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之人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看小说就到叶子悠悠~但她作为女子,对审食其私心的算计,却生出一股不愉的情绪来。心思转灰暗。
“其实,”身后,审食其似毫无察觉,替她将青丝拢起来,笑道,“我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看着陛下与张皇后一对小儿女的现状,不自觉的想到了旧事。”
“哦?”吕后不动声色,“什么事情?”
“就是两年前,”审食其的声音暗沉下来,“陛下刚刚知道我们的事情的时候。”
吕后微微一怔,就有些尴尬起来。
前元六年之时,皇帝从别人密告,得知母亲与辟阳侯审食其有私情。极为愤怒,令廷尉捉拿审食其下狱,甚至打算下诏处死。吕太后想要为情夫说情,却几度犹豫,终究无法开口,只因无法面对儿子质问的眼眸。
她身为刘氏宗妇,育有一对子女,儿子已经当上了大汉的皇帝,自己也成为太后,却与臣下产生了私情。虽然在当时初汉开放的民风,并不是无罪可恕的事情,但在面对自己的儿子的时候,却是无法理直气壮,因此更加不愿意面对儿子指责的神色,竟生出了放弃情夫的想法。
后,是当时尚十四岁的张皇后出面,为审食其说情,最终令刘盈释放了审食其。
在这件事上,她是有愧于审食其的。
“阿雉,”审食其从背后抱住吕后,轻轻道,“当时,若不是张皇后为我说情,只怕,我此时已经是不能站在你面前了。我从廷尉狱出来,站在蓝天下头,就想,张皇后此次对我有活命之恩,日后,若有机会,我自当赴汤蹈火报答她的恩情。”
“可是,张皇后固然对我有恩。”他瞟了吕后一眼,又悠悠道,“但是,更让我感动的,是我后来探听到的,据说她当时劝陛下说的一席话。”
“哦?”吕后沉吟,“她说了什么当时?”
审食其掀开被衾,自行起身,绕到吕后对面坐下,望着情人不再年轻的脸庞。
人人只看到了长乐宫的吕太后玄衣纁裳的尊荣富贵,却看不到在锦绣华裳之下,这位刚硬妇人曾经吃过的苦。
但是,当初未央宫的少女皇后,却看见了。
“后来我探听到,”长乐宫锦绣的寝殿之,审食其的声音带着一段沉静,“张皇后当时对陛下是这么说的,是先帝对不起太后娘娘,而非太后娘娘先对不住先帝。看小说就到叶子悠悠~”
朱纶锦绣帐之,吕后单薄的身体微微震动。
一个女子不是天生愿意放荡,总归是在一个男人这里受了伤,才会往别人那里寻求安慰。
“想当年,”审食其的声音带着一股积郁多年不得开解的愤懑,和对眼前女子的怜惜,“你在楚营之伺候太上皇,历经苦难,终于能够回来,却见着先帝已经是另拥着美姬幼子,当时的心情,该是多么惨淡。陛下在指责你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他阿翁对你是多么的无情。”
能够令大汉皇太后多年以来,甘心守着一个男人。审食其虽没有英俊容颜,但自有胜人之处。情到切切,声音醇厚如酒。拥着吕后,“安雉,若当年张皇后能够体谅我们,如今,你又何不退一步,为她想想,体谅体谅她呢。你是太后,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长辈,只要你退一步,你会现,你会比从前好过的多。”
……
第二日清晨,审食其在皇帝刘盈五日一次前来向自己的母后请安的时辰之前,已经穿好衣裳服饰,从少有人经过的间道悄悄的避出了长乐宫。
近年来,刘盈虽然默许了母亲与辟阳侯的私情,却不应允审食其恢复长乐詹事的职务,更不乐意再见审食其的面。
殿之上,吕后换了一件棕色连身礼服,用雪白的妆粉掩住了一夜的春情,恢复了一贯的威严端庄,瞧着座下自己的皇帝儿子,讥笑道,“哟,近日来,可是很难看到皇帝在上朝之前在宫的情景了呢。”
刘盈并没有生气,微微迟疑之后,终究还是选择了避而不答,恭敬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吕后便觉得气闷。
她的这个儿子,纵然在这次北地动乱之后长进了,依旧是这幅温软的模样。和自己几乎是两个极端。
“……其实,阿嫣纵然在外头的时候,也是很惦念母后的。”鲁元觑着吕后的神情,小心翼翼道,“她还曾经专门为母后调制了一品香,我命苏姑姑让人在外间用香炉点了,母后,你闻闻可好?”
吕后低头吃茶,嗤笑,“只专为了我?算了吧。若说阿嫣丫头鬼点子多,这香是她亲手手制,我倒信。但要是说这香专门是为了我,我哪里能越过她的阿母和皇帝夫君呢?”
话虽如此,终究没有说出拒绝的意思,鲁元便向苏摩使了个眼色。苏摩从殿外捧了一只袅袅的青铜深腹香炉进来,换过了殿案上已经点燃着的浅腹茅香香炉。
“我可没有骗母后,”鲁元切切道,“阿嫣也为了陛下和女儿另做了香,这一款香,名叫锦上瑰,的确是专门调制出来送给母后的。”
吕后便有一些讶异。
案上青铜深腹仙鹤衔羽香炉之,身上翎羽毛纤细郁郁如生,炭火烘烤着香粉压成的香饼,馥郁的芬芳很快就挥出来,不一会儿便充斥了整个殿阁。吕后诧异道,“这香味,真是特别的紧。”
锦瑰香乍一闻浓郁,却在头一筹芬芳散尽之后,显出蕴在下面的清刚来,仿如端庄厚重带着点妩媚的美人儿,一片风情**辣的泼面而来。
“——倒比茅香,兰香都好些。”
“母后喜欢的话,也不枉阿嫣一片孝心了。”鲁元抿唇笑道,“之前我们哪里知道熏香还有这么多花样可以做。其实我是初始是有些闻不惯这种粉香的,不过终究是阿嫣的心意。她在北地的时候,做了不少。后来陛下回长安的时候,给一道带了回来。堆在未央宫,直到阿嫣前几日想起来,才重新翻了出来。听说,她给陛下做的香名甘松,送给我的是芳华,还有她阿翁的燕赵,以及偃儿的少年游……”
“还有这么多明堂么?”吕后倒有些感兴趣,“那我的这款又有什么讲究。”
“阿嫣给这香取名叫锦上瑰。取意为鲜花着锦。华贵端庄,不张扬,却很内蕴。阿嫣说,这锦瑰香虽然秣艳,但终究偏于浓郁,最好不要太经常点。倒是她做了这香之后,便起意绘一幅织锦花样子,那花样,女儿见了,也不得不赞一声好。只是阿嫣不会织锦。我让了府里织娘拿去研究,若是改日能织成锦缎,便拿进来送给母后看看。”
吕后淡淡笑道,“也难为阿嫣她有心了。”
“母后,”鲁元轻轻道,说起来,阿嫣那个孩子,这一次,着实吃了不少苦。”
“那也是她太莽撞了,”吕后嗤道,“云那种地方,是随便去的么?还让盈儿追了去,天幸盈儿这次最终没事,不然的话,你我母女还不知道在哪里哭呢?”
“那也不是阿嫣想的啊。”鲁元抿唇而笑,“好在最后终究他们两个都没有事情。母后,阿嫣那时候是真的绝望了才离开的。至于陛下后来追过去,的确出乎人意料。匈奴围城的时候,阿嫣不也是以身涉险,挽回了陛下的安全么?再说了,”鲁元嗔道,“母后天一阁那件事做的也不够地道啊。”
“那怎么能比?”吕后怒道,“本宫是为他们好。”
“好好,母后是为了他们好。”鲁元不以为意,笑道,“如今,好歹一切都好。平安无事,他们之间也夫妻和顺,母后,你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太后,”苏摩在鲁元离开之后问道,“这长公主进上来的香,可要继续点着?”
吕后漫不经心道,“既然点了,便继续放着吧。不要浪费了。”
……
又五日,信平侯府将新织好的锦瑰缎奉上来。
见到这匹名为锦瑰的绸缎的时候,纵是这辈子见过无数名贵布料的太后贴身女官苏摩,也不禁有些惊叹。
这一匹锦瑰缎,是织娘采用吕后最喜欢的棕红色泽为地,上面织玄纁二色重瓣玫瑰,花形微微参差,约有拳头大小,用金线勾勒出轮廓,端的是鲜花着锦,韶华未央,一片富丽堂皇之至。
“太后娘娘瞧瞧,”她将缎子抖开,在吕后身上比划着,喜滋滋道,“这色泽,多配娘娘你的肤色。不若就用这匹缎子做一件礼衣,春二月的时候,穿出去祭祀春蚕,一定既威严,又漂亮。”
吕后微微勾起唇角,“本宫的衣裳饰都是由你负责。既然苏女官喜欢,本宫敢不依从?”
……
夜色的长信殿,朱红臂粗绘龙凤烛灯流着汩汩的烛泪,锦瑰香蘼芜的燃烧着,氤氲出一种朦胧的气息。审食其等了一会儿,些微有些不耐烦,起身回头,却见内殿琉璃帘子掀起处,吕后扶着宫人的手,从殿走出来。
纵然是多年相伴,对彼此都已经十分熟悉,照面的一个刹那,审食其还是恍然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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