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嘉奖的旨意到来之际,已是上元佳节了。
雪雁说给黛玉听时,对于周鸿的举动暗暗叫好,道:“难怪那些文臣一个个地讽刺姑爷自甘堕落,难登大雅之堂呢,他们顾忌着天朝礼仪,非得展示什么天朝之仁慈,要将俘虏放回去,被姑爷一句话拒绝了,圣人偏听进了姑爷的折子。”
黛玉既为周鸿欢喜,又不觉有些担心,问道:“拒绝什么了?他做了什么?”
雪雁笑道:“鞑子几次三番铩羽而归,兼之表大爷和姑爷坐镇山海关,他们是过不来了,大大小小数十战,折损了不少人,故上书议和归顺,并请求通商互市,那些文臣自觉高人一等,不仅上书请圣人同意,还为了显示圣人的胸怀,建议圣人下旨吩咐姑爷让俘虏吃好喝好不能受委屈,然后以珠宝绫罗财物重赏鞑子归顺之心,将俘虏放回。咱们姑爷却不同意,说年年劳民伤财,捍卫山海关,死伤无数,岂能因为一份归顺之书,就将这些前事抹掉?到那时,本朝岂不是既死伤了人,又浪费了国库银子,还损失大笔赏赐?”
黛玉点头道:“从国事上来说,他考虑的有道理。后来呢?他有什么主意?”
对于周鸿的手段,雪雁佩服得五体投地,愈加觉得此人是黛玉良配,笑道:“姑爷上了折子,说让鞑子拿大笔牛马财物来赎,将有将的价儿,兵有兵的价儿,若是不赎也使得,那就将这些俘虏赶去开荒种田去,横竖附近的土地肥沃,正愁无人开荒呢!”
听得黛玉立即道:“这样倒好,为国为民两相宜。只是,名声怕要更差些了罢?自古以来文人相轻,那些人讽刺怒骂,未尝只是为此,怕还有周大学士的缘故在其中。”
雪雁却道:“姑娘曾说过,咱们又不是为名声活着,自己心里无愧于天地就行了。”
黛玉微微一笑,不知不觉将圣人如何处置的话问出了口。
雪雁道:“冬天里有好几处闹了雪灾,人心惶惶的,圣人正为国库空虚没有银子赈灾而发愁,姑爷上的折子解决了燃眉之急,如何不应?故已颁了旨意与鞑子,若是不赎,那就将俘虏悉数赶去开荒种地。这道旨意一下,满朝哗然。”
黛玉点头不语,半日方道:“文人的脾气我最是明白不过了,他恐怕在朝中孤掌难鸣,尤其眼下上皇犹在,最是仁厚听从老臣的话,驳回了圣意该当如何?”
雪雁低头想了想,道:“旨意已经送到鞑子那里,想来上皇没有阻拦住圣人。”
黛玉叹道:“那就不好了,上皇和圣人在朝政上生了嫌隙,只怕会将怒气撒在他头上。我说呢,眼下如此大捷,他为何不进京献俘,想来是因为这个,圣人不叫他进京,也是为了保他,怕就周大人还在京城里,会被上皇惦记着呢!”
雪雁听了,也不禁十分忧心。
黛玉忽然问雪雁道:“都说旁观者清,若是周大人没有想到这一层如何是好?”
雪雁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哪个官员的仕途不是起起伏伏?深觉黛玉说的有理,天无二日,国无二君,上皇和圣人只怕已经开始角逐这场权势之争了,只是不知道有多少官员被波及,道:“要不,我一会子借送东西之机,去见姑爷一面,悄悄将这话说了?咱们主仆两个女孩儿家,私下议论朝政的事儿可不能告诉第三人知道,因为传话也不能经过第三人。”
黛玉果断道:“你去罢,只是你能见到他?”
雪雁一面想着送什么东西,一面答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总得试试才知道。”
她收拾好了许多伤药补品等物,找到桑母道:“姑娘说,过了正月就该回去了,这些伤药和补品带走倒累赘,何况前儿一场大战,军营里伤亡甚重,姑娘叫我收拾了,请太太送过去,不拘给谁,也算是尽了一点绵薄之力。”
桑母点头道:“你们想得很周全,既这么着,一会子我打发人送去。”
说完这话,见雪雁站着不走,脸上带着一丝踌躇,桑母不禁好笑起来,道:“你素日最是爽利,如何今儿吞吞吐吐不敢说了?”
雪雁悄声笑道:“咱们二月就回去了,我想跟着送东西的人过去,瞧瞧姑爷如何呢!”
她上回见过周鸿,只张婆子一人知道,张婆子倒没告诉过别人,她也只跟黛玉说过,所以桑母并不知道她已见过周鸿,听了她的话,也知道她好奇心起,好在不是黛玉去看,便笑道:“好你个促狭鬼儿,原来不是单单为了送东西。”
话虽如此说,但是桑母却应了雪雁所求,雪雁十分喜悦。
晌午后,桑母打发了两个婆子搬运药材补品,其中还有桑母命人采买的,叫那两个婆子陪着雪雁坐车过去,道:“只说是我给的。”
雪雁满口答应,及至到了军营,远远看到一片营帐错落有致,有的掩映在树木之中,有的建在山脚之下,更有大片大片的操练场,十分阔朗,纵是积雪亦难掩铁血激昂之气。
两个婆子似乎来过这里,先叫人通报,出来的果然是周鸿。
周鸿瞥见雪雁一个年轻女孩儿家出现在这里,不觉微微一怔,跟在他后头的詹小虎连忙凑近周鸿身边,悄声道:“这个姐姐我见过,在老元帅府上,就是叫将军姑爷的那个。”
因为周鸿几经战事,常与桑隆通信禀告等等,桑隆便派詹小虎管着这些,又因他上回在营帐里多嘴,后来人人见了周鸿都打趣,故周鸿时时留他在身边,操练得比身经百战的士兵还厉害,弄得詹小虎苦不堪言,却不敢抱怨丝毫,被周鸿这样操练,也是难得的体面。
听了詹小虎的话,周鸿脸上微微一热,瞪了他一眼。
詹小虎一溜烟跑到两个婆子跟前,往装药材的车上看了一眼,道:“两位妈妈跟我来,我叫人把药材和东西搬进去。”
故大营门口只剩周鸿和雪雁二人。
周鸿道:“可是老元帅夫人有什么话吩咐?”
雪雁福了福身子,道:“给姑爷请安。”
周鸿一愣,他没料到雪雁竟会如此干净利落地称呼他,语气清朗,字句清楚,不似寻常女子扭扭捏捏声音跟蚊子叫似的,他脸上不动声色,道:“可是林姑娘有话?”
雪雁低眉垂眼,乘着旁边无人,搬运药材补品的人离得也远听不到,便轻轻地将黛玉赞赏佩服他举动的话和担忧周大学士处境的言语说了,末了道:“我们姑娘说,天无二日,国无二君,朝堂风云将起,还请老大人心里有数才好。”
周鸿听了这么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心中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既为黛玉支持所喜,又为黛玉担心所忧,他心中只有忠君爱国,历经大小百余战,最不耐烦和那些文人一般见识,可是若父亲牵扯进去,自己为人子却是大不孝了,不觉为京城的父母担忧起来。
雪雁见他听进去了,便退后三步,含笑道:“太太叫我们把药材和补品送过来,虽然大营里并不缺这些,可这些却是太太的心意,为将士们略尽绵薄之力。”
周鸿沉声道:“回去代我和将士们多谢老元帅夫人。”
雪雁会心一笑,等药材补品悉数搬进大营,方和两个婆子调转马车回家。
她离开后,周鸿立即快步回到营帐,匆匆写下书信,打发人快马加鞭送到父母手里。
纵是担忧周大学士,该做什么还是一如往常,但是过完正月十六,雪雁便按着行程开始收拾行囊预备二月初启程,二月十二日是黛玉和周鸿小定的日子,日子有些赶。
桑母不在意地道:“以往咱们一老一小,无所事事,故慢条斯理地赶路,统共才二三百里地,明儿启程后,一天走七八十里的行程,三五天就到了,倒不急。”
虽然如此,雪雁还是将行李都收拾得妥妥当当,以免事到临头手忙脚乱。
展眼间就到了二月初二,桑母带着黛玉回京。
彼时桑隆仍在军营里忙碌,黛玉便不曾拜别,来时欣喜,归时欢悦,真真是不枉此行。
一回到京城,桑母便叫徐氏派人送黛玉回荣国府,道:“今儿已经初八,不留你了,你早些回去预备是正经,等你的好日子过了,再接你过来顽。”
黛玉深深拜谢,回到荣国府拜见过贾母,送上土仪礼物,叙说别离之后诸事,并山海风景人文,听得姐妹们悠然神往,恨不得也能跟去瞧一瞧。
贾母因问道:“针线可预备妥当了?”
黛玉羞道:“有表伯母做主,皆已妥当了。”
贾母闻言便放下心来,留宝玉在跟前说话,交代黛玉道:“你一路上怕是累了,先回房歇息罢,晚上我命人摆两桌酒席给你接风洗尘。”
黛玉方告退回房。
姐妹们见了,忙都过来找她,听得众人道喜打趣,黛玉不禁红着脸低头不语。
史湘云拉着黛玉的手,笑道:“真真是我的林姐姐,可是个爱咬舌头的林姐夫?若不是的话,可不能遂了姐姐的心愿,佛祖也没有保佑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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