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贵君稳了稳心神,肚子上装怀孕的棉套子被拿掉,果然轻盈了许多,听见左相的话,立刻回过了神,赶紧跟在其后面向东跑去。
一路上慌不择路,梅贵君和左相言伽第一次知道瑶华也有如此瘆人的时候,几百个死士竟然都没能将其拦住。后面传来的死亡的压迫令其心中产生了浓重的恐惧,他们就不明白了,明明是自己胜券在握,怎么现在逃命的反而是他们。
“啊!”梅贵君跑了过于惊慌,一下子又摔倒在地,言伽实在想不管这个拉后腿的男人,但是他若是死了,就没法出现才出生的傀儡皇帝了,只好忍住赶紧回头,拉住梅贵君的胳膊,急切间竟然直接往前面拽。
“别拉,我,我脚好像崴了!”梅贵君惨叫一声,豆大的汗珠瞬间从额头上溢出来。
言伽在心里转了几个弯,觉得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命要紧,便一把将梅贵君丢在原地,转身向前面跑,可没跑多久,便看见黑压压的一群禁卫军向这边走来,再凝神一看,带头的那个不正是许瑶泉嘛?
看来是许瑶泉和他们已经里应外合成功,现在整个皇宫都是自己的人了,只是如今她不应该在端正殿囚禁那些大臣么,怎么到了这里?
左相顾不得想那么多,如今只知道许瑶泉带着大军来了,自己的命也就保住了,至于将来的傀儡皇帝,再随便从明光帝的后宫找一个君侍来生算了,虽这样会丢掉了梅家的支持,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十皇女!你终于来了!快,快带兵上前去,杀了许瑶华!”
许瑶泉右手执剑,左手放在腰间,看见言伽狼狈的样子,眼睛一眯,说道:“哦?许瑶华在哪里?”
刚问完这句话,只听一声惨叫,刚将梅贵君赐了个对穿的许瑶华便已经站到了言伽的身旁,言伽面色惊恐,全身发抖的瘫软在地上,看着瑶华举起的刀,连忙大呼:“许瑶华,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景行不会原谅你的!”
可是瑶华此时什么都入不了耳朵,上次差点走火入魔,本就没调息好,而这次的情况显然更加的严重,再加上身后遍流成河的鲜血,这些都激起了其心中的嗜杀的情绪。
“杀了她!攻玉是她的儿子,她却将其当成棋子,害的攻玉最后惨死,杀了她!”脑中有个声音一直在瑶华的脑子里叫嚣,说出来的话,一字一句都正中瑶华的心口。
“许瑶华你在等什么?你忘记了这么多年她对你的打压了嘛?忘记她给凤后的羞辱了嘛?就是她!害得你和凤君父女两隔,言伽这个老匹妇,为臣不忠,为母不尊,何必活在世上?杀了她!”
“啊!”瑶华觉得浑身的血脉都在膨胀,就像要爆炸了一般,痛苦的大喝了一声,便举起了刀,向言伽狠狠的劈下!
“瑶华!不要啊!”
恍惚中,瑶华好像看见了一道白色的身影挡在了言伽的前面,可是这些她都没办法去确认了,内力全部耗尽后,她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许瑶泉看见言景行冲出来挡在言伽身前,先是一惊,接着又看见瑶华直接晕了过去,连忙命人抬起浑身是血的瑶华,又一把抱起痛的直不起身子的言景行,便急急忙忙向寝殿走去,边走还边大喊:“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言伽依旧呆愣在原地,看着鲜血不断从言景行的身上流出,只觉得周围的景色全部都变成了无声的黑白。
到了如今,自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许瑶泉一直都是许瑶华的人,什么里应外合攻打皇宫,恐怕到了如今,整个皇宫都是许瑶华的人了,呵呵……经营了半辈子,趁着匈奴侵犯调走了蒋煜,趁着老皇帝病弱,夺了禁军权,如今呢?一切都没有了……
权利没有了,家族没有了,就连最宠爱的儿子,也因为自己,没有了……
言伽伏在地上,只觉得整个心脏被一刀刀的割开,看着不远处梅贵君的尸体,嘴角反而露出了讥讽的微笑。
“蠢货!你和我都是蠢货!一个在后宫中圣宠不断,一个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到底为什么要造反?为什么……”
当然,这个问题是不会有人来回答她的,很多年以后,月出问了瑶华同样的问题,瑶华笑了笑,答道:“人啊,都有隐藏的贪欲,当一件东西明显不是你的时候,你可能还能压制住心中的欲望,可一旦那个东西很可能易主的时候,大部分的人也便起了争夺之心,总想着去争一争,说不定便能万人之上了。”
言伽到底没能斩于瑶华刀下,整个言家和梅家以及牵涉进来的其他家族,共一千多人,全部都给押进了天牢,整个押解过程说不出的残酷迅速,连隐藏在暗处的势力,因为有许瑶泉的原因,都被轻易的拔了出来。
天牢中始终都有夫侍凄苦的问着巡逻的衙差:“我家妻主究竟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把我们都关在这里?”
衙差被缠的不耐烦了,便是一鞭子下去,骂道:“老娘怎么知道你家妻主犯了什么错?!那天整个皇宫的大门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你看不出来嘛!天下百姓都知道你们这是谋反不成,就你还在这里瞎嚷嚷!”
衙差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她说的话却是极对的。就像此时,刚经历过血的洗礼的皇宫无处不透露着压抑和悲凉。明光帝坐在皇位上也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病态的双手死死地扣住凤椅的把守,眼神中透露着认命的沧桑。
如果不是瑶华还念着点亲情,估计自己如今也是入了土了。女儿大了,心思计谋早已经超过了自己,这么多天自己竟然也没有看出许瑶泉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要不是一周前许瑶泉亲自给自己喂了解药,使自己苏醒过来,估计到死她都要以为许瑶泉要跟着梅家,乱了许家的江山。
“朕年老体若,无力再支撑这天圣的国运,三皇女许瑶华爱民如子,反叛有功,定为下一任天圣储君,什么时候苏醒,什么时候举行登基大典。”
“从今日起,国事由殿阁大学士赵康、安定王许瑶泉、右相李长文暂时代理,诸位大臣尽心竭力从旁辅助,共保我天圣江山永存。”
“朕需静养,诸位大臣以后少来探望才是……退朝……”
“陛下!”朝堂之上不少头发花白的老大臣痛哭流涕,明光帝是天圣有史以来第一个自动退位的皇帝,共事那么多年,君臣之间多多少少还是留下了深刻的情意。
与各个痛哭流涕的老大臣不同,赵康、王慧、许瑶泉,埋在暗处的户部尚书王宇,还有其他许瑶华的亲信,甚至包括远在边疆的蒋煜,心中估计都只剩下波澜不惊的兴奋。放远望去,整个朝堂之上,曾经的老臣已不足五分之一,这天下,终究是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
寝宫内,白涯刚收回给瑶华探脉的手,月出便凑上去,紧张的问:“娘,师姐怎么样了?”
白涯疑惑的皱起了眉头,说道:“虽然她真气尽散,武功全废,但我已经帮她修复好了经脉,也不知为何,一直不见醒来。如果不是因为身体的原因,那便是她心中有什么想逃避的事情不愿意醒来。”
盼兮抱着怀中的澄安,目光深深地看着瑶华安详的脸,别人不懂,他却知道,瑶华定然以为言景行已经丧命在了自己的刀下,所以才不愿意醒来,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情。
“把言公子搬进来和陛下合住吧!”盼兮叹了口气,说道。
白涯皱眉表示不同意:“言家那小子才醒,那一刀多种啊,好不容易活过来了,怎么能来回乱搬?”
香丘斜倚在凳子上,扫了眼盼兮,说道:“就听盼兮的,只要言景行能够让许瑶华醒过来,我才不会管他的死活。”
清晨的雾气已经散去,静静的寝宫内连熏香都没有燃起,只听得一男子低低的呢喃,苍白消瘦的指尖不断划过床上女子的眉眼,那一下下的颤抖暴露出了其心中的恐惧。
“瑶华,你赶紧醒来啊,我已经陪了你一个多月了,你看,我如今活的好好的,都能下床走动了,可是你为什么还是不醒来呢?
香丘的肚子也微微的鼓了起来,我将凤君的花钗给了他,月出每天便缠着香丘问为什么他还没有宝宝,就连澄安也学会了叫娘,你看,大家都这么期待你醒过来,你怎么能抛弃我们,自己一个人睡的那么熟呢?
瑶华……瑶华……直到此刻我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爱你,我多恨自己没能早一点抛弃一切身份和你在一起,你不能丢下我,我没有了母亲,没有了家族,要是再失去你,让我怎么活下去……”
言景行眼眶红肿,看了看瑶华依然没有变化的睡颜,压住心中的酸涩,从床上下来,该是给瑶华喂药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