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之翰如梦初醒,“那个,不知怎么的,宫里竟传出想让我尚主的消息。我如何能尚主?我……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怎能娶别人?阿扬,你嫁给我吧!”邓之翰眸光热切,央求说道。
薛扬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啐道:“胡说!没个爹娘在堂,却跟女孩儿家求婚的道理!你若有心,央媒人去,跟我歪缠什么。“
邓之翰急的想跺脚,“可是令爹令堂不许啊。”
“我爹娘不许,婚事自然不成。”薛扬不悦,“他们不许,我便不会答应。”
邓之翰央求的看着薛扬,目光中满是痛苦,“我……我日日夜夜想着你,睡里梦里都是你……可是,我娘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抛弃她,真的不能。阿扬,我为了你什么都能做,只除了伤害我娘……”
“你娘不能伤害,我娘便可以了?”薛扬气恼的小脸通红,“我娘她……是被你娘抢走了夫婿,被迫远走云南,好不凄惨。我娘说,我若敢认你娘为婆婆,她便抹脖子自尽,不再苟活于人世。我怎能做不孝女……”薛扬掩面。
邓之翰一阵茫然。她的娘和自己的娘是死敌,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外面隐约有呼唤薛扬的声音,薛扬迅速整了整妆容,重新蒙上面纱,低声道:“我走啦,往后,咱们再不见面了吧。”
邓之翰心如刀割,“不,不可能,我一定要见你,阿扬,我一定要见你。”
他声音痛楚而热烈,听在薛扬耳中,竟令她生了怜惜之心,甜蜜之意。“这人是我命里的劫数啊。”薛扬脑子昏昏的,嘴角勾起一丝迷离的笑意。
她蓦然觉得自己不该这么笑,轻薄不尊重,有失矜持。转念一想,有面纱掩盖呢,又觉略略放心。
“你都要尚主了,还怎么见我?”薛扬低低笑了一声,转身飘然离去。
邓之翰追到门口,却没敢出门-----隔壁就是薛家的雅间,这会子出去,保不齐会撞上薛能,或是薛护。
邓之翰呆呆站着,身畔飘散着纯正芳郁的蔷薇花香,很好闻,很受用,不绝如缕。
“这是阿扬留下的香味。”他不觉痴了,“这是阿扬方才站过的地方。阿扬,阿扬……”
尚主?不,我才不要娶公主,我要么娶阿扬,要么终身不娶。
邓之翰侧耳听了听,轻捷的出了屋门,出了得意楼,飞身上马,往宁国公府的方向驰去。
宁国公府。
宁国公一脸不耐烦,“尚什么公主?公主是好娶的?我戎马大半生挣下这份家业,到头来娶个曾孙媳妇我得对着她磕头下拜?赶紧的,把阿扬给定下来,不许再拖延。”
邓麒苦笑,“我拖延什么?我哪想拖延?我恨不得明天就把阿扬娶进门,明天就喝儿媳妇茶。可薛家不乐意,我有什么法子。”
宁国公伸手从墙上取下挂着的马鞭子,拎着马鞭子在屋里踱了两圈,面带沉思状。
邓麒吓了一跳,好好的您拿马鞭做什么?我可一件坏事也没做!见宁国公只是拿着马鞭子随手敲打,不像是要揍人的样子,才拍了拍胸,惊魂甫定。
宁国公转了两个圈,停下脚步,“薛能不就是要休了沈茉么?依他。”
宁可休了沈茉,也不能娶个公主进门。
☆、第136章 两桩喜事
正在选驸马的永康、卫辉两位公主,和皇帝都不是同母。永康公主的生母早亡,卫辉公主的生母是一位宫女,在宫中都没有什么依仗。娶这样的公主根本得不着什么实惠,简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宫里既有选邓之翰为驸马的意思,邓之翰要么快手快脚的定了亲,要么就认命的迎娶公主。宁国公再怎么战功赫赫,到了皇帝面前也不过是名臣子,皇帝若是开了口,难不成宁国公敢壮着胆子说真话,“陛下,邓家不想娶公主”?
不能够啊。他只能诚惶诚恐的道歉,“邓之翰,已和某家的姑娘定了亲。”
哪家的姑娘呢?这人选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有合适的,只能是阿扬。因为宁国公府从前虽为邓之翰议过赵家大小姐,最后却不了了之了,这当儿要抓个合适成婚的长孙媳妇,其实是很为难。
满京城的名门嫡女虽多,可是门当户对年貌相当又议过亲事的,只有阳武侯府大小姐。邓家要想为邓之翰娶妻,眼下没有比阿扬更合适的人了。
“薛能提什么你便答应什么,总之要把翰哥儿和阿扬的亲事定下来。”宁国公简短吩咐道。
“为了娶阿扬,休掉沈茉?”邓麒头疼的快要炸开了,“祖父,这不是太荒谬了么?这么一来,两个孩子之间,从一开始便有嫌隙,岂能和美?”
我爱慕玉儿到了何等的地步?可以为她死,可以为她奋不顾身,但是,若让我为了娶玉儿,而伤害自己的亲生母亲,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的。我是如此,翰哥儿肯定也是,他再喜欢阿扬,也不会为了要迎娶心上人,便委屈自己的亲生母亲,生他养他的母亲。
“不是为了娶阿扬休掉沈茉,而是为了不娶公主,要休掉沈茉。”宁国公黑着一张脸,“我不爱攀龙附凤,不爱娶个公主做曾孙媳妇,懂么?”
邓麒痛苦叫道:“如此一来,翰哥儿还有什么颜面,屏姐儿还怎么出阁?祖父,您替两个孩子想想!他们的娘心肠又狠毒,眼皮子又浅,可孩子没过错啊。祖父,休掉沈茉,惩罚的是孩子们!”
“这会儿你成好爹了。”宁国公哼了一声,“当年玉儿在老家待产,你在京城娶妻的时候,怎不想想玉儿腹中的那个孩子!”
邓麒被噎的张口结舌,无言以对。脸成了一张大红布,羞惭惶惑,无地自容。
“别再废话,写休书。”宁国公不耐烦的吩咐。
“曾祖父!”邓之翰风尘仆仆出现在门口,眼中含泪,“求您给我娘留条活路吧!”
宁国公黑着脸不说话,邓麒觉得爱子实在可怜,扭过头去,不忍心看他。邓之翰跨过门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叩头,“曾祖父,爹爹,我娘她知道错了,饶了她吧!”
邓麒心有不忍,疾走两步到他跟前扶起他,“儿子,快别这样。”见他额头已是红肿,抱怨道:“你傻么,用这么大力气。”心疼的不行。
邓之翰直挺挺跪着,含泪看向宁国公,“曾祖父,求您饶了我娘,许她在祖居终老。”
宁国公冷冷道:“你若老老实实尚主,不休她也可。”
邓之翰脸上一下子没了血色,失声道:“不,不用!我不要尚主!”谁要娶公主,谁这么倒霉,要被逼着娶公主?
宁国公忍耐的说道:“那么,三天之内,你找到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找到一位清白妥贴、能胜任抚宁侯夫人之职的好女儿,定下亲事。”你们母子情深,好吧,不休你娘;你不爱尚主,好啊,不尚。可你总得定个亲吧,否则,宫里真发了话,你让我怎么应对!
“我只要阿扬!”邓之翰脱口而出。
宁国公忍无可忍,拍了桌子,“你这呆子!阿扬的娘在邓家吃过大亏,若不休了你娘,薛能怎会许婚?你又要阿扬,又要保住你娘,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邓 之翰呆了呆,煞白的面容上忽露出惊喜之色。他向前膝行几步,神色热切,“曾祖父,薛侯爷担心的无非是阿扬进门之后会被我娘为难罢了。咱们答允薛家,阿扬和 我娘永不相见,如何?”回乡祭祖,三年五年甚至十年八年才有一回,阿扬便是回了,不去家庙,不见婆婆,也就是了。
邓麒脸上也有了喜色,“是个好主意!”阿扬一辈子不见沈茉,玉儿该不用担心了吧?不见面,沈茉想恶心都恶心不着阿扬。
宁国公恨的牙痒痒,“你当这是小孩儿过家家呢?说一声就算了?你只管说去,看薛家会不会理你!”
有那样的过往,你还指望着邓家说一句“永不相见”,薛家就信了?人凭什么相信邓家呀,邓家过去的信用又不好!有媒有聘有婚书的嫡妻说不认就不认了,如今你空口白牙这么一句话,薛家就颠儿颠儿的同意嫁女儿?别扯了。
邓之翰脸色变幻,不知该如何是好。邓麒羞愧的低下头,唉,儿子,你被爹爹害惨了。若不是爹爹过去太过不堪,薛家怎会如此为难你?论人才,论学世,论前程,京城有几个年轻人及的上你呢,若不是因为爹爹,薛家定会兴高采烈应下你这东床快婿。
宁国公本不是个多耐心的当家人,对儿子、对孙子都是非打即骂,不假辞色。不过,真到了曾孙子这儿,他还是变的慈祥不少,饱经沧桑的老人,最能触动他的还是自己亲手带大的翰哥儿、益哥儿这些个孩子。
“休或不休,对她来说无甚差别。”宁国公温声道:“总之她余生都在家庙吃斋念佛,忏悔自己的罪过罢了,是一样的。”不休,她也回不来;休了,也不会赶她出家庙。
“可是,她百年之后不能葬入祖坟,受子孙的祭享。”邓之翰哽咽道。人活着要吃饭,死了也要有人供碗饭吃,孤魂野鬼的,太凄凉了。
“这有何难!”邓麒拍大腿,“老家有的是地,咱们把祖坟领近的田全买了,把她埋在领近祖坟的地方便是。四时八节,自有供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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