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刚从外面办事回來,隐隐约约听到哭声,一时警惕起來,她放慢脚步,沿着声源走寻过去,却在看到夏暖燕卷缩在那里,如同一只受了极大的伤害的小鹿,哭声那样凄怆而悲恸,她那向來生硬的心,忽地,软了起來,说句实话,她一直挺身而出惧怕夏暖燕的,惧怕她那淡漠而又高主在上的行为处事,如今再见,怎么觉得,夏暖燕如同一只被踩在脚底下的癞蛤蟆,怒却不能言。
清风走过去,半蹲下身,拍着夏暖燕的肩,“王妃,你沒事吧?”
在清风的手碰到夏暖燕的肩时,夏暖燕条件反射的躲开了,口里还慌惶的叫着,“不要碰我。”
“王妃,是我,清风!”清风看到夏暖燕时,整个人都惊呆了,夏暖燕脸清唇白,一脸泪迹斑驳,像受了极大的惊吓一样,看着她,她深深的负疚着,也只有君世诺才会把这么一个可人儿,弄得这般不成人样了,而,也只有君世诺,才能把夏暖燕,弄得不成人样。
夏暖燕颤颤巍巍的张口,“清风。”然后泪水流得更凶,在同样是女子面前,想着自己刚才那处境,夏暖燕的心,一时寒到了极点。
清风什么都沒有说,拥着夏暖燕,任其哭出來。
夏暖燕也不知道,最后,她是怎么回到新房,然后灭过红烛,抱着自己,在椅子上,一夜浅眠。
天微亮时,君世诺睁开眼,只见夏暖燕伏在桌子上,轻轻的呼气,浅睡中,她眉头纠成一团,脸上斑斑驳驳,明显是昨夜留下的泪痕。
君世诺把头枕在双手上,定定的看着夏暖燕,最后,从咽喉里叹出一口气,这样的折腾,夏暖燕得了苦果,可是,自己却得不到快感,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吗?
君世诺恍惚了许久,才起身下床,在被褥上,那点殷红刺痛了他的双目,这点落红落在同样红色的被褥上,本是很轻易就被忽略的,只是,恰好,它落在这一江清水的图案上,婉若在是这江心,恰好盛开的一朵荷花,宁静淡然,这一白一红的映衬,就分外的引人注目了。
君世诺的手不自觉的摸上那落红,惆怅的看着夏暖燕,昨晚是她的第一次,怎么可能,她明明和杜雨,还有靖王,纠缠不清,况且,夏暖燕也从不否认,她和杜雨的苟且之事,不是么?
君世诺利索的下床,轻轻的走近夏暖燕,看她睡着的样子也十分的痛苦,他取过一张斗蓬,想披在夏暖燕身上,举着的手搁了许久,终是,沒有披上去,而是不动声色的放回原处。
君世诺进宫之前,吩咐清风,“还是让千楠归照顾王妃吧!”
“嗯,知道了!”清风点头道是,君世诺转身又再回过头來,他奇异的看着清风,“清风,你,沒事吧?”
“沒事啊!”
“我怎么觉得,你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來!”
“王爷关心了,只是昨晚着凉,睡得不尽好!”清风低下头,浅浅的说,头一回,她对君世诺撒了谎,昨夜她是失眠了,却不因入夜东风。
千楠端着洗脸水进來时,夏暖燕已经醒了,或者说,是君世诺推开门的那点微小的声音,就让她从恶梦中惊醒了。夏暖燕坐在床上,手触着那点落红,心里如五味杂乱,更多的是,酸楚,是隐痛,是屈辱!
“王妃,过來洗把脸吧!”千楠口里絮絮叨叨,夏暖燕并沒有听她说什么。
“王爷呢?”
“王爷上早朝去了,王妃……”千楠还想说什么,一眼瞄中那刺目的落红,一时之间,难以言语。
夏暖燕轻轻一笑,“你去备车,我要出去。”
千楠沒有再说什么,点头便是。
夏暖燕收拾几件衣物,出门时,清风迎了上來,她诧异的看着夏暖燕,“王妃,你这是要去哪?”
“现在天下那么动乱,我要庙里住一阵,吃斋念佛,求天下相安。”夏暖燕说得有板有眼的,说得眼都不眨一下,清风明白,夏暖燕心里装的,不是天下事,只是,或者,只是此时此刻,她装不下君世诺。
清风小声的说,“那王妃总得让清风知道,你的去向,那样,王爷问起來,也不至于哑口无言。”
夏暖燕脑海扫过端王妃那一抹温温的笑意,脱口而出,“云來寺。”
清风一脸的顾虑,“王妃,让千楠跟去侍候着吧!”
夏暖燕婉约一笑,笑得很虚,给人感谢觉,仿佛那笑,只是一个幻觉,“清风,放心吧,我知道,我还是庄王妃,会回來的,更不会,犯傻。”
“那,王妃,你,什么时候回來?”
“看着吧,会回的。”夏暖燕凝思一下,勾起嘴角,佛门清净,她不过只是想在那里,安静一段时间,好让自己处理好心绪來接受这个已然肮脏的身体。
末了,夏暖燕补充一句,“清风,昨晚的事,别和王爷说!”
清风认真而肯定的点头,夏暖燕回她感激一笑,她知道,清风会守口如瓶的,这是女人与女人之间的契合,不需要理由!
正文 125.一去恍知万事空
君世诺从宫里回來,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找夏暖燕问清楚,那落红是怎么一回事,当她发现房间是空荡荡的,就唤了清风过來,“清风,一大早的,王妃去哪里了?”
清风直言直语,“回王爷,王妃说了,现在天下动乱,她要去庙里住些天,为天下百姓求个好福。”
君世诺侧目盯着清风,清风脸上,复杂而生硬,“清风,你平时不笨,这些话,你也能信吗?”
“清风不信,可是,王妃这么说了,清风做奴婢的,也只能这么听了!”
“那她有沒有说云哪里,什么时候回來?”
“说了,去云來寺,住够了就回來!”清风抬目,想起夏暖燕昨晚那惊吓状,试探性的问,“王爷,王妃早上情绪有点不稳定,是不是,你们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君世诺眉头轻动了一下,干咳一声,才理直气壮的说,“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圆个房,天经地义的事!”
清风张着口,惊讶了半晌,有些话,卡在咽喉,她再也说出出口,因为,这些话,是关于言望月的,她生怕,一旦说出口,受不住的,是君世诺。
“沒事了,你下去忙吧!”
清风退下后,君世诺忽感谢心里空了一城,在这个空荡荡的房子里,昨夜的被褥已让千楠收拾得干干净净,在他的记忆里,也只印着昨夜,那不算缠绵的缠绵夜!
君世诺忽然想起,夏暖燕之前留下的那首诗,他跑过去,从抽屉里抽出來,还是那字迹,还是那怨怼的语调,却还是,那深情厚意。
绵情寡,长衾薄,夜半无人话私语,孤烛红颜一夜残;
凄凄苦,夜夜寒,长夜深思枕难眠,一寸芳心尽上君!
这诗,和箫贵妃临终时的那首诗,有一个地方是相同的,那就是怨言怨语。
君王到底负前言,江山权重美人轻。
圣旨一道册微嫔,宫纬深深三十载。
黑发青丝粉黛残,不及佳丽俏而娇。
若是未见未曾惜,纵马草歌儿女欢!
念诗及此,君世诺深深的吐了口气,忆及某人说过,在爱情里,女子丧了理智,什么事都做得出來的,他似乎有点相信,夏暖燕,曾经是那么的爱着他的,如同箫贵妃对先王,一心一意,也因为太爱,才会对言望月,痛下杀手。
爱一个人,从來都只是一个人的事,爱,也得爱之有道,夏暖燕这般重爱他,搭上一条人命,还是言望月的命,对君世诺來说,他觉得,那量种负累,他,无福消受,爱不起,就只能恨了。
只是,看着空空如是的房子,君世诺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映入眼帘深觉恨,一去恍知万事空,谁道旧事不该忆,忆起才觉仿如新!
接待夏暖燕的和尚,恰是那个为她送信到庄王府的那个,所以就多言几句,“女施主,这次是小住,还是只是逗留呢?”
“嗯,算是小住吧!”夏暖燕想了一下,“小师傅,能不能请行个方便,如果有人要见我, 不要让他來,我想安静几天?”
“这个女施主大可放心,鄙寺一直都是予人方便的。”小和尚说完,忽忆起什么,又回头对夏暖燕说,“对了,施主在那以后有沒有再见到端王妃,今天恰逢初一,端王妃正在诵经呢,要不要去见一面。”
“哦,是吗,也好!”夏暖燕想了一下,相请不如偶遇。
端王妃正在观音像前,轻喃诵经,她身边空无一人,夏暖燕走上前,在端王妃身侧也跪下,双手合十,诚心祈福。
端王妃侧目看见是夏暖燕,心里不禁荡漾起一丝愉快,“夏姑娘,原來是你,好久不见了,你脸色却还是不见得有多好。”
“夫人,好久不见了,你还是那么诚心,冲着你这份诚心,一定以感动天地,观音大士会让你所求有得的。”
端王妃温温而笑,“会吗?”
“会,论诚,其诚可动天,论义,其义泣鬼神,除非夫人所求,是连老天爷也作不了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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