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车外吱吱呀呀的车轮转动声渐渐加速,知道是马车已经驶出了王府,于是聂昭阳轻轻掀起车帘一角,露出一条小小的缝隙。真说起来的话,这可是聂昭阳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走出荣王府,比起上辈子偷偷摸摸的溜出来,如今这会儿可是难得的好机会,于是聂昭阳自然大感兴趣的四处张望。
马车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便渐渐转慢了车速,聂昭阳一直掀着车帘朝外张望,所以知道车速减慢并不是因为到了目的地,而是因为前面人群拥堵,原本一条宽阔足可容纳四五辆马车同时并排前行的道路硬是被挤得不足两米。
130.先下手为强03
看到前头人群拥堵,骑马跟随在马车旁边护驾的陈长寿皱了皱眉,紧跟着却是勒停了身下马儿,将身子左倾靠近到手拉马车缰绳的车夫身边,利落说道,“掉头,换一条路。”
车夫点头应下,手上缰绳一拉便要勒转马头,而陈长寿则是纵马靠近到马车窗处,低声对着车内提醒道,“大小姐,前面路走不通,咱们掉头换路,大小姐请坐稳。”
“好。”聂昭阳靠在另外一侧的车窗处,听到陈长寿的声音轻轻应了一声,一双眼睛却是好奇的朝向不远处那人群拥堵处望去。
马车迅速调整方向,车窗跟着掉头,靠在车窗旁边的聂昭阳扬眉望向外面,只见前路拥堵的人流中出现了十几名身穿藏蓝色公服,腰佩镶宝长刀的侍卫,正神情冷峻的驱赶着道路上拥挤的人群。这些公服侍卫的身手应该很是了得,不过转眼之间原本拥挤的道路便被清了场,而那被人流包围在中心的身影也赫然显露出来。
是他!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被包围在人群中心的月白色身影应该是孙若愚,那一日荣王府演武场上飞箭误伤了她的孙公子。
随着人群的让开,那一道身穿月白色锦纹长袍的颀长身影映入聂昭阳的眼帘,那一张温润翩然的玉色脸庞清晰入目,聂昭阳扬了扬眉,视线落在孙若愚身上。
想起那日演武场上孙若愚温和的问话和关切的眼光,聂昭阳目光一柔,可是这柔和的眼神不过一瞬便扫向孙若愚的身旁。
看到孙若愚身旁还有一道大红色长裙的艳丽身影,月白色的长袍和大红色的长裙并肩而立,看上去既惹眼又绚丽,尤其是那大红色长裙的身影正亲昵的搭住孙若愚的手臂,聂昭阳眉尖一挑,视线上移,可是不等她将那红色身影的面貌看清楚,马车便已经全然掉过头去,迅速的朝向街道另外一边迅速驶去。
随着车速渐快,身后人影已经看不清楚,渐渐模糊成一团。聂昭阳忽然没有了四下张望的兴致,手指一收,便放下了车帘。
“小姐是不是口渴了?”看到聂昭阳放下车帘微微抿唇,靠坐在车厢前头的雨洁躬身走了过来,打开矮桌上的食盒便要为聂昭阳倒水。
“嗯?”听到雨洁出声,聂昭阳回过神来。
看到雨洁动作利索的将暖茶送到自己手边,聂昭阳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竟然一直下意识的紧抿着嘴唇,不由的嘲然一笑。聂昭阳伸出手去,将暖茶接了过来捧在手中,低头浅浅喝了一口却并不咽下,就那么含在口中任由蜜茶暖暖的甜意一丝丝浸润整个口腔,半晌之后才重重一口咽下,同时闭上双眼,将盘旋在脑海之中的两道亲昵身影狠狠甩掉。
手中的一盏蜜茶尚未喝完,马车便稳稳的停了下来,车窗处响起陈长寿的声音,“大小姐请下车,王爷已经到了。”
聂昭阳应了一声,将手中半盏剩茶随手放在矮桌上,扶着雨洁伸过来的手臂站起身来。
131.先下手为强04
刚才听了陈长寿的话,还以为荣王已经等在外面,可是下了马车一看却不见荣王身影。看到聂昭阳眉尖轻蹙,已经候在马车之下的陈长寿上前禀道,“大小姐请移步,王爷就在里面。”
顺着陈长寿所指方向一看,见是一座朱檐绿瓦的高楼,门头之上悬有牌匾,上书“清心居”。
看这牌匾上的字样,聂昭阳揣摩着这座高楼应该是一家茶楼。
大轩朝开国不过十几年,民风淳朴,对于男女之别并不十分看重,繁华街市之上时常会有女子出入酒肆茶楼,所以聂昭阳跟在陈长寿身后走进茶楼的举动并不引人注意。只是那辆停在茶楼之外的藏青色马车因为外壁上一抹银光灼灼的王府纹饰而稍微显得出众了几分,很是引得几名路人侧目观望了几眼。
此刻乃是傍晚,平常时候这个时段应该正是客多,可是进了门却在茶楼之中只见了一名小二热情的上来招呼,偌大的店堂不见一名茶客,于是聂昭阳便知道这清心居今日是已经被人包了场的。
那小二之前应该是已经见过陈长寿的,此刻见陈长寿带着聂昭阳进来,也不多嘴,只管热情的前行引路。聂昭阳穿过大堂,跟着小二上了楼梯,来到一间雅间门口。
店小二抬手敲了敲门,扬声道,“几位爷,有客到。”
“进来吧。”雅间之中传出应声,聂昭阳细细一听便知是荣王的声音。
店小二抬手推开了雅间房门,人却不进去,而是站在门口,一手挡着门板一手前伸,示意聂昭阳独行。之前听那店小二敲门之时的称呼是“几位爷”,可是因为已经听出了荣王的声音,所以聂昭阳心中不惧,捏了捏雨洁的手掌,示意她扶着自己走了进去,落落大方的亮相在人前。
“昭阳快过来,见过秦夫子。”荣王正坐在雅间之中,看到聂昭阳便笑着招手。
“昭阳见过秦夫子。”听到荣王口中称呼,聂昭阳知道自己将要行礼之人应是贺家族学之中的老师,于是松开了雨洁的手指,乖巧上前,对着荣王手指之人恭敬欠身行了一个福礼。
“大小姐快快请起。”坐在荣王对面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来,抚了抚颌下半尺长的胡须,笑着对聂昭阳点了点头。
“这位是易先生。”对那秦夫子行过礼后,荣王又指了指坐在秦夫子身边的一名无须男子。
“昭阳见过易先生。”虽然不知这位易先生的身份为何,可是听到荣王开口之后聂昭阳便微微转身,礼数周全的冲着这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恭敬行礼。
“好说好说。”易先生笑呵呵的抬手,示意聂昭阳起身。
因为荣王没有让坐下,于是聂昭阳便站直了身子,微微转过身去,只用自己的侧面对着秦夫子和易先生。虽然大轩朝对于男女之防看的很淡,可是毕竟男女有别,所以聂昭阳虽然不曾系统的学过礼数,却也在这几天府中管事妈妈临时抱佛脚的一番教导之下简单了解到一些常识,足够让聂昭阳此刻用来得体的应对。
132.先下手为强05
见聂昭阳侧身而立,那秦夫子已经坐了下去,一双眼睛专注的落在桌上的茶盏之上,口中也并不多言,而那位易先生却仍然直着身子,一双眼睛只管望着聂昭阳,上上下下的打量着。
被人这般直接的扫视着,而且还是当着荣王的面,聂昭阳心中暗暗奇怪,不由的略略侧脸,微垂着脸庞却用余光望向这位易先生。两人目光才一接触,便见易先生那看似含笑的目光之中竟然仿似藏有利刃,锋芒凌厉,刺得聂昭阳下意识便想要躲闪。
心中隐有一丝不安升起,聂昭阳暗暗吸了口气,大着胆子再度望向易先生。正巧易先生的目光也正落向聂昭阳的双目,此刻两人目光再度对望,却没有了之前那种令得浑身发紧的凛然之感。聂昭阳不由暗暗惶惑,之前分明能够察觉出这位易先生眼中的凌厉之光,可是此刻怎么凌厉全无,仅剩温和?是她太敏感了?
雅间之中半点声响也没有,秦夫子自顾看着面前的茶盏,易先生仍然是定定的注视着聂昭阳,而荣王则是双眼定定的望着易先生,似是期待着什么。
向来细心的雨洁站在一边默然不语,粉色的嘴唇因为担心而微微的有些发干。
因为感觉到易先生这一次目光当中的温和之意,所以聂昭阳尽管大大方方的站在那里,任由易先生仿佛要将自己看透一般的来回打量。
半晌沉默之后,一直盯着聂昭阳打量的易先生忽然一笑,一面在座位上坐下,一面揉着光洁无须的下巴望向荣王朗声说道,“大小姐虽眉疏却秀长,再加上一双眼睛生得好,双目灼灼似绽华,纵是有些小不如意也不足为道。王爷真是好福气,好福气啊。”
“呵呵呵呵……”听到易先生开口,一直满眼期待的荣王朗朗笑出声来,似是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既然易先生这么说,想必是不会错的。来来来,秦某以茶代酒,敬易先生一杯。”那位一直注视着自己面前茶盏的秦夫子也开了腔,却是举杯面向易先生。
“好说好说。”秦夫子将手中茶盏一饮而尽,易先生自然举杯还礼,却是并未饮尽而是浅浅一尝。
看到易先生如此表现,秦夫子和荣王脸上却是丝毫没有不悦,仍是笑容满满,像是根本不觉易先生的举动实乃怠慢之嫌。秦夫子重新倒了一盏茶转向荣王,扬声道,“秦某敬王爷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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