?那知被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给打断。
“焦主薄……”风二爷拉过一床被子,盖在第十八房的小妾身上,面色不虞的问道,“这是什么味?”
焦主薄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胯间,“风二爷,这新来的小钦差,胆子肥啊!”
“就这事?”风二爷大约三十出头,人长的特别精神,身量清瘦修长,若不是眼下乌青,倒还真像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我说,老焦,你也快四十人了,怎么被人一吓,还尿了裤子,你臊不臊的慌!?”
焦主薄摆了摆手,这真是奇耻大辱。
“风二爷,这站着说话不腰疼,明日午时,我若是拿不了真帐本,我的项上的人头就要搬家了?”焦主薄站在一旁,屋里温度一高,胯间的冰就融化了,嘀嘀哒哒的滴着水。
风二华摆了摆手,拿出一只烟枪,斜斜的靠在一只烛火上就吸了起来。
狠狠的吸了一口,吐出一只烟圈,才缓缓的开口道,“老焦,要杀你的头,也得那个姓沈的,有没有本事?!”
“风二爷,那姓沈的手中,有天子令!!”
天子令,顾名思义,就是天子的令牌,见此令牌如天子亲临,手执此令牌就能行驶天子的权利,别说是砍了焦主薄的头,就是砍了所有官员的头,怕是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风二爷虽然没有见过天子令,却也是知道天子令在这些官员中的地位,如果那位小钦差真有天子令怕这事,还真不好干了!
“老焦,你也别心急,他要真帐本,你扔给他就行了!先拖着,我连夜给宝爷去一封信,让宝爷给你支个招!”风二爷穆重的说道,焦主薄连点了点头。
“老焦,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踏上了这条船生死早就置外了,你放心,若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我风二爷也一定会好好的照顾好你家的的人。”
焦主薄沉着一张脸,勉强的挤出一抹笑意来,“风二爷,我老焦在此谢过了!”
……
再说沈闲一行人,来到哭声所在的地方。
那是一个用冰雪堆砌起来的小洞穴,沈闲站在洞穴口问道,“里面有人吗?”
哭声弱了一些,“你是谁?”
沈闲探着半个身子,这才借着月光发现洞穴里倦坐着一名大约十五左右的姑娘。
“我是钦差沈闲!”
洞穴太小,沈闲根本就不可能站立在其中,只得退了出来,站在洞穴外。
章节目录 贬为庶人【10】
“你是钦差?”那姑娘的声音怯生生的,宛如碎冰一般。
白知府站在沈闲的后面,朗声问道,“姑娘,我是白知府,你为什么住在这洞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