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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策 番外完结 (董无渊)


  在陈婼藕断丝连的主导中,她对周平宁的一腔热血就显得可笑而可悲。
  六皇子话一说完,风便吹在耳畔边的声音陡然变大,呼呼作响。
  毁了陈婼,等于毁了陈家下一代的希望,陈显是被陈家族人踩大的,他的个性会再返过来捧那些踩过他的人吗?陈放之被贺现压制得死死的,陈媛嫁了个无用的王爷,陈显一死,他的衣钵根本无人可接。
  只有陈婼——所以前一世陈显将她送进了宫里母仪天下。
  他的后辈没有能扶得起来的人,那就只能拜托陈婼能生一个皇帝,看在血脉亲缘的份儿上,名正言顺地再给陈家几十年,再给陈家能再出一个能人的时间。
  前世后头的戏,行昭没看完。
  陈家的野心是到此为止,还是继续谋朝篡位,行昭也无从断起。
  “让陈婼和平阳王庶出次子的隐秘暴露于世,陈婼的下场不是嫁给周平宁,就是被陈家封锁从此再无消息。头一种状况纵使伤不了陈家根本,也能永绝后患——一个闲散宗室的庶出之子能有多大出息?权利的边都摸不到...若是我们再狠一点儿出现后一种状况,陈婼直接销声匿迹,无疑是给了陈家人一个自断臂膀的打击...”
  行昭抬了抬下颌轻声说道,望着黑黢黢的天际。
  这就是底牌。
  陈婼没有想过方家会避开庙堂上的试探和攻击,直接选择把她当成靶子。
  陈家的后着,行昭猜得**不离十——他家是该有这样大的底气,猜到了陈家的后着,自然能明白陈家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直到猜到陈家人掌控的势力,行昭这才明白,为什么前世陈家会逼得闵寄柔由正转侧,会让二皇子成为傀儡,挟天子以令诸侯,从而掌控朝政...
  既然猜出了陈家的后招,也有了应对之力,那自然就不能构成威胁,算作机密了。
  最难控制的是人心,最无法预料的就是人力。
  在行昭看来,陈婼才是陈家的底牌。
  一将抵千军,擒贼先擒王,不能给陈婼蹦跶的机会,只有千年做贼的哪儿有千年防贼的,解决完陈婼,便只等瓮中捉陈家了。
  陈家最后一个未知的后手就是陈婼,而行昭正计划着要把这一个后手铲除掉,前路便只等陈家自以为是,自露马脚,便可击之。
  这就是在不久之后要成为端王妃的女人。
  六皇子与有荣焉,轻勾嘴角,缓缓一问:“当时,阿妩是怎么知道陈婼与周平宁之事的?”
  陈婼做得隐秘,只有身边一个贴身丫鬟知道,陈显与陈夫人看重次女,自然全心信重。在陈婼十岁之时,陈显便将陈家内宅拿给陈婼打理只当练手,练来练去却变成了以公谋私,自图方便,鸿雁传书近两载,陈夫人竟丝毫不知。
  平阳王庶出次子不受重视,连一夜未归,平阳王妃都不会过问一句,而此人待亲眷心腹实在用心,平王妃所出的世子嫡长之位不可动摇,平阳王妃妇人之手想养废也只能养废庶女善姐儿,子不教父之过,儿子的教养从来都是父亲用心,平阳王妃自然也插不进手来。
  一个世家女,一个宗室子,自幼相识便两厢情悦之事,是瞒得天衣无缝。
  阿妩如何知道?
  六皇子话音一落,行昭浑身一僵,僵直半晌,这才缓缓抬头,直视六皇子的眼睛,轻声出言。
  “因为一场梦,一场旧梦。”
  庄生梦蝶,真假未知。
  是能算成一场旧梦。
  行昭说完便轻轻阖了眼,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她与陈婼皆心系往之的周平宁当然不差,进退咸宜的谈吐、丰神挺拔的皮囊、温文尔雅的气质...哦,见惯了定京纨绔子弟,再见一个被嫡母压制、被宗族抛弃,却隐忍内敛的美郎君自然觉得新奇。
  情爱里面最要不得的就是新奇,一新奇便想去探寻,一探寻便将自己扔到了无底洞里。
  然后,再也爬不出来。
  前世的她是怎么知道陈婼的呢?
  是在她奉子逼嫁时,周平宁坚持不以正妃之位相许,她哭闹不休,应邑只当看了场好戏,而那个时候的方皇后闭门谢客再不管凡尘俗世——在她最庇护的外甥女做出这般伤风败俗之事时,方皇后已对红尘绝了念想。
  只有贺琰觉得脸上挂不住,便让周平宁到贺家相商。
  周平宁面对贺琰低头无话,可面对她却只说了一句话。
  “那日醉酒铸成苦果,已是万般后悔,原是我对不住红线,正妃之位只能是红线的,你...终究还是我府邸里最尊贵的女人。”
  “红线是谁?”
  周平宁自然不肯再说,甚至颇为后悔一时口快说出这个女人的名字。
  他不说,行昭便自己去找。贴身服侍的丫鬟、表姐表妹,堂姐堂妹,通家之好的女儿...没有一个人的名字唤作红线,行昭几近绝望,终于在一个地方听见了这个名字。
  二皇子登基改为隆化,她在隆化帝皇后的凤仪殿里听见了这个名字。
  陈红线陈红线,红线穿来已半焦,好一个妩媚清雅的小名。
  一切水落石出。
  风仍在刮,刮脸刮骨刮心。
  行昭紧紧地闭着眼睛,浑身都在发抖。
  她鄙夷她的愚蠢和自轻自贱,陈婼的狠毒与周平宁的冷漠,本就是她自找的,与旁人无干。
  她只想看看这辈子没了阻碍与磨难,陈婼与周平宁是不是还会情比金坚,甘做连理。
  她有多么厌恶自己的愚蠢,就有多么怨恨那对佳侣的所谓情深。
  多可笑啊,又多可悲啊。
  三个人的故事里,她只配缩在墙角扎小人。
  这是行昭这辈子头一次无比清晰地回想起这一桩事儿,像是落进了冰窖与水底。
  却陡然背上一暖,全身都被温暖的、一股男子汉气息所包围。
  行昭猛地睁眼,下颌一抬,下巴便顺势搁在了男人的肩上。
  六皇子周慎单手将行昭揽在怀中,手轻轻地摸了摸行昭的后脑,鬓发摩挲在行昭的侧脸上,鬓发很扎人,像是一下子就扎进了心里。
  原来耳鬓厮磨就是这个意思啊...
  行昭陡然哭得泪流满面。

正文 第两百二四章 将嫁

  旧梦一场,也该醒了。
  其实行昭真心觉得自己早在重生伊始就已经醒了,可重新回忆起那段过去,心尖尖上仍旧像是有柄钝刀子在一点儿一点儿地痛。
  那天晚上她抱着六皇子嚎啕大哭,据莲玉表达,“我守在巷口外听您哭跟狼嚎似的,恨不得去把李公公的耳朵给堵住...姑娘啊,您和六皇子虽然是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到底要成婚了,您也好歹顾忌点儿端庄淑德吧...”
  她在老六跟前哭得那叫一个眼泪鼻涕飞流直下三千尺,当晚被老六送回凤仪殿后,连靶镜不太敢照...嗯,还是偷摸觑了觑的,眼睛红得像兔子似的,眼神迷迷蒙蒙的找不着聚点,一张脸邋里邋遢得哭得全是泪痕...
  嗯,只能寄希望于黑灯瞎火的,六皇子看不太清楚了...
  再一想,人小顾氏就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娇弱扶柳的。
  由此可见,哭也是门儿手艺,也是得挑人看脸的。
  没生出一张风华绝代、媚态横生的脸,就干脆甭学人家的哭功,趁早把泪水憋回去变成汗水,在容忍你的人跟前不顾形象地哭上一哭,别人还能宽容宽容。想跟小顾氏似的逮着个人就哭,然后就心想事成了?
  您呐,先把镜子拿出来照上一照,得嘞!啥话都甭说了!
  行昭红着眼被六皇子送回来,方皇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问说了些什么,也没问为了什么哭的,缄默得像极了六皇子的态度。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没有选择刨根问底,这让行昭万分感激。
  其实若是六皇子或是方皇后深究下去,行昭未必不会说,心胸放宽,那只是一场梦罢了,梦里的悲欢如何敌得过眼前的真实。
  大年将至,行景连递了三道折子想回来参加婚礼,从福建走水路来京,快则两个月,慢则六个月,皇帝就是想批也没法子。
  行昭成亲,行景却不在,这算是完满之中的缺憾。
  说起来,这是行昭这辈子过的最后一个还能将头发披两缕下来的年节了,她上辈子嫁得晚,方皇后庇护她,择婿慢慢地选,临到十七八才嫁出去,打死她也没想到这辈子竟然十五未到就要嫁出门子了。
  大年三十儿,皇帝身子撑不住,家宴就散得早。
  方皇后领着行昭回了凤仪殿,围坐在炕上吃饺子,铁定是蒋明英私下里做了手脚,行昭一咬就咬到了一个包着铜钱的饺子,差点儿没将牙给嘣掉,行昭捂着腮,把铜钱冲方皇后扬了扬,弯眉咧嘴笑。
  方皇后边儿把小娘子一把揽在怀里,边笑呵呵地连声称,“大吉大利,大吉大利!我们阿妩会顺顺当当地出门子!”
  会不会顺当地出嫁呢?
  有方皇后坐镇,不顺当也会变得顺当。
  定京的旧俗和江南不一样,江南风俗是在婚期前一天抬嫁妆和置办奁俱送往男方家,定京旧俗是择吉日炫嫁妆。
  没错,女儿家的嫁妆就是拿来炫耀的,炫耀娘家财大势大,炫耀家族煊赫富有。十里红妆,良田千亩,从床、桌、器具、箱笼再到被褥一应俱全,铺子、钱财再到良田都得置办下来,家境优渥的新嫁娘完全可以依赖嫁妆富足地过完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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