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入教才能给解药。”
“哼,那老巫婆的话怎么能相信,入教首先要种蛊,然后就变成她的傀儡了,那老家伙怎么会安好心,只有笨蛋才会相信——你们不会相信了吧?”敖景一惊一乍的,差点要给尧之做全身检查。
尧之呼出最后一口气,体内积聚的余气消散多了,他淡淡的说,“毒不解也罢了。”
敖景沉吟片刻突然说,“其实你的毒并不是不能解,我手上差一味灵药。”敖景看了眼尧之,发现他还是毫无情绪波动,心里不禁懊恼,这孩子真像九落说的越来越会装酷了,于是有点郁闷的说道,“这药赫连皇族有。”
尧之微微一怔,垂下了脑袋。
“九落她并不知道,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尧之却突然抬头,“宫主。”
“恩?”
“谈先生呢?”
敖景微微怔忪,随后无所谓的笑道,“他呵,他抛下我当闲云野鹤去了。”她转过身去,给自己沏茶,慢悠悠的喝了起来,只不过她眼神漂浮,明显是在走神。
三十年的心结不是这么容易解开的,恍惚间尧之想到他素未谋面的亲人,再看着敖景渐白的双鬓,心中一动。
“我未曾责怪过你,你……就跟我娘亲一样……”
敖景突然放声大笑,“你这孩子干嘛这么酸的!”她咳了一下,眼有点热。她叹了口气,说,“傻孩子,你就是我的儿子。”
尧之轻轻的笑了,如冲淡的花茶,清雅柔和,似是凝结了太多的愁绪徐徐袅袅,寂寂漾开。
敖景关上门,重重叹了口气。我们年轻时经历的,只不过是为了老年躺着时能回忆的。纵使色彩曾经璀璨,亦或是暗淡,在时光沟壑面前,一切都若浮云消散,我们所挣扎的,所渴望的,最后都被带进一抔黄土中。
这些傻孩子啊,总是在门外徘徊。
只希望莫要跟他们那样错过了……
***
翌日清晨,殷姿仍在练鞭法,不过因为武器的不顺手,让他心情有点烦躁。
空中划过一阵冷冽的响声,殷姿蹙眉凝听,心中暗赞,好鞭子!
却见一条长鞭横扫他身前,他迅速往后退了几步,那长鞭扬起的树叶遮挡了殷姿的视线,舞如长龙,每一下都挥动着金光。
鞭子并不是金色的,而是那上面的银线在阳光的照耀下的反射,殷姿微眯着眼睛,看着那光中逐渐清晰的人影。
白衫飘,女子莞尔一笑,初春清晨的阳光徒然倾泻而下,如山间清泉般淋满了她的发迹眼眸,明眸皓齿,映得花儿别样的娇红。
在许多年后,殷姿总是拿身边的女子与之比较,却遗憾的发现即使或清雅或娇媚的女子,没有一个有那样怦然心动的笑容。
只因为那笑,早停驻在他的心中。
“哎!殷姿,我终于出关了,你怎么傻乎乎的样子?”九落眼睛骨碌一转,狡黠的笑意爬上眼睛,“要不我们过两招?”
“我才不跟你打。”殷姿回过神来,嘀咕几声,看了眼那长鞭,“你的软剑呢。”
九落笑嘻嘻的在他眼前扬着鞭子,“喏,在里面无聊时做的,你随便玩玩,别说我忘恩负义了哦。”
那金光晃的殷姿有点晕,他立即把鞭子抢了下来,爱不释手,可是还嘴硬的说道,“才没这么容易呢。”
“殷姿,你家不是放高利贷的吧!哎呀呀,不跟你说了,待了两个多月都快变成野人了,洗漱去!”九落动作夸张的扬扬衣袖,足尖点地,轻盈的飞走了。
殷姿看着九落的背影,哼了一声。
笨蛋。
他摸着长鞭,又轻轻说,笨蛋。
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
***
在这个山上,九落不指望有什么温泉水,随便用冷水洗一下就算了。那冷窖真不是人待的地方,里面全是肉食类动物,她每天都在你追我赶中度过,更要命的是里面设了奇奇怪怪好几个阵法,在她快要找到出口的时候,又把她扔到中心。九落已经很肯定,敖景不是要她凭能力走出去,而是在这里活上几十天。
生存大挑战?九落觉得自己越来越像猴子了,与野兽生活一段时间,也养成了那种野生的习惯,不过体内的气息是纯正了许多,她也不计较自己是不是变野兽派了。
九落想着想着,门突然被踢开,她立即卷起最近的一件长袍,快速披上,在水桶爆炸前一秒飞上了横梁。眼见整间屋子都快要倒塌了,九落心里暗道险乎。
“师傅,等我洗完再打好吧?!”九落在躲着陷阱的同时哀嚎。
“敌人是不管你在吃饭还是拉屎的!”迎面又来一剑……汗,师傅大人,你也别太通俗了。
九落皱眉头,捡起树枝挡住冲势,可是另一只手在拉着衣服,实在潇洒不起来。
“看你这样子,耍猴戏吗”
九落苦着脸,这不是被逼的吗,有检验徒弟成绩都用上杀招的吗。打不过,还不能逃吗。
利用树叶的遮挡,九落迅速掩藏在草丛中,多亏了这几个月对大自然的摸索,她已经学会吐息伪装成普通动物了。可是九落得意的神情还没维持多几秒,迎面就飞来点点闪光,她不退反进,游刃有余的避开。
上前几步,果真看到背着箩筐的尧之,他看到九落很是惊讶,眼中露出了“为什么不是兔子而是人”的疑惑。难怪这树林都不见一只兔子了,囧。
敖景压迫的气息紧迫跟上,九落大惊,立即拉着尧之钻到一旁的草丛中,手捂着他的嘴巴。
“嘘,师傅在追杀我呢。”
尧之平静的看着九落的手,皱了下眉头,神情有些不舒服,若是以前他毫不犹豫的出手了,这时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尧之呼出的气喷到九落的手背上,温热温热的,九落神情一紧张,像被刺到一般,立即松开手,快速看了眼尧之,心虚的说道。
“你放心,我有洗手!”
尧之眼睫轻颤,看了她一眼撇开了视线,神情也有点不自然。
后知后觉的九落才发现有点寒意,肩上暴露的肌肤起了粒粒细小的疙瘩,她连忙把衣服抓起来重新裹了下。心下不禁有点懊恼,为什么要把人家拉进来呢,惨了,他该不会以为她是暴露狂吧……
九落想着想着打了个哆嗦,身子突然一暖,她愣愣的看着那外衣上的手,鼻间萦绕着那草药味的淡香,再往上看去,恰好对上尧之的眼神。
两人又假装没事的错开视线,尴尬……
“谢谢。”九落的声细如蚊,心情有点烦躁,她那师傅怎么还在附近晃啊,热啊热啊!
突然她的手被拿起,九落大惊,差点甩了出去,“怎……怎么了……”
尧之很认真很认真的在……探脉,甚至有点严肃。“没病。”
九落大窘,迅速的抽出手,煞有介事的指着半空道,“啊!有蚊子!”
尧之淡定一挥手,姿态潇洒的把药撒到空中,看得九落眼花缭乱。
其实,尧之也是很体贴的呢。
九落在不停的喷嚏中,心里感慨着。
可是尧之,你是故意的吧,你明知道我对这种药过敏……
***
九落好不容易躲到夜晚才回去,却见敖景早就守在门口,她一出现就立即转变阵法,九落就可怜兮兮的被困在自己的木屋里了。
“师傅,你不用这么急着给我测试吧!”
敖景不留情的拍九落的脑袋,“测试什么,师傅来给你讲讲人生的道理!”
九落嘀咕着,“讲什么道理要追杀人呢。”
敖景并不急着说话,居然亲手泡茶,九落看着这个反常的师傅有点不自在,直觉她的话比较严肃。
良久,九落待心情平静了许多才问道,“师傅,你就直说了吧。”
天色渐晚,敖景在喝了三杯茶后终于开口。
她说,人生好比一杯茶,重在适口,品味或解渴,嗅茶香,尝茶味,有人纯粹只是为了解渴,有人则是为了透视茶在杯中变化全貌,充分领略汤中茶趣。你们的人生都太过急躁了,你又能否区分你身边的每一杯茶,尝透每一分滋味呢。(《人淡如茶》)
顺着她的话音,九落举杯轻啄,缕缕茶香,仿若品尽了人生沉浮。
三毛曾经说过,阿拉伯人饮茶必饮三道。第一道苦若生命,第二道甜似爱情,第三道淡如微风。
敖景说,九落的第一道是琼山修行,第二道是别后成婚,而第三道呢,正是她现在要面对的。
而在九落看来,也许这三道是三个人。其实经历过小离和小絮后,她已经有点累了,她不敢去期待。人生短暂而绚丽,我们会因为种种而停下匆忙的脚步,但无论是哪一个人、哪一些事,待我们回头的时候,如那清淡的茶香萦绕唇齿,再次泛起波澜。而这些,却是让她止步不前的最大原因。
“师傅,你的用心我明白。”
九落死过一次的人,又怎么体会不了这样的道理呢。可是有时候,知道是一回事,做却是另外一回事,从苦到甜,再归于平静,潮涨潮落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淡看的。
敖景没有说话,她看着杯中茶叶浮沉,眼波微沉,她突然抬头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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