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长兮轻轻一笑,笑得有些惆怅苦涩,眼睛却没有离开她的面颊,眼眸清澈,带着最初她遇到他时的深邃隐晦,宛如一望无际的大海,深邃却也有着让人安心的亮。
“绵绵,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凤长兮看着她,将这句话,完完全全地送给了她。
阮绵绵微微一窒,看着凤长兮的视线没有丝毫躲避:“长兮,我以为说的很清楚了,也请你放手。”
凤长兮看着她,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那份笑,不似平日里的深邃难懂,那是一种带着看透宇宙苍穹后的无奈,是踏过千山万水,终于到了海的尽头,却发现来时路,回眸一望,才看到,踽踽独行的,只有自己一人。
曾经那个在他身边停留,一心一意相信着他,将一切美好都给了他的女子,却已经不在身边,是爱人已经嫁作他人妇的悲凉。他立在天地尽头, 一身萧索冷寂。
那种沉寂,让看着他的阮绵绵,微微一愣。
那也仅是微微一愣,一愣之后,恍然回神。
“长兮……”阮绵绵才开口,凤长兮却轻轻摇头。
他望着她,像是望着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的浮云,只能遥望,步步前行追逐,却永远也触碰不到。
其实很早以前,他触碰到了,却在那一瞬间,那一个错误的决定,从此以后,他失去了触碰的所有机会。
“绵绵,我知道有错,可是凤九幽难道就没有错吗?”望着她,凤长兮低低道:“为什么他做过错事,甚至那样伤害你,你却能够原谅他?而我……绵绵,而我凤长兮,却只是错了那一次。”
他不说自己的当时不得已的苦衷,只有弱者才会有不得已。他不要当一个弱者,他要驾驭强权之上,要站在能够与那个人相抗衡的位置。
只有那样,他才能再有机会,将她重新赢回身边。
“绵绵,最初许诺你,白首不相离的人,不是他,而是我。”他才是那个,最先走近她的人,可是到头来,却因为君臣关系,因为家族繁荣,他不得不隐忍退让。
“凤长兮!”闭了闭眼,阮绵绵声音一沉,又冷了几分:“你说的对,最先许诺我白首不相离的人,确实是你。我最先心动人,也确实是你。”
眼底一亮,凤长兮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阮绵绵立在他面前,身子只能勉强支撑着,才能这样站着,不至于直接踉跄着倒在他怀里。她知道凤长兮的武功高深莫测,也知道他的医术独步天下。
她第一次用轻音的身份去见他时,便是直接被他搂在了怀里,当时他也用了手段,直接禁锢着她。今天,也是这样。不过那次他没有放开她,甚至是有些轻薄。
但是这一次,他还是选择给了她尊重,没有让她连支撑身体的力量都没有,扑倒在他怀里。
“可是凤长兮,我的信任只有一次。你敢说,最初你许诺我白首不相离时,是真心吗?你敢说你接近我,是真心吗?不是,什么都不是。”
想起他的欺瞒,阮绵绵眼底神色一变,脸上也露出几分冷色:“那都是为了朝廷接近我的手段,而我那时,是真的动心。凤长兮,你不会懂,一个女子被心爱的人欺骗以后的那种心灰意冷。”
灼灼的目光,随着阮绵绵的话,苍白如纸。他本就是一路长途跋涉,马不停蹄地赶来。
为了避开凤九幽的眼线,顾不得身体的虚弱,放弃那些官道,翻山越岭,选择崎岖小道,甚至直接无视了凤九幽的圣旨,风尘仆仆赶来,只是想要见她一面。
是的,最初的想法,是真的只是想要见她一面。见她一面,他那样对自己说。只要见她一面,见到她安然无恙,他便心安。
可是见到之后,却他却忍不住,忍不住想要告诉她他心底的想法和藏在心底的几乎将他燃烧的感情。
面色苍白如纸,凤长兮几乎不敢直视阮绵绵清冷的眼眸。可是心底一个声音却在告诉他,不能躲避,不能躲避。她说的对,她说的没错。
最初,那真的只是一种手段。可是使出那种手段后,他却渐渐沦陷,不可自拔。甚至到了后来凤昭帝要求下令活捉轻音时,他也想了移花接木的手段。
只是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被凤九幽抢先了而已。
凤九幽,凤九幽,明明是他先放弃她的,明明是他一次次伤害她。可是到头来,为什么得到她的人,却是他凤九幽?
凤长兮的眼底划过一丝阴鸷,却在瞬间又隐在了深不见底的眼眸之后。
阮绵绵因为不想再为这个问题争执,没有去看,也直接错过了他眼底的阴鸷,等到再看时,只看到他的落寞和冷寂。
“绵绵,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半响,凤长兮在幽幽地问。
再给他一次机会,阮绵绵轻轻别过头去,望着那边的假山池水,视线落到那小小的湖泊里面游来游去的鱼儿身上,看着它们无忧无虑地嬉戏。
“长兮,向前看吧,那些过往,我们谁都不去追究。我不去记得你的利用,你不要再沉浸在过往的故事中。”
这样,对大家都好。最后这句话,她却没有说出来。
570 爱他
凤长兮是她最初动心的男子,洒脱随风的性格,温润如玉的笑容,细致温暖的关怀,一点点,深入她的心脏。
如果不是凤九幽那样霸道,如果不是长久以来被他禁锢在身边的磨合,看到他的感情和真心,或许这辈子,她都会对凤九幽怀恨在心。
在那样的高墙深院中,无时无刻地寻找着机会离开。更早以前,若是能够比凤九幽强大,她也有过想要杀了凤九幽的想法。
可是有些事情,就是那么没有章法,毫无道理。现在她心中所爱,她心之所系的男子,却是那个当年给了她一身伤痕,处处让她难堪绝望的男子。
眉头紧锁,袖袍中的手已经慢慢握成了拳头。凤长兮看着眼神明亮,却带着清冷之色的阮绵绵,心脏像是被什么死死地抓住,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凤长兮的手,扣住她的肩膀,他的神色,有些冷,有些阴厉:“你不要记得我的利用,我不要沉浸在过往的故事中?哈哈哈……”
不顾她的挣扎,他仅仅地扣住她的肩膀,眼底却是风起云涌,额头青筋微微凸起,脸上的肌肉也微微抽动着,很明显在爆发的边缘。
“过往的故事,绵绵,在你心中,那仅仅就是一场故事?”他看得出来,她的眼中,再没有当初偶尔看他时的温柔羞赧,没有那时的毫无顾忌。
他之于她,仅仅只是一个过往的故事,那个故事会随着时间的沉寂,一点点遥远,一点点消失在她的记忆中。她却是别人的妻子,日日伴在别人的身边。
而他,却要守着那个过往的故事,在那个故事中挣扎,无论是白天黑夜,只要想到她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将他一点点摒弃,就无法呼吸。
他会在那样的无法呼吸中,一点点抽离所有的力气,一点点抽离他体内的灵魂。
眼眸幽暗深邃,他手臂猛然一收,将她狠狠地扣在怀中,双手紧紧地扣住她的腰身。
手指微微一动,不知做了什么,阮绵绵的力气在这一瞬间像是被什么尽数抽尽,无力地软倒在他怀里。
“凤长兮!”冷喝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
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他只是静静地搂着她,俊美高华的脸上,表情冷冷的。
微微低头,对上她带着怒气的眼眸,声音沉沉的,蕴含着无力的痛:“绵绵,我已知错!”
“我已知错,我已知错!”喃喃地重复了两句,凤长兮低头,将面颊轻轻贴在她的面颊上,低低地,哽咽地道:“绵绵,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浑身一怔,阮绵绵从未想过,那样高雅华贵的凤长兮,会在有一天,用这样低沉的几乎是哀求的声音,跟她说,他知道错了。会这样寻求她的回答,让她回到他身边。
一怔神,唇上一暖,阮绵绵一怒,使劲了浑身的力气,这才稍稍别开了头:“凤长兮,别让我恨你!”
眼底划过一抹沉痛,她别开的头,她清冷却蕴含着怒火的话,比世间最厉害的长剑,还要让他痛。那种痛,是从心脏中,陡然崩裂而出。
没有任何预兆,也看不到半分血腥。可是那样的痛,却真真实实地存在他的身体里。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在抽动着,源源不断地流着根本不存在的鲜血。
像是想到了什么,凤长兮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看着她微微泛红的面颊和眼底毫不掩饰的愤怒,一字一顿道:“绵绵,我不信,你不知道永华路的爆炸,分明就是凤九幽的手段!”
阮绵绵神色未变,心中却已经惊起滔天海浪。她怀疑过,凤九幽能在那个时候忽然赶来,自然你不是恰好。
那是及时,是正好及时赶到。
盯着她,那灼灼的视线,似乎要穿透她的肌肤,穿透她的骨骼,看到她的内心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