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连生道:“如今朝堂之事渐渐明朗,老爷比往日清闲许多,还有闲心听我说外头的人情风俗事迹,眼下上皇圣体沉重,老爷时时过去请安,原本就说要给老臣之家出来的娘娘们一些体面。何况贤德妃怀了龙种,圣人不会动自己的血脉,多加照应也算不得什么。我回了圣人,圣人顺水推舟,贾家又感激你,何乐而不为。”
赵云听完,道:“圣人倒是信任大舅哥。”
于连生摇了摇头,道:“伴君如伴虎,圣人从来不信任谁,即便是最信任的,也都是七分信任,三分防心,我是无欲无求,忠心耿耿,又是个无根之人,圣人才比别人略看重我一些。妹婿不出仕倒也罢了,但是偶然提醒周将军一声却无不可,也别出了格儿,我这妹子就只挂念着林淑人的好歹,周将军若不好了,林淑人自然也不好。”
雪雁听了这话,脸上不禁一红,原来于连生也看出黛玉在她心中之重。
赵云起身对于连生长揖,感激不尽。
于连生道:“文臣武将联手,乃是大忌,偏周大人是文臣,周将军是武将,眼下暂且无妨,时日愈久,圣人愈加猜疑,你也劝着周大人和周将军早早有个章程才是。虽说周大人现今起复,权势极大,周将军又管着禁卫军,但是为了子孙,竟还是有得有失的好。”
赵云会意,道:“大舅哥放心,下回我见周将军,必有言语可说。”
于连生满意地点了点头,赵云是个聪明人,不必他点得过于细致,见雪雁亲自过来倒茶,遂看了锦匣一眼,道:“妹妹喜欢什么,留下便是。”
雪雁道:“是给哥哥的,我留着做什么?何况,你还得回圣人一声,怎能随意给人。”
于连生笑道:“老爷不大在意这些,何况我从不瞒着老爷,现今老爷都允我自行处置,只回他老人家一声便是。这些东西我有许多用不着,妹妹留下罢。”
雪雁想了想,打开锦匣只拿了林家老太太陪嫁的玉佩,道:“我只要这个,明儿送给周大奶奶,余者也用不着。”
于连生见是一块镶金的玉佩,诧异道:“这是何故?你只要这一个?”
雪雁将这玉佩的来历说了,道:“我们收着都无用,给了周大奶奶,倒是个念想儿。”林家的东西之于黛玉,便是思念先人之物。
于连生却是毫无惊色,她早料到荣国府还有许多林家之物,道:“吃斋念佛,也不知念的是什么佛,担心女儿是一片慈母之心,可惜偏也吞了别家女儿救命的嫁妆东西。做人该当设身处地想一想,自己待别人的女儿如此,何必怨别人待她女儿不好。”
雪雁道:“若人人如此想,便不会生出许多龌龊之事了。”
于连生道:“方才妹妹说这里还有几件眼熟之物,索性一并留着,问问林淑人是不是他们家的东西,若是,也给了她便是,咱们又不缺。”
雪雁道:“我也记不清,几代主母的嫁妆单子倒留着,对一对许能对出来,可是若不是其中的,大概就无法可考了,毕竟林家库房里的东西,账册不小心被老爷给烧了,当初也是为了保住给周大奶奶留下的东西,以免被人发现数目不对。”
于连生笑道:“不是林家的你就自己留着顽,什么好东西。”
雪雁答应了,将看着眼熟的几件东西挑出来,皆是十分罕见珍贵之物。
于连生在赵家用了饭,骑马回京,在京城各处转了一圈,打听了些时事情,然后进宫禀告长乾帝,不但将来龙去脉悉数说了,又奉上所得之物,道:“贾家所送之物,皆在这里,唯有几件东西或是林家之物,小人就留给妹子改日转赠周家林淑人。”
锦匣打开放在大案之上,长乾帝伸手抓了一把,然后从指缝间滑落回匣,轻笑道:“依你所言,再看这些东西,只怕荣国府几个当家作主的都有无数积蓄。”
于连生笑道:“老爷英明。”
长乾帝道:“他们既然愿意给你,你就收下罢。”
于连生笑着谢恩,打算将这些东西都攒起来,将来首饰留给妹妹,或者给外甥女添妆,总比买的强,金银就用来买房置地,出宫后就住在妹妹那里,也有人作伴。
长乾帝问起外面时事,于连生将得来的各样消息都说了。
这些都是不会传到宫里的,长乾帝听得津津有味,道:“你说荣国府现今长房添了长孙?难道他们两房就没生出几分嫌隙来?”
于连生想起雪雁所言,笑道:“偏巧这会子贤德妃娘娘有了身子,大房再如何不甘心,也不敢轻举妄动。”
长乾帝微笑道:“只怕将来才有好场面可看。”
于连生道:“小人听妹子说,两房嫌隙愈重,老太太的精神也不如往年健旺,不知还能护着二房几年,若是老太太一去,长房必定分家,到时定会闹得十分厉害。”
长乾帝道:“王氏那丫头倒是个伶俐人,看得也通透。”
于连生听长乾帝一赞,顿时觉得与有荣焉,他一直认为雪雁是最有见识的,也许不如黛玉那样心有玲珑七窍,但也不遑多让,且总能料敌机先,揣测极准。
长乾帝起身道:“去凤藻宫瞧瞧贤德妃。”
于连生忙传话到外面,摆驾凤藻宫。
元春有了身孕,日渐懒怠,前些日子已见了祖母和母亲,听母亲说已经托了于连生在宫里打点,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于连生是圣人的心腹,虽也受后宫嫔妃不少赏赐,可是始终不偏不倚,雪雁出自自家门下,却如何能左右于连生的想法?
彼时正在房中拨弄琴弦,忽听圣人驾临,元春慌忙出去迎驾。
长乾帝道:“爱妃身子弱,且免了礼罢。”
元春道谢起身,请长乾帝上坐,心中却是忐忑,她拿捏不准长乾帝的想法,这些年自己的封号与众不同,她也有所察觉,但是长乾帝也未曾冷待自己,自己虽不及皇后深受长乾帝敬重,但比起吴贵妃周贵人也都有所胜之。
十几年宫闱生涯,背负一家之荣辱,元春愈觉伤感,常常想,若能重新来过,她一定不会由着家人将自己送到这样不得见人的去处,虽无腥风血雨,却处处杀人不见刀。
与其她在宫中步步惊心,倒不如父母教导好子孙兄弟,争一口气。
可惜她已经身在宫中,对于家中之事鞭长莫及,而贾母和王夫人等进宫时也不会告诉她家里做了什么事,只有偶尔在其他嫔妃的幸灾乐祸中听到只言片语,满腹忧心无人知晓,即便说了贾母和王夫人等也都不甚在意。
长乾帝问了元春几句,无非是些吃穿用度。
元春得此温言,心中惊喜莫名,忙小心谨慎地一一答了。
长乾帝听完,对于连生道:“贤德妃身子弱,你去告诉皇后一声,就说是朕的意思,多加照应些贤德妃,伺候的宫女太监添几个,医药饮食也精心些。”
元春脸上变色,忙跪倒在地,道:“宫中行事自有规矩,妾身当不起老爷另眼相待。”
元春本就是聪明女子,怎能不知这样一道口谕传出去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危机?到那时,自己势必会成为后宫众矢之的,不但有人说自己过于娇贵给自己使绊子,还有有人觉得自己挑衅宫规,皇后也会觉得自己伤了她的威严和尊贵。
长乾帝不觉有两分赞赏,笑道:“既然你不肯,那便罢了。”
元春连忙谢恩,起身时只觉得小衣湿透。
长乾帝又坐了一回,方起驾回宫,虽然于连生并没有传出长乾帝的口谕给皇后,但是凤藻宫也不是铁桶一般,早有人将消息传递了出去。
皇后知道后,已是第二日,正在皇太后宫中奉承,听了这话,微微一笑,乃向皇太后道:“贤德妃有了身子,老爷悯恤些也是应该的,不过贤德妃倒是个规矩的,人也老实。”
皇太后最满意的就是皇后对于嫔妃不偏不倚的态度,知书达理,从不嫉妒,贤德妃她不觉得如何,但是贤德妃腹中的龙种却十分要紧,点头道:“是个好孩子,她肯推了这道圣意,可见知道规矩,你也多照应些。”
皇后听了,连忙点头称是。
元春得到皇后额外照应,反而愈加战战兢兢,更加担心,正在忧心之际,忽听钟声响起,不觉大吃一惊,丧钟响,这是太上皇驾崩了?
元春忙命人拿来素服换上,即便身怀有孕,也得过去。
太上皇驾崩的消息随着丧钟之声,满城皆知。
雪雁正在周家,叫紫鹃拿出林家几代主母的嫁妆单子来比对。
黛玉把玩着唯一确定来历的羊脂玉佩,道:“还查什么?你留着便是,何必徒生伤感。”
雪雁笑道:“虽然如此,可总得心里有数才是。姑娘娘家的东西,祖宗的东西,能找回一件是一件,本来也不指望这些过日子,只是留作念想罢了。”
拿着嫁妆单子比了比,最终只能确定一串蜜蜡手串是黛玉曾祖母的陪嫁之物。
黛玉道:“其他的你都收回去,玉佩和蜜蜡手串留给我就是了。”
雪雁笑道:“我拿过来了,还拿回去作甚?横竖十之八、九是咱们家的东西,都给姑娘。”
黛玉摇头道:“是你哥哥给了你的,你都给了我,如何向他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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