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安璟侯心里也有几分难受,自听说妻子苏氏生了一个郎君后,在外四年间,他没有一天不想着回家的。可西夏一战并不好打,说实话,能四年打赢回来,那真是无数将士们用鲜血换来的。
尤其是英武将军,小小少年,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的勇气跟胆量,为了尽快战胜归来,他真是跟不要命了一般。那西夏国养了一支猛虎军,厉害得很,猛虎军是天朝将士从未见过的,即便行军多年的唐国公,也未尝敢轻易尝试,可英武将军什么都不怕,带着先锋军打头阵,英勇无比,真是比猛虎还凶猛。
战场上,几次三番,他都受了重伤,垂危之际,却满口叫的都是自己女儿的名字。就连唐国公那般的硬汉子,竟也是流了泪,直道臭小子比他年轻时候有出息,臭小子将来一定比他重情义!
安璟侯转头去瞧嫡幼女婉娘,豆蔻年华的女儿,再不似小时候那样胖嘟嘟的了,此番已是出落得清水芙蓉般冰清玉洁。四年前,英武将军已是对这个女儿动了心,若是见到女儿现在这般样子,怕是更不会撒手了。
安璟侯拍了拍穆郎的头,亲切道:“你是爹唯一的儿子,宝贝着呢,爹怎会舍得打你?爹现在回来了,就不走了,以后天天抽空陪你,爹亲自教你骑马射箭,好不好?”
穆郎开心得双手乱挥,圆圆的脑袋猛地就撞在他爹头上,然后嘻嘻笑道:“我有爹了,我终于见到我爹了,我的大英雄爹爹回来喽!”
安璟侯换洗之后,便带着大房的妻妾儿女去给母亲云老太太请安,刚好二房的人也都在。
四年来,云老太太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若不是苏氏跟罗氏两个儿媳妇床前尽孝道,她怕是早就入了土。满城的大夫都请遍了,婉娘也亲自给祖母把过脉,可老太太确实是到了年纪,命不长了。
安璟侯是孝子,他四年没有在母亲跟前尽孝道,此番已是跪在床前,直言自己的不是。云老太太见日夜思念的大郎回来了,颤颤巍巍地握住他的手,直道能再见着大郎,死也无憾了。
云傲现已升至礼部右侍郎,而立之年,更沉稳了几分,看着安璟侯道:“大哥回来,老太太的病或许会好几分……我已经告诉娘,大哥你受封爵位的事情,老太太很高兴……”
安璟侯点头:“我们兄弟两个,以后一定相互扶持,继续将云家发扬光大!”
自老太太那里回来后,安璟侯便着人将柳氏跟赵氏叫了过来,见了一面后又将她们打发走,只留了蓉娘在身边。
蓉娘才刚得十二的年纪,长得清清爽爽的,虽不似画娘那般娇艳明丽,也不似婉娘这般清丽脱俗,可乖巧讨喜得很,也十分惹眼。
蓉娘胆子小,打小跟爹没什么感情,倒是跟嫡母苏氏的感情很好。此番他爹安璟侯朝她招手,她也只是缩着头躲在苏氏身后,愣是不肯过去。
穆郎见状,扭着圆滚滚的身子便从炕上爬下来,将他五姐姐拽到父亲身边,皱着鼻子说:“爹,五姐姐怕生,竟又害羞了。”又仰头看蓉娘,一脸真诚,“这是咱们的英雄爹,五姐姐小时候也是见过爹的,比穆郎要好。”
蓉娘扭扭捏捏地站到她爹跟前,笑得几分羞涩,只轻声叫道:“爹……”
云盎满意点头,欣慰道:“你母亲将你们几个姐妹养育得都很好,也是为父的福气,娶了你们母亲这般贤惠的女子为妻。”这话是真心实意的,之前在杭州时,他一直偏宠着柳氏,倒是忽略了这个妻子。
苏氏只抿着唇,不言语,脸上倒是挂着几分笑容。她现在什么都不求了,只求几个女儿能嫁个好人家,穆郎能够懂事听话,便就够了。
苏氏顺手将儿子抱在怀里,又转头对安璟侯道:“此番老爷回京,该是不会再走了吧?咱们云家,如今官位有了,爵位也有了,儿子女儿都听话懂事,妾身也不多求,只盼着一大家子能够平平安安的,也就够了。”
安璟侯说:“这个为夫的也说不准,是不是得再出兵打仗,还得听二圣的。”又说,“刚刚西夏一战,国体耗损过多,估计得休养生息一段时日。算了,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你就操心几个女儿的婚事吧,争取我在家的这些时日,能够看到几个女儿嫁人。”
苏氏有些愁容:“婉娘她们几个小的,我倒还不大担心,倒是曼娘这丫头,自打跟张家那门亲事黄了之后,便谁家都瞧不上。妾身拖了媒人说了几家,那几个郎君妾身也瞧过,个个都不错,只可惜……这可都十八了……”
安璟侯眸光沉了沉,压声道:“这也不怪曼娘,是汝南王府欺人太甚!张笙确实是个重情义之人,只怪他有那么些父兄长辈,好好的苗子,竟是去做了县官,可惜了……”
二圣看好张笙,他也看好张笙,偏偏这张笙却成了汝南王杨植清的佳婿。
杨植清的女儿,竟嫁了寒门出身的状元,这汝南王,血本下得够多。
安璟侯道:“曼娘这丫头性子烈,她不同意的事情,若是我们逼着她,还真能逼出事端来,倒不如先给底下几个小的物色一翻。”顿了顿,又说,“婉娘的婚事,怕是得二圣做主了。画娘跟蓉娘,还得你操心。”握住妻子的手。
穆郎叫道:“三姐姐不嫁人,三姐姐要陪着穆郎!”一听三姐要嫁人,他急得满脸憋得通红。
苏氏哄道:“只是先给你姐姐物色,没说现在就叫她嫁了……”
穆郎还是一脸不高兴,晃着圆圆的脑袋嘀咕:“我怕三姐姐嫁了人之后,她就不会如现在这般对我好了!我三姐是全天下最好的人……”挣扎着从母亲身边跳下来,“我要去找三姐姐……”扭着身子就跑。
苏氏给春梅使个眼色,春梅朝着老爷夫人请了一安后,赶紧追了上去。
蓉娘闷着头左右望,弱弱地说:“父亲,母亲,女儿也想去找三姐姐。”
苏氏笑道:“你也去吧,照顾好你弟弟,不要让他磕着碰着!”
蓉娘得了命,点头应着,也追着穆郎跑了出去。
苏氏觉得,此刻是她最幸福的时刻,老爷回来了,儿女承欢膝下,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开心的呢?
“蓉娘胆子小,得挑个性格温和之人,否则怕她会受欺负。”苏氏转头瞧丈夫,“至于画娘,怕是妾身做不得主,画娘的婚事,有太后娘娘做主。”
安璟侯又想到白天时画娘跟他说的,画娘想嫁谢家,谢家,世族。
二月的一天,李夙尧才刚刚陪他祖母母亲一会儿,便就坐不住了,脑袋时不时往外伸。
独孤氏知晓儿子的心思,瞥了他一眼,对老太太说:“当初就该逼着臭小子娶兰娘,那好好的一朵花儿,竟是便宜了镇南王家的那个小子!”说着恨铁不成钢地揪儿子耳朵,“你啊你,打小就浑,竟然连婚事也敢不听为娘的。”
李夙尧被他爹打得惯了,战场上也差点死了好几回,皮厚得很呢,他娘拧他耳朵,他觉得就跟挠痒痒一样舒服。
老太太站在孙子这边,冷睇媳妇一眼:“你就跟我作对,我就瞧着那云家丫头不错,这四年来,她没少来府上陪我玩!”说着愁起来,也伸长脖子往外瞧,“怎生夙尧回来这一个多月,她倒是不来瞧我了,夙尧,你去云家看看!”
李夙尧立即起身道:“孙儿这就去瞧瞧!”又嘿嘿笑着向他娘鞠了一躬,“娘,连老太太都喜欢她,您就认了这个儿媳吧。”
独孤氏对婉娘的态度虽不似四年前那般强硬了,但还是不大高兴,皱眉道:“我就不知道了,那个丫头有什么好……怎么老的小的都这般宝贝着。”又说,“虽那云将军此番得封爵位,可也改不了他云家寒门的事实。再说了,那丫头三天两头往九王府跑,若是将来做了李家媳妇,还不得丢人!”
李老太太也气愤地捶桌:“就是!”
独孤氏眼睛一亮,觉得此番终于说到点上了,兴奋道:“娘这般瞧,就不觉得那丫头好了吧?”坐直身子,“只要不进咱李家的门,她爱去谁家便去谁家,咱们也管不着!夙尧原该十三岁就成亲的,可非得跟二圣定什么四年之约,眼瞧着十七了,可得成亲了。”
李老太太挪了挪屁股,直起身子说:“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那秦太妃欺人太甚!我孙媳妇,她凭什么三番四次的命人叫过去!竟还装病,她这几年病装得越发像了,竟是比我装的还像……”觉得好似说漏嘴了,赶紧将嘴捂住!
老太太装病,独孤氏心里明白得很,可她从来不戳破,天天来陪着老太太。
独孤氏打岔说:“老太太尽帮着臭小子说话,都被您宠坏了,现在是越来越不着调,可得找个贤惠的儿媳管着他才行!”
老太太朝着孙子眨了眨眼,捂着胸口咳道:“我这心口疼的,夙尧,赶紧去云家将那丫头叫来帮我瞧瞧!”
李夙尧到了云家,婉娘正被他爹叫到书房里说话。婉娘跟父亲说了九王去江南的事情,又说李夙尧也得了二圣的旨意,就在这几天,也得去江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