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的身子,要生下宝宝,可能会有些困难吧。到底多困难,连神医都开始忙碌起来,想必比较棘手。
这日阮绵绵靠着床榻休息,娘亲去了隔壁房间整理她的衣物。
似乎察觉到有人到了床榻前,阮绵绵缓缓抬起眼眸来。床前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一直冷酷的无须。
眨了眨眼,阮绵绵想要靠着床榻坐起来。不过因为身体原因,似乎只能那样平躺着。
无须的声音比起往常的淡漠,有些不同寻常的温柔:“我过来看看你,你这样歇着就好。”
阮绵绵觉得奇怪,最近的无须,越来越奇怪。
“我昨天去问了凤长兮,你那会儿可能会有些哪些情况。”无须看着她,眼神漆黑色深邃,深不见底。俊朗的脸还是非常冷漠,甚至有些僵硬。
灿烂一笑,阮绵绵安慰道:“他也说不好,因为估计,是做神医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望着无须,眼底划过一丝光芒,阮绵绵柔声道:“无须,记得不要让娘亲知道,我不想她担心。”
无须抿了抿唇,冷硬的唇线抿成了一条直线:“夫人并不知道,这会儿以为你睡着了,在隔壁正在替宝宝做衣服。”
娘亲越来越欢喜,就如她一样,也越来越开心,期盼着宝宝的出世。怎么能让娘亲知晓,或许这一次,真的躲不过去呢。
嘴角微微上扬着,阮绵绵伸手隔着薄薄的锦被抚着高高隆起的小腹:“无须,你不知道我多期盼他的到来,眼看着就要见到他了,我多开心。”
“我相信他与我一样,一定想着快点出来见见娘亲,见见这个世界。”眼底的光芒越来越温柔,声音状似呢喃:“药王谷的风景这么美,他一定会以为是在仙境。”
“娘亲一定会很开心,因为宝宝会很喜欢她缝制的衣服。就如小时候的我一样,衣服几乎是都是娘亲亲自缝制的。娘亲的手艺极好,穿着非常舒服……”
说着说着,阮绵绵静静睡了过去。
340 梦魇(三更)
站在床榻边的无须,静静地看着她恬静的睡颜,眉头紧紧蹙起。 双手慢慢握成了拳头,好半响才松开。
将她搁在外面的手放进锦被中,又替她捏好被角,视线落在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上,眼底神色复杂。
凤长兮在药房中配药,面前的桌子上面摆着各种颜色的瓶瓶罐罐,还有很多医书。
侧面是不同颜色大小相同的药罐,每一个药罐下面都生着炭火,不大不小,冒着浅蓝色的火焰。
面前忽然多了一抹身影,凤长兮头也不抬温和地道:“我不会让她有事,也不会让她的宝宝有事。”
“到底会不会有事,你我心中都非常清楚。”无须的声音压得极低,可还是掩不住声音中的颤抖。
正在配药的凤长兮手微微一顿,手中的草药没有漏掉半分,声音依旧温和:“会有特殊情况,不过地字号会在三天之内到这里, 一定会带来好消息。”
“若有万一?”眉头皱的紧紧的,几乎能夹死蚊子。
凤长兮继续将手中的草药放到该放的地方,声音温和,不过非常坚定:“没有万一。”
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无须。
将手中的草药分配完毕,凤长兮抬眸看向冷酷的无须:“药王谷有天下最好的药,我是神医,哪怕是拼了我的性命,我也会保他 们平安。”
无须眼眸沉沉地看着凤长兮,眼底有不满有悔恨有无错……各种复杂的神色一一闪过。
这样的两人,一人立在门口,眉头紧皱,双眸深邃,看不透在想着什么。一人依旧在桌前准备那些药草,仔细地分门别类,或者 说根本没有怎么看,手中的药草却又恰到好处的放在各个需要放的地方,没有半分差池。
可是他们心中,谁比谁都清楚,彼此看似镇定的面容下,都是担着的心。
如何才能保证呢?谁都不能保证。倘若有伤的人是他,或许能保证。又或者她不是已经中毒那么多年,迟迟未解决,若是现在中 毒,他有千百种方法去救治,甚至,可以将她身上的毒,转移到自己身上。
可是现在,真的除了等,再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期待,她能熬过去。
他也曾想过,在他得知她腹中有了孩子时,再随着于清进宫去给她把脉时,可是那会儿他的意识模糊着,停留在她有了身孕给他 的震撼中。等到缓过神时,他已经到了世子府中。
她是皇后,她腹中的孩子,是皇嗣。
何况那会儿的她,低头的温柔,眼中的宠爱,那么明了。
他想说,这个孩子,你不能要。
可是到了嘴边的话,再触及到她眼中的温柔时,喉中像是堵上了什么,无形却又苦涩,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的心在那一瞬间有些怔然,不会的,怎么会呢?她不喜欢凤九幽,不会想要他的孩子。他可以狠一点儿,只要他出手,她腹中 的孩子,绝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个世界,任何人都查不出任何问题来。
回到世子府,他在书房里坐了一夜,脑中盘旋的,全是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温柔和宠溺。他陡然想,难道她对凤九幽动了心?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便被他否决了。
怎么可能呢,她心底的人,她在乎的人,是他。
他只是一开始做错了,是因为开始认为这世间,没有什么他放不下。
身为世子,他的将来本就身不由己。身为医者,见惯了生离死别。
这世间,有什么是他放不开的呢?
可是等到控制不住自己心的时候,原来那些所有的桎梏和枷锁,都只是他逃避她的理由。
他在书房中静坐一夜,想了一夜,等到缓过神来时,天已经微微亮,黎明的曙光一点点展现。他沉寂黯然的心,在那一刻,似乎也看到了光明。
他是做错了,可是他还有机会。
她不喜欢凤九幽,何况凤九幽那样对她,他们之间,只有彼此的敌对和仇恨。有什么比灭门之仇更甚,有什么比斩断一切更狠?
明明是凤九幽先推开她的,为什么要苦苦相逼?
就因为他是世子,所以他想要的,都必须忍让?
父王说,他们是朝臣,是凤昭帝最为信任的朝臣。
他在心底冷笑,明明亲手手足的兄弟,一朝龙袍加身,便是君臣之分,再无兄弟情义。
朝臣,好一个朝臣!
夜色静静,夜凉如水。
阮绵绵睡得很沉,沉在一个梦中,有些不能自拔。
那是一片火红的花海,亦如之前被凤九幽所伤昏迷前看到的那一片花海。花海深处有一颗参天大树,碧绿碧绿的枝叶肆意舒展着 ,妖娆妩媚,风华绝代。
微微眨眼,眼前依旧是火红火红的花海,可是哪里还有肆意舒展着枝叶的大树,只有一道绯色身影立在那里,远远地,朦胧地, 像是身处云端。
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
“九幽?”不敢置信的声音,阮绵绵确定这是一个梦。
一棵大树怎么会变成一个人呢,定是她太过思念凤九幽,所以即便是做梦,哪怕是梦到一棵树,都会想着是他。
她承认,她想他。
可是尽管再想他,她也有自己的坚持。
尤其是在看到凤长兮越来越忙碌的身影和无须眼底越来越沉寂的神色,她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
一身绯色长袍,凤九幽从云雾深处慢慢向她走来。她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想要去靠近他,又有些害怕。
三番两次的离开,他一定会很生气很生气。暂时不动她,是因为惦念着她腹中的孩子。
可是等到她腹中的孩子出世,他这一年来积郁的怒火和愤怒,会不会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心底有些发慌,双脚不受控制地,开始慢慢后退。凤九幽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向后退,可是刚刚退开两步,发现怎么也退不了。后面明明什么都没有,他们处在同一片花海之中,她怎么忽然开始动弹不了 。
陡然想起之前每次看到这片花海之时出现的情况,阮绵绵开始害怕起来。花海出现,她就会被一种莫名的无形的力量困着,动弹 不得。
妩媚妖娆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双妩媚多情的桃花眼,此时含着盈盈笑意,一点点映入她的眼中。
阮绵绵紧张起来,看着他红艳艳的唇一点点勾起,一点点勾出诱人的笑容,她的视线,开始恍惚起来。
凤九幽脸上的笑容越灿烂,他心底的怒火就越大。这样妩媚的笑容,这样风情万种的双眸,他……
“不……不要九幽。”
惶恐的声音,阮绵绵的嘴唇都在颤抖。她的孩子都还没有出世,他即便生他的气,也不该是这个时候。
双手紧紧地护着小腹,她咬着唇,望着已经到了她跟前的他,声音低低的,几乎哀求:“不要……九幽,不要伤害我们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