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听了,满心疑惑,她想起自己二百亩地一年收了二百两银子,是因为交了税,但是从前听赖家说过,紫鹃一百亩地一年的进项是二三百两,如何赵云五百亩地的进项只有五六百两?他还不必交税呢,竟和自己的差相仿佛,不知不觉问出了口。
赵云叹了一口气,道:“那荣国府对佃户盘剥极狠,我素有耳闻,兼之庄头也想得到好处,所以收的租子极高。你那姐妹的父母都是荣国府的管事,自然和荣国府一般行事,由此可见林淑人也是厚道人。咱们家的佃户过得也苦,一年一季一亩地不过打几石粮食,每逢天灾*时,连糊口的粮食都没有了,我没那心思盘剥得太狠,便只收他们一亩地一年一两银,好歹他们能过得丰足的年景,因那个村子的地都叫我买了,他们也机灵,并不敢叫外人知道。”
雪雁听到这里,由衷生出一种敬佩之意,毕竟百姓是最苦的,能略作相助,何乐而不为?此是善事,而非为名为利,何况赵云并不出仕,要名利何用。
赵云又道:“咱们镇上附近乡邻的田地多在我名下,不必交税,因此比别处的百姓富足些。说实话,我并不赞同这样的规矩,因为如此行事,导致达官显贵俱是广置田,多置房,门人经商,不交赋税,国库日益空虚,百姓愈加困苦,可惜我一人不能扭转乾坤。”
说到这里,赵云自嘲道:“眼下我也违了心意,受了乡邻之托,真真可笑,我说的那样动听,还不是一样不必交税,得了这样的好处,站着说话不腰疼。”
雪雁甚为赞同,安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也不是给百姓伸张正义,而是从国之立场所言。其实我也觉得一视同仁最好,因为天底下最有钱的正是达官显贵,他们置办了大片的良田,留下零星给百姓的都不是什么好地,若说天下百姓得其五,达官显贵亦得其五,但是达官显贵的数目岂能比得上百姓之多?若是和百姓一样交税,国库绝无空虚之理。都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你也是不忍乡邻受到盘剥如此罢了。”
听了雪雁的话,赵云顿觉惊喜交集,道:“你也赞同我的意思?”
雪雁微微一笑,道:“你说的有理,我自然赞同,你若说得无理,我便是反驳了。”
赵云握着她的手不禁紧了紧,道:“当初我如此言论,曾惹得老师和同窗嘲讽不已,都说我异想天开,若是读书上进为官做宰没有这些好处,怎么说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没想到,继周将军之后,竟然有你懂我。”
雪雁笑道:“你想得虽好,只是恐怕不易实现。”
赵云叹了一口气,道:“正是,我无法出仕,言论也不过是在嘴上说说,若想真的天下大同,岂是朝夕之谋。”
雪雁点头道:“没个百八十年,怕是不能的。”
赵云道:“原来你也知道这些,真真是家学渊源,你有如此见识,可以想象得到林淑人是何等样人。倒是我的造化,我本来只以为你略识得几个字罢了。”
雪雁横了他一眼,既打算和赵云好好过日子,她自然会将自己的好处一一展示出来。
赵云见她眼波如水,心中一荡,只是赵家老宅已在眼前,便拉着她进门,道:“祖父和祖母现今同三叔一家住在一起,这些你知道,除了三叔一家,只有两个做粗活的婆子和外头的几个长短工,许多针线细事仍是由三婶带着弟妹等人料理。”
雪雁点了点头,记在心里。
及至到了上房外,早有人通报进去,牛氏和米氏婆媳二人迎了出来,满脸堆笑,牛氏开口道:“老爷子和老太太正念叨着呢,可巧你们就来了。”
夫妻两个进去请了安,亦陪着两老用饭,因雪雁是新妇,得以上桌,并没有隔开。
正用着,忽听外面一阵吵嚷,婆子匆匆进来,气喘吁吁地道:“老爷子,老太太,昨儿在云哥儿婚事上闹事的一家子又来了。”她深知赵家之事,也厌恶赵启一房,且他们被逐出宗族,亦不能再以二爷呼之,故有此语。
赵老爷子筷子往桌上一拍,怒道:“他们还有脸再过来?昨天没被打够?”
赵云昨日已知赵启一家在自己成亲时闹事,立时站起身,道:“祖父,让我去料理他们。”
赵老爷子无力地摆摆手,道:“你打一顿出气便是了,别出了人命,他们倒没什么可惜的,只是你可不能惹事。明儿我跟族长说一声,叫镇上乡邻百姓都看着,他们若敢踏进镇上半步,腿打折了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电脑今天修,昨天还是二十分钟一死机,没能写完,好容易写完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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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微微颔首,淡淡地道:“祖父放心,孙儿晓得。”
雪雁在旁边听完,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赵云朝她使了个眼色,意似抚慰,走了出去。
雪雁想到赵云的本事,稍稍安下心来。
因赵启一家之故,赵家脸上都不甚好看,草草用了早饭,赵老太太叫了雪雁到里间说话,牛氏和米氏带着婆子收拾好碗筷方过来作陪。
赵锋和米氏之子赵威和豆子年纪差相仿佛,也不过四五岁年纪,坐在赵老太太怀里看雪雁,眼睛里满是迷茫,似乎不记得她了,米氏忙抱回赵威,坐在牛氏下面,听牛氏笑问雪雁道:“云哥儿待你可好?”
雪雁脸上一红,道:“好。”
牛氏笑道:“云哥儿性子不差,又有本事,你好好跟他过日子罢。”
看着雪雁的模样打扮,牛氏不觉扫了米氏一眼,虽知雪雁的靠山大,嫁给赵云对自己家也大有好处,但是想到米氏进门时少少的十二抬嫁妆,不过只陪送了一套金头面,余者皆是被褥衣裳妆奁等物,再想雪雁琳琅满目的十里红妆,到底意难平。
米氏只是小家碧玉,本性却聪明,敏锐地察觉到了婆婆的想法,不禁暗暗苦笑,她倒想风风光光地嫁给赵锋这位少年秀才,可是他们家的家业都留给兄弟了,怎么会陪送自己。
赵老太太自从雪雁进门,便细细打量着,见她举手投足间都非常人能比,说是大家小姐也有信,凤钗上垂下来的珠子亦只微微颤动,再想着她嫁进来时的体面,心里愈加满意,笑道:“好孩子,云儿早先分了出去,日后须得你好生照料了,你们成亲前我已经嘱咐他了,好生和你过日子,若是他有什么不好的,你只管来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雪雁含羞点头答应了,她原是伶俐性子,见识极广,几句话后,渐渐熟悉了,便说些故事逗得赵老太太开怀大笑,心中对她又多了一分喜爱。
却说赵云步出老宅,冷冷地看着被另一名婆子和几个长工挡在门外的赵启一家三口。
较之昨日,赵启一家三口更显得狼狈不堪,赵启之妻常氏因是妇人,没挨打倒好些,赵启父子却是鼻青脸肿,被镇上一干赵家子弟痛揍了一顿。嗅着家家户户传来的饭菜香气,三人都吞了吞馋涎,他们身无分文,昨天便想来赵家弄些嚼用,不曾想竟被赶了出去,一口热水也没有喝上,只得在镇外露宿一夜,早上趁着天还没亮就溜了进来。
看到他们如此,赵云心中压抑多年的怒火忽然熄了,自己面容已毁,便是恨他们又如何?徒生烦恼罢了,倒不如和雪雁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自己不能出仕,但是教导子孙后代却可以,而赵启一房则是臭名昭著,子孙三代都无法读书科举。
赵启看到赵云出来,急忙凑上前来,腆着脸道:“大侄子,你昨儿大喜了,我和你二婶你兄弟就是来看看你,给你道喜。我从前做过那样猪狗不如的事情,是我脂油蒙了心,你别往心里去,我已经后悔好几年了,好容易才瞅到机会来跟你赔罪。”
当年因妒恨向赵云动手,赵启没多久便后悔了,尤其是后来一家三口在外面几乎寸步难行,处处受人欺侮,他才知道自己家有几个秀才和举人的好处,要是有个进士做了官,那可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惜为时已晚。
常氏也道:“大侄子,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二叔知错了,就是大善,你就原谅我们罢,我们痛改前非,一家人定然能过得和和美美。”
赵锐在一旁捂着肚子用力点头。
赵云冷笑一声,道:“你们也算是读书识字的人,岂不闻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我可不是庙里的菩萨,度化什么世人,你们伤了我的脸,绝我的前程,还想叫我原谅你们让你们回家?趁早歇了这些心思,别妄想了!”
常氏听了,不满地道:“大侄子,你是怎么和你叔叔婶婶说话的呢?你叔叔已经后悔了,你还想怎么样?难道竟是让他自己毁了自己的脸不成?”
彼时附近的乡邻都听到声音出来了,可巧赵二老爷子家就在隔壁,长氏手里拎着自家的鸡毛掸子,看着赵启一家冷笑道:“我说是谁呢,原来还是你们这些黑心烂肺的东西,昨儿没吃够苦头,所以今儿想再尝尝?”
赵启常氏赵锐三人一见到她,慌忙倒退两步,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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