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好好的干嘛写字?”吕伊讶然,复又转笑,“哦——,难道你也想学我九姑姑,做个才女不成?”
张嫣眨了眨眼睛,“九姑姑?”
“嗯,九姑姑是爷爷的嫡出女儿,只比我大四岁。爷爷死的早,祖母在她身上下了很多功夫。她读过很多书,写的一手好字,而且琴也弹的高妙。听说啊,”吕伊本来为了不吵到内殿午憩的鲁元,已放低了声音,这会儿更将脸凑到张嫣耳边,嘴唇微动,声音放轻的约莫只有张嫣能听到,“是希望将她嫁给你舅舅,做日后大汉的皇后呢。”
张嫣略略怔然,既是如此,为何日后史上不见这位吕九娘的名讳,反而演出了一场外甥女嫁舅的闹剧呢?
胡思乱想,不自觉手上用劲过了,笔毫在绢帛之上印出一块大大的墨痕。
“哎呀,这张字算是废了。”吕伊捂唇而笑,拉着她的衣袖,“阿嫣算了,我们出去玩吧。”
“要去你去。”张嫣摇头,“我将这些竹简抄完再说。”
吕伊看着张嫣手边厚厚的一跺竹简,不由打了个寒战,无奈道,“那你继续抄,我先走了。”将手边书简一推,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不知不觉间太阳渐渐偏西,鲁元睡足了精神起身,看到张嫣,不由一愣,“阿嫣你还在啊?”
“嗯。”张嫣微笑,揉了揉写了太久字已经酸涩的手,推开竹简,笑道,“阿母你起来了啊。”
“都已经两个时辰了。”鲁元看了看天色,凝眉道,“你一直在这儿抄书么?”
张嫣努嘴比了比岸边厚厚的绢帛。
鲁元拿起她抄的最后一张书,看上面的字迹,虽然依旧全无骨骼,终究比女儿最初的那一张进步了一些。叹了口气,放下它执起女儿的手,欣慰道,“这场事后,你果然懂事了不少。你费这么多心思习字为了什么?若是为了看你父王的家书,阿母读给听不就好了。”
张嫣心虚的低下头去,“我就不能想给阿爹写封家书么?”
鲁元一怔,随即欣慰的红了眼眶,“好,乖宝宝,你父王知道了你的孝心,定会很开心的。”她竖起柳眉斥道,“可恶那贯高,谋逆也就罢了,还连累了你父王,让他以堂堂赵王之尊,被囚车押送到长安,如今仍在那廷尉府里受苦受难,你我母女竟连去一探都不得。”
她说的激愤,絮絮道张敖定没有谋逆之意,父皇偏偏不知听信了哪个奸佞挑拨,就是不肯相信放人。张嫣初时尚忍耐听着,却越听越不耐烦,那么明显的事实,鲁元究竟是真的没有看出来,还是看出来了却根本不愿意相信?男人的政治充满着权谋和血腥,女人夹在其中,两边不是人,却还连真相都看不清楚,当真是可悲复可怜。张嫣既是哀其不幸,又是怒其不争,终于忍不住冷笑啐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什么?”鲁元蓦然住嘴,震惊看她。
“阿嫣你说什么?”
“我说,”她硬邦邦的道,“陛下才不是不清楚父王是否有意谋逆造反,他只是借着这个由头,想削父王的赵王之位,罢去太子的羽翼罢了。”
“胡说。”鲁元猛的站起来,带起衣袂劲道的弧度,“你……小孩子家——家的,乱说什么。”她期期艾艾的斥道,脸色半是苍白半是红晕,心惊欲绝。涂图连忙上去去扶,“公主,小心身子。”
——话犹未说完,鲁元已经抱着肚子弯下腰去,痛苦道,“肚子,我的肚子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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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被几个平素比较佩服的人打击,说这篇新文开头太文艺腔了一些,有堆砌之感,不利于初入者阅读。默默的反省,决定克制华丽的欲望。顺便修改前文,力图扳过来。
不过,泪。自己辛辛苦苦写的句子,删的时候真是心疼啊。
嗯,认真为本文求收藏推荐。成绩真是有点惨淡啊。
然后,本来想预告下更新时间。不过,大过年的,行程安排会变动,我只能肯定,明天会有两更。
加油吧。大家。
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七:叩阍
“公主,”涂图惊骇欲绝,“你不要吓奴婢。”她回过头去怒斥殿中不知所措的侍从,“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
“哦。”那些人连忙应道,转身去了。
“阿母,”张嫣也吓坏了,抢上前去搀住鲁元的另一边身子,“你怎么样了?”
“大约是受惊动了胎气,”涂图麻利道,觑了张嫣一眼,虽不敢出言相责,但眼光中分明有着些微埋怨,“将公主扶到床上去。”
“涂图,”鲁元紧紧的抓住她的手,那力道简直要掐出瘀痕,“我的肚子好痛,好痛,我是不是要死了?”
“胡说八道,”涂图的眼睛发红,扯过被子为她盖好,“公主一辈子都会平平康康的,哪里能轻提这个晦气的字。”
“敖哥,敖哥,”鲁元大声叫唤,眼里怔怔的流下泪来。张嫣看得心里难受,不过是一会功夫,适才这寝殿还平安喜乐,现在却乱作一团,而她站在其中,成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这边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吕雉,“怎么回事?”她踏进来的时候,殿中寂静了一瞬。
很快的,殿中诸人又动了起来。“皇后娘娘,”涂图匆忙福身,“公主似乎动到胎气了。”
“好好的怎么会动到胎气?”吕雉脸色沉得一沉,勉强缓下来,走到鲁元床边,握住女儿的手,安慰道,“满华,你不要怕,太医和稳婆马上就到的。”
“涂图,”她抬头,锐利的眼光盯着公主令丞,“你还没有答本宫的话呢。”
“这——”涂图迟疑。
“不许乱说。”鲁元忽然厉声斥道,手指掐进涂图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头。
“母后,”她回头,扑到吕雉的身上,惶惶然道,“不关阿嫣的事,是满华自己不好。”她又落泪道,“母后,我想敖哥,很想很想他,你让他过来陪陪我好不好?”
吕雉怔得一怔,目光微微掠过张嫣,又投到鲁元身上,眸色淡淡的灰凉,“母后知道你的心思,但这不是母后能说了算的。”
鲁元垂首低泣,张嫣适才说的那番话总在脑海中盘旋,想褪都褪不去,她是真的想要一个字都不信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忽然就信了。
提着药箱赶来的太医为鲁元请过脉,起身朝吕雉点了点头,禀道,“皇后,长公主看起来这是要生产了。”
吕雉深吸了一口气,吩咐道,“还不快去备着。”声音清冷响彻大殿,“将赵国翁主带下去,这儿现在不是她能待的地方了。”
张嫣站在殿中,仿佛没有听见似的,魂儿飘飘荡荡不知何处,一旁苏摩瞧的心疼,上前拉住张嫣的手,作亲切道,“翁主,咱们出去吧。”
她倔强的咬唇,死死的望着众人围拥中的鲁元,脚下一步也不肯移开。耳边,苏摩叹了口气,蒙住了她的眼睛。
面前霎时一片漆黑。
“翁主还小,这生产的场景,不是你该看的。”苏摩姑姑的声音又远又近,悠悠响起。
她心中又悔又恨,恨自己的莽撞,恨自己……,若不是自己出口无状,鲁元又怎会受惊导致早产。若鲁元和孩子因此落下什么不是,落下个什么不是——
她又如何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在过日?
寝殿之中,鲁元声泪俱下,“敖哥,敖哥——”
阿母,阿母。
既是我害你至此,我总要做些什么,来满足你的愿望吧。
张嫣转身跑出殿,身后传来苏摩讶然的呼声,“翁主,你要做什么?”
她充耳不闻,将一干从人抛在身后,沿着长廊奔跑。泪水簌簌的落下来,模糊双眼,看不见路,一头撞在来人身上。
“阿嫣,”刘盈抱住她,惊异道,“你怎么了?”
她不管不顾,只问他,“皇帝阿公现在在哪儿?”
“父皇?”刘盈微微颦眉,更惊异了,“他现在大约在神仙殿吧。你怎么哭成这样,难道你娘亲难产?”
她撇过头去,从刘盈腋下钻过来,一溜烟已经是走远了。像只没头苍蝇闯了很久,才想起来,这长乐宫这般大,她根本不知道神仙殿在哪儿。
停下脚步,她站在苍茫长乐宫正中,左右张望,极目是宏伟巍峨的宫殿,华丽是够华丽了,却像一个迷宫,她是深陷在迷宫里的人,茫茫然辨别不出方向。
长乐宫中侍卫交班下值,从两个殿台之间的中道上走过酒池回廊。她叫住正当其时走过身边的人,“嗳,你过来。”
年轻的校尉愣了一愣,“翁主是在叫我么。”
“嗯,”她胡乱的点点头,抹去零乱坠下的泪珠儿,抓住他的两当甲下沿,“你知道神仙殿怎么走么?”
“知道啊。”
“带我过去。”张嫣颐指气使。
校尉唇角微扬,“诺。”
“快一点儿。”她催道。
“翁主,我们值殿宫戍的侍卫,交班下值后是不能再入内宫嗯,”年轻校尉微微半蹲下身子,视线和她平高,声音温柔,“翁主大约是从椒房殿出来。您如今站的酒池便是长乐宫内外宫的分野,面前就是当日你罚跪过的长乐前殿——椒房殿在前殿以北,神仙殿却在前殿以西。”他指着远处一座飞檐重阁的宫殿细细的解释着,“您沿着前殿向西走,经过三重宫殿,见最富丽堂皇的一座宫殿,就是神仙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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