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成就一个孩子,很难;想毁掉一个孩子,很容易。
如果是女孩儿,更可以在婚事上暗中捣鬼,给她结一门表面风光、实际苦不堪言的亲事,让她一辈子出不了头。
宁国公心里这个气闷,就别提了。合着自己戎马一生挣下这赫赫扬扬的宁国公府,然后宁国公府老、中、青三代主妇,连个能托付青雀的人都找不着!妻子荀氏,别提了,从年轻时候就不精明,性子执拗,她已是恨极青雀娘亲,连带的不喜欢青雀,再也难改。长媳孙氏出身大家,端庄贤惠,可是有些拘泥,过分注重规矩礼法。青雀若交给她,她铁定照着庶女养,还认为自己很有理。孙媳沈氏就更别提了,想想她是怎么进门儿的,心里就胳应。
宁国公没话可说,闷头喝酒。妈的,老子娶不着好媳妇也就罢了,儿子也娶不着好媳妇,孙子也娶不着好媳妇!
酒入愁肠愁更愁。娶不着好媳妇,哪来的好儿孙?眼见得嫡长子是个纨绔,嫡长孙酷似他爹,邓家后继无人。
“保山,是真英雄!”宁国公醉熏熏的拍桌子,“沈复呢,虽然也有几分勇力,可他能升官靠的是有眼色劲儿,会巴结上司!论真本事,沈复给保山提鞋也不配!”
杨阁老微笑看着他,并不接话。祁保山确是真英雄,那又怎么样呢,一朝战败身死,你邓家连原本已快要定下的亲事也不肯认,另娶沈氏女。
这会子知道后悔了?同是邓家子孙,祁保山的外孙,和沈复的外孙能一样么?祁家的外孙是英雄气概,沈家的外孙能不能比?
娶媳妇,可要挑好了啊。媳妇挑不好,哈哈 ,极可能孙子也不如人意。
这天宁国公直喝到日落西山,才告辞离去。临走的时候叫来青雀,学着杨阁老等人的样子蹲下身子,好言好语告诉给青雀,“妞妞,等你长大了,曾祖父来接你。”
青雀嫌弃的楸楸小鼻子,“好大的酒味儿,您喝了多少酒?喝酒伤身的!太爷爷说了,邓家,我就靠您了。您要保重身体,少喝酒,知不知道?”
宁国公笑着点头,“知道,曾祖父知道。”
杨阁老嘴角抽了抽。邓永,你在邓家,被人这么着训过没有?你还真吃青雀这一套!
宁国公坚持骑马回去,上了马,还喜滋滋跟杨阁老说了一句,“青雀关心我呢,不许我多喝酒。”杨阁老一乐,命仆役护送着宁国公一行走了。
宁国公回到邓家祖居,在外院歇下了。荀氏差人来问,“媛姐儿呢?怎没带回来。”宁国公一则醉酒,二则实在不想理会,把来人一脚揣出去,上床呼呼大睡。
荀氏得了回报,气的直啰嗦。“我熬了大半辈子,熬油似的熬到今天,他这般下我的面子!我问声媛姐儿怎么了,怎么了?”
由此,荀氏更加憎恨青雀。麻烦娘养麻烦闺女,都怪这野丫头,要不,自己这国公夫人能凭空招来这场羞辱?
世子夫人孙氏也紧着命人来打探,“媛姐儿呢?”不过她没敢差人到宁国公面前问,只敢问着跟去的护卫。护卫实话实说,“去了十一位,回来还是十一位。”国公爷带了我们十个护卫一起去的,还是带着我们十个一起回的,一个没多。
“这是怎么回事,邓家的孩子,还要不回来了?”孙氏皱皱眉,心中恼怒,“杨阁老也是欺人太甚,硬霸着子媛不还。”
子媛对于宁国公府来说,不过是一介庶女,无足轻重。可是,邓家的孩子就是邓家的孩子,不能流落在外头。
☆、楔子 遗弃 23、沈茉(二)
孙氏面沉似水,命人请世子邓晖过来说话。邓晖倒是狠给她面子,一请就来,听她问及“媛姐儿”,邓晖笑道:“孩子若是要了回来,父亲母亲都答应你养,你便养着。如今孩子根本没要回来,你跟我说,我有什么法子。”
孙氏看着他这漫不经心的模样,微微皱眉,“媛姐儿的事,父亲到底是个什么主意,咱们也需问清楚了才是。定国公府家的姐儿一直住在杨家,不成个体统。”
他老人家只知道带兵打仗,内宅事务哪里懂得?从来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女孩儿家的教养归主妇掌管,劳烦不到曾祖父的。他老人家该把媛姐儿讨回,交给自己这做祖母的,方是道理。
邓晖哈哈一笑,“父亲那个脾气,我是不敢去碰钉子。你若胆子大,自己问去。”不再理会孙氏,站起身,扬长而去。
总想把小丫头要回来,还想自己养着,你是嫌日子太清闲了是不是?邓晖一边走着,一边笑着摇头,觉着孙氏实在好笑。
听听这风凉话说的,“父亲到底是个什么主意,咱们也需问清楚了才是”,敢情你没尝过老爷子皮鞭的滋味!邓晖想到宁国公的皮鞭,背上发凉,舌头发苦,浑身一紧。
“我才不去问,找挨打呀!”邓晖抹抹额头的汗水,啐了一口,消失在黑暗中。
孙氏见他才说两句话就急不可耐的走了,叹了口气。公公治军严,管儿孙也严,弄的人人怕他,世子见了他老人家连大气儿也不敢喘。麒儿是他长孙,也是宁国公府世孙,这几天躲着不敢见他,唯恐提及偷娶祁玉的往事,再挨上一顿好打。
“怎么把媛姐儿讨回来呢?”孙氏被服侍着躺下后,睡梦中也没忘了这件大事、要事。
次日清晨,邓麒的妻子沈茉带着女儿屏姐儿前来请安。“母亲,该拜访的老亲旧戚人家,已是全数拜访了。回京的车马,也已安排妥当。”沈茉请过安,恭恭敬敬回禀着家务。
祭祖完毕,老亲戚也拜访过,是该回京了。
可是,媛姐儿怎么办呢,还留在这穷乡僻壤?孙氏颇觉头疼。问又不能问,管又不能管,可是宁国公府的骨肉流落在外,旁的且不理论,好说不好听啊。
“其实,临近还有一户人家,儿媳应该拜访,却尚未拜访。”沈茉柔声说道:“杨集杨阁老府上的二少奶奶本是京师人氏,和沈家是远房表亲,我应该称呼表姐的。若不是咱们即将回京,儿媳真应该去杨府看看表姐,叙叙话。”
孙氏大喜,“你今日便去杨家!带着屏姐儿、盈姐儿,备上厚礼,到杨家做客去!”一迭声的吩咐人备车马,备表礼,又命人把邓之屏、邓子盈打扮齐整,拉过她们交代,“见了你们大姐姐,要亲亲热热的,不许生分了,知不知道?”邓之屏、邓子盈都乖巧的答应着,“是,祖母!”
沈茉微笑,“母亲放心,儿媳到了杨家,必能见着媛姐儿的。屏儿、盈儿和媛姐儿是亲姐妹,骨头管着呢,见了面岂有不亲近的?到时儿媳见机行事,许是能把媛姐儿接了回家,也未可知。”
孙氏感概的看着她,叹道:“若说我没福气,不该有这样贤惠识大体的儿媳妇了!我的儿,你是个好的,麒儿娶了你,是他的福份!”
沈茉脸红了红,低声道:“世孙年少英雄,世所无匹,儿媳蒲柳之姿,得奉巾栉,三生有幸。”
心胸宽阔能容人,做事稳妥周到,偏又这般谦恭得体!孙氏拉过她的手,抚慰的拍了几下,嘱咐了几句好话,沈茉盈盈曲膝道谢,又亲热,又恭敬。
对着国公夫人荀氏,只说要去拜访一位远房表姐,荀氏哪里放在心上,“去吧,早去早回。”沈茉辞别荀氏、孙氏,带着邓之屏、邓子盈出门上车,去了杨集。
“娘,我有位表姨母?”邓之屏爱娇的倚在沈茉身边,不解问道。老家还有位姨母呢,怎么从前没听说过?
沈茉微微一笑,“才认的。”
那杨家除了杨阁老这一家之主,就是二少奶奶和瑜哥儿、琪姐儿这几位正经主子。二少奶奶是京师人氏,姓柳,在这乡下地方早住的不耐烦了,能和一位国公府的世孙夫人认做远房表姐妹,她有什么不乐意的。
邓之屏疑惑的看着沈茉,更不懂了。
沈茉替她掠掠鬓发,怜爱的笑着,“屏儿,你表姨母家有位德高望重的老爷子,还有一位表哥,一位表姐,都是极好的。另外,你表姨母家还住着一位姓张的哥哥,也是极好的。”
没想到,在夏邑这样的地方,竟能结识英国公府世子张祜。同是国公府,宁国公府和英国公府是不能比的。宁国公府新近才发达,怎么看怎么像暴发户,而英国公府,已经赫赫扬扬百余年之久,根深蒂固,枝繁叶茂。
满京城的公侯府邸当中,哪家能和英国公府相提并论?那是全京城最豪华、最有气魄的国公府,旁人比不了。英国公,更是当之无愧的诸国公之首,勋戚排班中的头一位,最为圣上所器重。
“邓家,和英国公府并无深交。”沈茉揽着爱女,含笑盘算,“一直想和英国公夫人攀上交情呢,苦无时机。谁知玉儿的小闺女竟和张祜玩在一起了,真是出人意料。”
“走了这一趟,既能接回玉儿的小闺女,在太婆婆、婆婆面前讨了好,又能趁机和英国公府结下情谊,一举数得。”沈茉越想越满意,“玉儿啊,你真是我的好友,助我良多!你送了邓麒这俊美的国公府世孙给我,你闺女么,送来了张祜!”
沈茉低头看看美丽娇嫩的爱女,嘴角泛上丝温柔笑意,“像张祜这样出色当行的少年,满京城再也寻不出第二个。玉儿,张祜配我家屏姐儿,是不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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