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自己高中,二圣于京中御赐了府邸,举家搬出云府,他也在等着,等云母生产后便可与云二娘子成婚。奈何,等来的却是云二娘子病重不起,而自己父兄想要退亲的消息。
张笙听得父兄的意思,气得竟是拍案而起,一张俊脸涨得通红:“爹,你们瞒着儿子这般做,实为陷孩儿于不义!云将军于孩儿有恩情,即便云二娘子身子不好,孩儿又怎会毁亲?想都不要想的。”气得袖袍一甩,背过身子,又道,“还有,孩儿与长宁郡主间并没有什么,孩儿不过赏识她的才华,仅此而已!”
张父见一向听话懂事的小儿子,竟是为了云家那丫头这般与长辈说话,气得暴跳,桌子拍得比儿子还响。
“你敢不听!”张父见到嘴的肥肉儿子竟然不吃,气得要死,伸出手指教训,“咱们张家穷了那么多年,此番好不易可以扬眉吐气一回了,你怎生那般拧?那可是汝南王府,汝南王啊,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岂是他云家比得上的?儿啊,你可别不识好歹!”
张家大哥插嘴:“是啊,三弟,云府跟汝南王府一比,可是差得远了。你可得识相一点,也得考虑考虑哥哥们,你是高中了,自有高官厚禄等着你,可哥哥们为了你可是辞官入京的,若没有汝南王府那般的亲家提携,又怎能在这京城繁华之地站稳脚跟?你可不要这么自私……”说完用手肘直拐张二哥。
张二哥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大哥说得是。三弟,你可别忘了,如果当初不是为了赚银子给你进最好的书院念书,我跟大哥也不会点中秀才后就不去考举人了,你可不能忘恩负义。”
张笙薄唇紧抿,转头瞧着两位哥哥,努力抑制怒气,道:“当初就劝大哥二哥不要擅自辞官,你们在杭州做官做得好好的,跑来京城做什么?好,你们辞了,打算在京城谋发展,我也答应过你们,等我安定下来,自会想办法给你们谋个一官半职,可你们此番又是怎么做的?你们在陷我于不义!”
张二哥不高兴了,拉着脸:“三弟,你若说这话,可就是没良心了。你现在是中了状元,你是威风了,是不是以为,这样就可以对我们指手画脚了?你给我们谋一官半职?什么职位?若是九品芝麻官,我们还不如留在杭州呢!”
张笙正在气头上,袖袍一甩:“你们原就不该进京!”
眼瞧着几个儿子似是要打起来,张母立即拦住,道:“快都别吵了,都是一母同出的亲兄弟,吵成这样像什么话?别为了一个外人,伤了兄弟情分。”看着小儿子,“三郎,你大哥二哥说得对,若是没有他们,也就没有你的今天。你现在是飞黄腾达了,可人不能忘恩负义,你以后就该照拂着兄长们,咱们张家要发一起发。”
张笙暗自嗤笑一声,点头说:“好,不该忘恩负义,儿子确实不该忘记兄长的恩情……那云家呢?就该忘他们的恩吗?儿子跟云二娘子的婚事,原就是铁板钉钉的,你们擅自做主想毁亲不说,竟还害得二娘子真就一病不起,你们就是这般帮着儿子报云家的恩情的吗?儿子高攀权贵,忘恩负义,这对我们张家的名声就真的好吗?还是那汝南王府已经许诺了两位哥哥,只要儿子与郡主成婚,便就封你们高官?”
“这……”张母望望丈夫,又望望儿子,弱弱地问,“可有许你们什么?”
张大哥跳了起来:“那可是王府,他们是嫁女儿,不是卖女儿!再说了,儿子们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谈条件,这不是得罪人么?更何况,眼下只要三弟娶了郡主,以后还能没有我跟二弟的财发?”
即便这样说,心里还是有些后悔的,当初就该明里暗里先谈下条件。
张笙不想再与两位哥哥多说什么,只向父母作揖告辞,然后长腿一迈,直接夺门而出。
张二哥也跳了起来,气骂道:“他这什么态度?爹,娘,三弟这可还没当官呢,若是他真当了官,还不得直接爬我跟大哥头上拉屎撒尿!”
张父拖下鞋子便朝着二儿子扔过来,正好砸中二儿子的嘴,堵住他后面的话。
张老爷子发火了,屋子里瞬间静了许多,气氛也紧张起来。张老爷子发火是因为,他刚刚听了小儿子的话,觉得有些道理,这样做,怕是真的对小儿子的名声不利。
都怪大郎二郎两个臭小子,当初就不该听他们的,此番如何是好?汝南王,可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张笙出了自家院子,在门前站了好久,望了望墨黑的天空,想到了曼娘。
他不记得初次见曼娘时她是个什么神情了,只知道,在自己映像中,云家二娘子是个真性情的人。无疑她是美丽的,她虽有时候比较凶悍,可面对自己时总能很温柔,她为了不嫁给太子而嫁给自己,竟是毫不犹疑地一盆冷水泼身上,愣是重病一场。
她这一病,身子便就受了损,就算后来慢慢调理,但也不似之前那般康健。
这些都是云昭训出嫁前告诉自己的,云昭训说曼娘为了他什么都能做,希望他此生好好待曼娘。
想到此处,张笙更是下定决心,此生不能亏了曼娘。至于长宁郡主,她着实误会了,他只是赏识她的才华,仅此而已。
张笙觉得,此刻他应该去汝南王府,去跟郡主将话说清楚。他知道这样必是会得罪汝南王,但他不能背信弃义,不能弃了曼娘。他甚至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是因此在京城呆不下去了,他便请旨外放,带着曼娘到地方做官去。
汝南王府,长宁郡主正伴随父母在大厅里吃饭,随从报说,新科状元郎来了。
长宁一听,脸上立即飞上一片红云,有些娇羞地低了头。
汝南王妃见状,点着女儿鼻尖娇笑道:“王爷你瞧,咱们的舞儿害羞了。”
汝南王瞧着妻女,欣慰道:“你们先去内厅候着吧,本王招张状元来见便是。”
长宁一愣,提醒自己父王:“那云家的事情,父王可得与状元郎好好说,退亲一事他不知情的,怕是此刻也很为难。”
汝南王妃将女儿抱住,轻声道:“舞儿,你父王自有主张,听你父王的话,快些随母妃去内院吧。”
张笙跟着王府的随从进了大厅,便见汝南王端端坐在上位上,明紫长袍,姿容堂堂,冷肃威严。张笙却并未被汝南王的气势所震慑,依旧恭恭敬敬不卑不亢地行礼。
汝南王给张笙赐坐,笑道:“状元郎此番前来,可是探望小女的?”
张笙只觉得这汝南王笑容几分刺眼,好似明知他的来意,却故意这般问,这叫他到了嘴边的话,打了几个转,又先转了回去。
“晚辈是来探望王爷的。”张笙恭恭敬敬说,“当然,晚辈也是来替两位兄长给王爷道歉的,晚辈的两位兄长初来京城,不懂规矩,若是什么地方冲撞了王爷,还望王爷大人不计小人过。”说着又站了起来,屈身恭敬行礼。
汝南王撩手示意他坐下,精锐的眸子自他身上掠过,说不出的威严:“状元郎也不必绕圈子,状元郎此番来意,本王心里自知。不过,本王还是劝状元郎一句,快些打消你心里头的那些想法。本王不管你们张家是怎样与云家说的,但是你与舞儿的亲事,定下便就不能退!”边说边屈着手指,轻叩桌案,“我汝南王府可不是骠骑将军府,长宁郡主也不是那云二娘子,定了就是定了。”
张笙尽量抑制心中怒气,心平气和道:“退亲一事,是父兄瞒着晚辈所为,晚辈事先并不知晓。况且,云将军于晚辈有恩,此番云将军为大兴去西南边疆效力,晚辈就更不会做那些忘恩负义的事情。”
“哦,那依状元郎的意思,便是说,不负云家的恩,就是决定要负我长宁了?”汝南王虽是笑着,可笑里却藏着刀,“状元郎,我汝南王府,可不是好欺负的。长宁是大兴的郡主,不管你愿不愿意,既然长宁相中了你,你便就没有选择。”
张笙皱眉瞧了汝南王一眼,半饷道:“长宁郡主是知书达理之人,晚辈相信郡主会明白晚辈苦衷,因此,晚辈想见郡主一面。”
汝南王起身走至张笙跟前,拍了下他的肩膀,虽看似轻轻的,可张笙却觉得整个膀子都快要掉了一样。
“本王看得出你是个聪明人,正是因为欣赏你,才愿意将本王心爱的女儿嫁给你的。没错,你只是赏识长宁才华,并未有它想,可欣赏她才华的人多了去了,也就只有你一个在见到她面容时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来。”说到此处,汝南王抿了抿唇,“本王也知道,或许长宁的容貌入不得你的眼,但本王知道,若是你娶了她,必是会对她好。”
张笙彻底无语了,他当初受邀来王府,本以为是汝南王请的他,可来了之后才知道,原是长宁郡主邀请的他。长宁郡主隔着帘子与他畅谈古今,他确实赏识她的才华,但也只是赏识而已。
他当时是有未婚妻之人,自然不会再多瞧其她女子一眼,所以,那长宁是丑是美,又与他何干?她丑,他不会失望,她美,他也不会垂涎,他就不明白了,难道就是因为自己当时表现得太过寻常了,所以入了汝南王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