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偃吓的愣愣的,点了点头。
“既然陛下与你都无大碍,”鲁元笑了笑道,“阿母便先回府了。”
椒房殿中,张嫣点了点头,笑容与张偃都有一点僵硬。
“启禀皇后,”将行颜青禀道,“廷尉府属吏说那几名刺客送进廷尉府的时候就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宣廷尉只能从他们的衣裳,兵器猜测他们是长沙王兵败之前派遣入京,指望着若能刺杀了陛下,也能解长沙兵困。却不料刺客还未动,长沙已经败亡,这才孤注一掷,未怀生念的行刺……n。现在,宣廷尉正在极力查找这些刺客之前的踪迹。”
张嫣点了点头,心想,至少廷尉是无法从这些刺客口中得到偃儿地事了。只盼望老天保佑,这事情就此揭过去。
她不是不知道这样不好,但是人到临头,总还是要偏向自己的亲人。
如是心惊胆战的过了七日,吕后忽然遣了长乐宫的卫尉军,从宣平侯府带走了世子张偃。
“阿母,”张偃吓地脸色白,拉着鲁元的衣袂躲在她身后道,“我不要去,我要待在家里。”
鲁元瞧着来带人的校尉穿着黑锁鱼鳞甲,板着一张脸,并不是相熟母亲身边的宦侍,对自己总是带着笑谄媚,心中也有些害怕,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太后可有交代?”
校尉拱手行了一礼,道,“太后吩咐,长公主若有疑问,不妨去廷尉府问问宣大人。”
鲁元站在廷尉府前。手足软。
适才,宣廷尉说,奉命彻查当日西市毙命的刺客行踪,有长安居民指认曾有一名刺客在孝里询问陛下之事,一名年少贵子将陛下的行踪透露给他,不久之后,西市便生了行刺。而那位少年就是宣平侯世子。
傻孩子,她心里又惑又愧。但是无论如何,她只有张偃这么一个儿子,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获罪。连忙叩长乐宫求见吕后。被母亲劈头指责了一顿之后,才得知,儿子再被带进长乐宫之后不久,又被弟弟给派人带走。
“他是皇帝,又是偃儿的亲舅舅,总不至于真地拿他怎样吧。”吕后叹道。
张嫣赶到宣室殿的时候,鲁元正跪在殿前为儿子请罪,自汉二年以后。她以长公主之尊锦衣玉食了这么多年,此时跪在冰冷的石砖之上,冷汗涔涔而下。
“阿母,”张嫣又是心疼又是恼恨。上前搀她道,“事情也许不会那么严重,你又何必这样?”
“阿嫣,”鲁元醒过神来,摇头推开她道,“你别劝我,子不教,父母之过。偃儿这番闯下弥天大祸。我这个做阿母地在这儿替他跪一跪,也好减轻一点罪名。”
张嫣气急,问宣室殿前侍立的黄门道,“是陛下让长公主一直跪在这的么?”
刘盈就算真地对张偃不满,也不该迁怒到鲁元身上地。
“皇后娘娘,”小黄门苦笑拜道。“陛下让长公主起来回府的。太医说陛下将养了这么些日子。今日进行第二次拔毒,长公主执意不肯走要跪。咱们做奴婢地也拦不住,陛下根本不知道长公主还在跪着。”
拔毒依然繁琐,她站在殿外听了一下,想起阿母在殿下跪着,自己做为女儿,怎能安安稳稳的坐在这儿?于是也缓缓在帘外跪了下来。
“皇后娘娘。”满殿宫人吃了一惊,连忙劝道。“陛下不曾加责娘娘,你不必如此地。”
“不必管我。”也当,我是为求安心吧?”
沙漏嘀嗒的声音,刘盈难奈痛楚而低哼的声音,鲁元满头大汗而模样,偃儿惊慌失措的脸蛋。张嫣想,她在汉长安的日子,从汉九年被高帝罚跪在长乐宫外起,到如今在宣室之前为弟弟求情而终。而殿中的帝王,却已经换了一个人。
仿佛过了一刹那,又仿佛过了很久,太医们背着药箱出来,见了这动静,噤若寒蝉。
殿中,长骝轻轻的在刘盈耳边道了一些话。
刘盈微微皱眉,吩咐他道,“你去外头跟长公主说,她在外头跪着,我这个做弟弟的养伤也不能安心。让她先回去吧。”
又唤道,“阿嫣,进来。”
张嫣在帘外道,“是臣妾教弟不严,愿自请恕罪。”
“阿嫣,”刘盈扬高了声音,“你要朕亲自下床去拉你进来么?”
她只得起身进来,见刘盈换了一件中衣,重依在榻上,面色依旧苍白。
“启禀陛下,”中黄门来报,“长公主已经回去了。”
刘盈点点头,拉着她的手,恼道,“你这是做什么,和你阿母一样的脾气。”
“我。”张嫣想要说话,却见他已经安详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张嫣气急,刘盈明明知道她和阿母究竟是为了什么跪求于他,却偏偏根本没有提张偃半个字。她很想直接问他到底想要拿偃儿怎么办,但是看着他苍白的面色,以及眼睛下面的青黑色泽,到底有些不忍心打扰他的休憩。刘盈再度醒过来地时候,殿外天色已经微微黑了。他的目光落在帘外添香的张嫣的背影之上,弯了弯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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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七五:怀远
“陛下,已经酉时了,是否要用晚膳了?”长骝见他醒了,连忙上前问道。
“舅舅。”张嫣听见动静,连忙进来,问道,“偃儿-
“阿嫣,”刘盈笑道,“你很少来宣室,今天就留下陪朕一同用膳吧。”话语虽然温煦,但似乎刚刚截断了她为弟弟求情的话头。
张嫣闷闷的应了。
因为刘盈的伤势,这些日子,宣室的膳食备的很清淡。张嫣拨弄着面前的鲫鱼羹,味道虽鲜美,她却没有半点食欲。时不时抬头瞧瞧刘盈,他坐在食案另一端,垂眸细嚼慢咽,用餐礼仪完美,面色如常雅淡。
“太医嘱咐朕卧床修养,不能劳累,宣室殿中积压了一堆国事,朕却都看不过来。”
“王陈两位丞相都是老成持国之辈,”张嫣矜然笑答,“定能协助陛下,不至于出什么疏漏。再不行,长乐宫中,太后一定愿意为陛下效劳。”
“阿嫣,”刘盈忽然就意兴阑珊,放下漆箸,道,“你最近总是躲着朕。”
她沉默了一会儿,笑道,“陛下当日不是说,只能做我舅舅么?你见过哪个做外甥女的,能够经常留在舅舅身边?”
就算是父亲,也不可能留住女儿一辈子,何况,他只是一个舅舅?
刘盈骤然心恸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但就是因为知晓,才想在与她分离之前,再多见一见她。听一听她的笑语。
“对了,舅舅,”她巧笑嫣然道,“朝中那么多青年才俊,你可挑到满意的人选了?”
他执碗地手微微露出青筋。勉强笑答道,“有一个名叫朱诚的,和另一个唐羡,朕瞧着都还不错,暂时决不出哪个更好。”
“阿嫣,”他叹道,纵然如此,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已经生疏到这种地步了?纵然是在从前只是单纯的舅甥的时候,也不会像这样日常问候,寡淡应答。
“你陪朕说说话吧。”
“舅舅,”张嫣就抬起头来恳然道,“你放过偃儿吧。”
“偃儿的事,”刘盈淡淡道,“朕自有打算。你不必过问。”
“我哪能不过问,”她道,“那是我亲弟弟。”
起身到他身边拉着他地手,求道。“我知道他这次做错了,他不过是个孩子。阿嫣求舅舅了,你就放过他吧。”
“阿嫣,”刘盈抬。尖锐指道,“偃儿被你阿母和你宠坏了。目无君上不知轻重。”
当日宠坏他的,不也还有舅舅你一份么?
张嫣微微腹诽,但不敢直说,继续求道,“我知道。可是已经这样了。我不想他出事啊。以后,我和阿母会好好管教于他,不会让他再犯了。”
刘盈起身入内殿。饮过内侍奉上的汤药,听着张嫣继续说话,到最后,几乎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你到底想怎么处置偃儿,总得给我一句话吧?”
张嫣终于爆了,“看着我这样着急。很好玩么?刘盈。你要是真的一定要偃儿的命的话,我。我就去龙原找棵东南枝自挂好了。你等着同时替我们姐弟两收尸吧?”
刘盈霍然转身,冷笑道,“怎么,因为那小子的错,朕为此挨了这一箭,拔了两次毒,还得卧床休养数月,难道朕惩治于他,反而还理亏了?”
“我……”张嫣刹不住脚,险些撞到刘盈怀里去,瞧着他包扎着的左臂,声气弱了下来,“我知道他这次犯了大错,地确该受罚,可是,舅舅,你总要给我一句准话,不要让我悬着心吧。”
她忍不住掉眼泪道,“他是阿母唯一的儿子,我唯一的同胞弟弟,你要怎样罚,我和阿母都没有二话,你总不至于真的要他的命吧?”
“阿嫣,”刘盈叹道,“这样吧,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告诉你我打算怎么罚他。”
这分明是趁火打劫。
张嫣气的几乎要咬碎牙齿,然而挂念弟弟,只得咬牙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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