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末儿!花末儿!幺儿!”应小檀用了全身力气,使劲摇晃着花末儿的身子,这样坚持了好一会,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花末儿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迟钝地盯了应小檀片刻,花末儿惊哭出声,“主子!真的是您吗!”
“花末儿,快别废话,你现在能不能站起来?”
“能!当然能,奴婢什么事都没有……是茉尔珠,茉尔珠她不让奴婢去伺候您,奴婢不愿,她就强行给奴婢灌了一种药,那药喝下去,奴婢就只知道睡觉……奴婢还看见过,她还把那药给您端过去了!”
应小檀一边拽了衣服往花末儿身上套,一边点头,“我知道,我猜到那药有问题了,你放心,我一口没喝!”
手忙脚乱地让花末儿穿戴整齐,应小檀抓着她手就往外跑,“这事指不准还有侧妃搀和,你赶紧跟我来,咱们得去找王爷才行!”
花末儿踉踉跄跄地被应小檀带了出来,多日在阴暗中不见日光,她眼睛一阵生疼,踉跄几步,险些栽倒下来。
应小檀按下了她,“你扶着墙站会,我去屋子里拿点东西,然后过来找你!”
她决绝地留下花末儿,自己回到了房中。掏出袖口的手帕,在药碗上一罩,倒扣着碗把汤药全倒了出来。最后,兜帕一收,药渣全包在了帕子里。
应小檀重新绕出门,朝花末儿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这里来。
两人成功会合后,她拉着花末儿,往二进院旁边开的一道小门处去。
这是寻常下人送膳的通路,应小檀不确定从这里跑出去究竟能不能找到赫连恪,但她确定的是,如果此事真的是侧妃指使,她们才进到前院,一定会被侧妃的人拦下。
顺着小径一通向南,无论在哪,赫连恪住的一定是南边的正院,她拉着花末儿一边跑,一边祈祷自己赶紧遇到赫连恪。
但事实是,在□的另一端,站着的人是四王。
雅俊的男子微微偏首,露出了几分惊讶的表情,“小嫂嫂?你这么……嗯,饶有兴致的,是要去哪儿?”
应小檀也有些出乎意料,她现在跑得满头大汗,想必狼狈极了,三次与四王的相遇都是这样,一次是膝盖打弯儿站不直,一次是遭人追杀,这一次又是……只不过,她却没空与四王分辩,摆了摆手,急促地问道:“您看见我们王爷了吗?”
“三哥么?真是不巧,庄子的管事刚去找他,这不,连我都被赶出来了。”四王无奈地摊摊手,应小檀却连嘴角都垮了下来。
“这可怎么办,我有急事儿找王爷呢!”
四王微微一笑,“什么事儿?区区能否为小嫂嫂效力呢?”
这种腌臜事儿,说起来又是家丑。不管赫连恪与四王如何亲密,在没得到赫连恪的首肯前,应小檀也决不敢将它轻易告诉旁人的。
悻悻然摇了摇头,应小檀道:“不敢劳烦四王爷,妾身还是到前面,去等等我们王爷好了。”
四王一愣,忽地叹了口气,“也罢,区区与小嫂嫂有缘,不妨再帮您一回……不过,您可别忘了,欠着我一个大人情儿呢。”
应小檀心有感激,一面跟着四王往前院走,一面在他身后作揖似地道谢,“四王爷对我的大恩,我肯定忘不了……不过……”
猛地里站住脚,应小檀扬起脸,十分诚恳地叫住了四王,“不过,欠您人情儿的是我应小檀,不是我们王爷,以后您有用得上的地方,只要不伤及天伦道德,妾身都会尽力而为……但,也只是妾身而已。”
四王着实没想到,应小檀竟会敏锐如一个老练的政客,在关键的地方跳出来,把这其中的粘连拨开,把丑话说在了前头。她的防备其实是没错的……她一个王府中的女眷,确然没什么本事,但若能支使动赫连恪,所能还报的东西,可就大了去了。
四王自己有没有这个打算是一回事,但应小檀自己能想到这一层上,确实令四王刮目相看。
“那,小嫂嫂要是还不上呢?”
应小檀笑得洒脱,“把这条命还给您呗!”
四王哑然,摇了摇头,“小嫂嫂可不像闺阁弱质,您像江湖儿女。”
应小檀跟着一哂,“四王爷谬赞啦!”
被去而复返的四弟,打断了原本的谈话,赫连恪脸上的不豫,可想而知。
在听应小檀将这一阵子茉尔珠种种古怪行为一并说出来的时候,赫连恪的脸色更沉了。
当然,没法避免的是,应小檀含糊其辞地表示,她听到了赫连恪与茉尔珠夜里的对话。
赫连恪倒是没什么异样,四王爷却是一脸好笑地扬起眉峰,“原来三哥也有这么多风流债啊!”
“去,别胡说!”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掉四王,赫连恪重新看向花末儿,“你再把你刚才的话,跟本王重说一遍!”
花末儿垂首称是,伏在地案上,柔声回禀:“郎中来给主子扶脉前,奴婢就被茉尔珠打发去偏厢,说是整理下奴婢两人的东西。没等奴婢整理好,茉尔珠就领着郎中到奴婢这里,说是给奴婢扶脉……奴婢其实已经没什么事了,可那时茉尔珠偏偏跟郎中说奴婢吓得厉害,叫他开剂安神的方子,然后当即就给奴婢灌下了。从那时候开始,奴婢就再没出过屋,也没见到过主子。”
应小檀从旁道:“可是,茉尔珠和我说,花末儿发了高烧,是服了去烧药才睡下。”
赫连恪颔首,示意自己明白,又吩咐花末儿继续说,“第二天奴婢醒来的时候,已经快正午了,奴婢没想到睡了这么久,翻身起来就要去找主子请罪,结果奴婢一出门,就看到茉尔珠在廊下煎药,她端了一碗先逼着奴婢喝下,又盛了一碗说要给主子送去……奴婢本想跟着去,结果头一晕,什么都不知道了。再后来,茉尔珠就一碗接一碗的给奴婢灌药,奴婢精神也混混沌沌的,甚至都分不清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直到主子来找奴婢。”
应小檀手里拢着茶碗,神情有些怏怏,“我把茉尔珠支去找郎中了,然后跑到您这里来的……喏,这个是奴婢刚包起来的药渣。”
☆、第25章 过眼云烟
赫连恪的目光逡巡在女人之间,滞了顷刻,扬声叫进了随着他的内侍福来寿。
“去把茉尔珠请来,就说她主子在这里,不必惊扰侧妃。”
应小檀闻言一愣,她固然怀疑侧妃,适才却并未提到这一点。她捉到赫连恪的眼神,两人堪堪对视上。
赫连恪看出少女的疑惑,不由一笑,“别坐在那角儿上了,到本王身边来,花末儿是吧,你且去耳房里洗把脸,归置好了再出来。”
花末儿称是而去,应小檀这才挪到了赫连恪的身边。
温暖的大掌立刻包住了她的小手,赫连恪神态从容,看起来十拿九稳,已有成算。
“前天明明知道本王来了,怎么还不吱声?”
应小檀下意识地想抽出手去,赫连恪一把攥紧,将她纤细的腕子扣紧,“躲什么?这是恼了还是怕了?”
“都不是。”应小檀倔得很,“王爷喜欢谁是王爷的事,小檀可不敢横加干涉……便是茉尔珠么,既然王爷赏识她,何不也封个昭训?”
赫连恪一哂,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小嘴又乱说话,哪里是什么人都能封上昭训呢?你青玉姐姐没告诉你,达苏拉是御赐的女人,察可又有过身孕,因此才得了册封,就你一个走运,讨了爷的喜,白白占了便宜去。”
这样的说法确然是应小檀意料之外的,当初得知自己是头一个得到册封的汉人,她已经窃喜了许久,如今才知道,原来就算萨奚女人,若要得个名分,也是这般困难。
昭训这名头,愈发显得可贵起来。
“难怪么……”偏偏应小檀嘴硬,“这么稀罕的东西叫我得了,难怪人人都不见得我好。”
赫连恪眉心一挤,手上也添了几分力道,“胡说什么呢,谁见不得你好了?”
两人对视上,不必应小檀反驳,赫连恪已经回过味儿来,先是有人半路设伏刺杀,接着,茉尔珠又跳出来捣鬼。若说没人与应小檀作对,那当真是不可能的。
先前顶多牵涉上素来倨傲的良娣,眼下看来,侧妃也未必是清白的。
赫连恪摇了摇头,伸手将应小檀揽进了怀里,“不怕,本王护着你呢,这两桩事,不管查出来是什么结果,本王都不会叫你吃这个亏的。”
应小檀窝在男人的臂弯里呆了一会儿,虽则是熟悉的气息,但太久没有亲热,对她而言,这样的姿势更像是一种牢笼。
她不耐地挣扎了两下,逃脱出来,抬起头问道:“王爷失望吗?”
赫连恪有些惊讶于她的问题,愣了一下,“怎么这么问?”
应小檀耷拉着一双优柔的黛眉,就算是恹恹的表情,也显得格外惹人怜爱,“家宅不宁呗,这两桩事的主谋,左不过是您的枕边人……王爷就没有半点,识人不清的失望?”
温婉的一番话,却像是尖锐的针一样,刺到了赫连恪的心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