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夙尧心里忽然有些不爽,但具体叫他不爽的根源是什么,一时又说不上来。
“行,让你娘好好等着吧,爷这就去。”心里有些生气,说完瞅了眼婉娘,伸手使劲去捏她的肉脸,语气也是恶狠狠的,“你最好记住你的承诺,我可不想白跑了腿,最后还是娶你这么个丑媳妇回去!”
婉娘任他捏着自己的脸,觉得疼也不敢反抗,努力点头:“世子您放心,只要我娘的病好了,我就去跟我爹说。如果我爹跟国公爷都反对,也没关系,我就是出家做尼姑也不会死皮赖脸吵着要嫁给您的。”先让他吃颗定心丸。
婉娘说得很真诚,李夙尧却气得火冒三丈!听听,这说得叫什么话!宁做尼姑也不做他李夙尧的妻子?这么蠢笨的姑娘,大兴王朝找不出第二个!还真是的,一般人谁干得出这事儿?
“行了行了,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爷走了。”李夙尧受了打击心情不佳,连走路也没了往日的力气,蔫蔫的。
等他走得远了,婉娘这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的力气可真大,疼死了!
李夙尧办事效率很高,当天下午就请来了杭州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太太。
如今这苏氏是当朝皇后亲封的正五品诰命夫人,而杭州城内,最大的官是刺史,也就只是个正四品的,刺史夫人不过是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没得品阶,来探望将军夫人,自是要备厚礼。
既然刘夫人都备了厚礼,其她人自是不能空着手,一时之间,整个云府热闹得像是过年。
听说刘夫人来探望自己了,不但她来了,而且还带着城里一群官太太,苏氏着实有些措手不及。呆了半天,愣是没有回过味来。
婉娘推了推苏氏:“娘,刘夫人可还在外厅等着您呢,她定是为了女儿的事情觉得过意不去,所以才在我们举家上京前来探望探望的。”
苏氏深深叹了口气:“我女儿的苦都受了,来探望又有何用?”
“娘!”婉娘叫了苏氏一声,又将她往外推,“您快去吧,怎么说您也是有品阶的夫人,她们来看您也是应该的。以前我们还只是商家的时候,又有谁将我们放在眼里了?现下就要去京城了,可得在她们面前好好要要面子。”
苏氏微微一笑,心里也舒服了不少,点头说:“倒也是。以前逢年过节的,我去给这些太太们送礼,她们连正眼都不瞧一眼,看不起我们。”又唤了春梅,“去将我那身梅红色的襦群拿过来。”
苏氏走后,婉娘让苏妈妈暗中差人去了一趟棠院,装作不小心将画娘过继做嫡女的事情给泄露了出去。
事情被添油加醋传到赵姨娘那边时,已经完全变味儿了,赵姨娘从丫鬟口中得到的事实是这样的,柳狐媚子所出的画娘过继给了太太,现下整个杭州城的官太太们都知道了,上赶着来提亲,而眼下太太正在外厅应付着呢。
赵姨娘听后大怒,狠狠地砸碎了好几件玉器,真是太欺负人了!这样做,她的蓉娘算什么?
大丫鬟碧霜过来劝慰说:“姨娘,这么荒唐的事情太太是不会同意的。再说太太自己都有两个女儿了,四小姐也是女儿家又不是儿子,没道理正室有的还需要妾氏过继,许是听错了。”
“这么明显的事情还能有什么错?”赵姨娘气得脸都绿了,头发也乱乱的,“老爷就是偏袒着四小姐!三小姐的相貌虽不是四小姐亲手毁的,可多多少少有她的责任吧,可老爷不但没有怪罪,反倒还让她做嫡女?这口气,太太能咽得下去我也咽不下去!凭什么?”
“姨娘您小声点。”碧霜见自家姨娘好似有些失态,立即过去将她扶住,“奴婢觉得太太心里有数的,姨娘还是先忍着些吧,且瞧瞧太太怎么说。”
“碧霜,我跟你说,我已经忍了很多年了。”抓住碧霜的手,紧紧握住,“你也跟了我这么多年,觉得我忍的还不够多么?好说歹说,总之我们母女是得不着老爷的宠了,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或许太太念着我的好,以后在蓉娘的婚事上能多多照拂着些。”
说着话已是往门外走去,碧霜不放心,也紧跟着去了。
第二十二章
正如婉娘所愿,当赵姨娘得到画娘被过继给苏氏做嫡女的消息后,果然跑去前厅闹了。
赵姨娘倒没说老爷偏心,只说是那柳姨娘使了狐媚子手段骗过了老爷太太。画娘就算长得再美,也不过是云家一个庶出的女儿,谁娶谁跌份儿,谁娶谁倒霉!千万不能娶!
赵姨娘用连哭带嚎的方式竭尽全力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思,坐在前厅喝茶的官太太们跟看戏似的,权当小丑跳梁。
苏氏不知情,突遇这种情况,觉得棘手,可一时也想不出个应对的法子。她虽然怪赵姨娘这般不顾身份的哭闹,损了云家的面子,但心里也着实狠狠地出了口恶气!
老爷虽说没有灭妻,但宠妾已经宠到了天理难容的地步,云家颜面早丢了。
闹吧闹吧,闹得满城风雨,最好也闹到云氏族长那里去。云老太公德高望重,也最是好面子的,闹得丢人了,画娘过继做嫡女的事,便一辈子没戏!
想得通了,苏氏也就甩手不管,只半眯着眼睛打盹。
苏妈妈奉了三小姐的命,掐准时间,眼瞅着火候差不多了,便小跑到苏氏跟前,大呼一声:“太太,太太您怎么了?太太您醒醒啊……”声音高过赵姨娘的哀嚎。
赵姨娘一听,脑仁突突疼,吓得再不敢干嚎,抽出帕子擦擦泪,爬了起来,一步三摇地往苏氏这边来。
苏氏听得苏妈妈的叫唤,立即睁开眼睛,疑惑道:“我怎么了?我没事啊,我好得很。”她还奇怪,平素这苏妈妈不是这般行事的啊。
苏妈妈一边斜着眼睛给苏氏使眼色,一边继续哭诉:“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太太您嫁到云家这么些年,劳心劳力,孝顺公婆,敬爱丈夫,抚育子女!虽说不得有多大功劳,可苦劳总是有的吧?可到头来得到了什么?全是养了一群白眼狼,个个都跟您闹。”抽出一块帕子抹泪,“也是您仁慈大度不计较!要奴婢说,咱们云家现在可是官家了,府里上上下下要是再有谁主仆不分,直接家法伺候得了。您是主子,难道还治不得她们?”
说了半天,又挤了半天眼睛,这苏氏终是明白了苏妈妈的意思,也配合着躺倒在座椅上,半眯着眼睛直大口大口喘气。
“叫各位夫人看笑话了,家丑,真是家丑。今天各位太太来得真不是时候,改天再邀夫人们品茶,且先回去吧。”缓缓抬起手,有气无力地晃了晃,“春梅,送夫人们出去,再给我请个大夫来,我这胸口疼的。”
下了逐客令,看好戏的都站了起来,一一道了别。
刘夫人原是不愿意来的,想她堂堂刘刺史之妻,又是皇亲国戚,怎可对一个商户之家委屈求全?要不是李夙尧那死小孩连逼带吓,再加邕儿连哭带闹,她可万万不会做这跌份儿的事儿。
他云家现下发了,去了京城做官,竟是连架子也摆了起来,刘夫人心里百个不服气。又想到自家那死老头,还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儿呢,顶个屁用!新朝初立,还不是被打发到了地方为官,眼瞅着这么些年过去了,还只是混个刺史。
真真是心里难平得很,刘夫人捏紧了手中帕子使劲咬牙。
可心里不服归不服,刘夫人清了清嗓子,面上还是笑嘻嘻的:“云太太,既是府上有事,我也就不便多打搅了。贵府三小姐破了相貌之事,委实不是我们家邕儿的错,再说那唐国公已是定下了李世子与云三小姐的亲事,可别再打我们家邕儿的主意。”说完便将肥嘟嘟肉乎乎的刘邕又往怀里搂了搂。
刘邕使劲推开他娘,瞪圆了眼睛四处张望:“娘,你不是说邕儿跟着过来就能见到漂亮妹妹了吗?就是祖母贺寿时来我们家的那位漂亮妹妹,邕儿要找妹妹一起玩儿。”
苏妈妈逮着机会,阴阳怪气地道:“也是,咱们三小姐可是与李世子定了亲,自不会再打刘公子主意。不过柳姨娘出的四小姐倒是还没有定下亲事,瞧着贵府小公子挺记挂着我们四小姐的,这事倒是可以说和说和。”
刘夫人气得暴跳,伸出手指戳着苏妈妈额头:“一个姨娘生的赔钱货而已,别说是入府做妾了,就是给我们邕儿提鞋都不配。今日如李世子所愿,我也来探望了云太太,刘家跟云家,也算是两清了。”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已是撕破了脸,刘夫人使劲拽着扒门不肯走的刘邕,将他拉了出去。
苏氏由苏妈妈扶着回梨院,回去后便躺在了榻上,不是装的,头确实微微有些疼,而且全身酸软,没得什么力气。
婉娘支开了浮月,一人走进苏氏房间,抚在她身边说:“娘,您是不是在怪女儿呢?怎么回来了都不跟我说话。”低着头,左手去捏右手背上的肉,闷闷地道,“爹这么些年是什么样,女儿心里清清楚楚的,之前的也就算了,女儿不计较。可是现在我们云家不同往日了,娘您是有品阶的夫人,即便是爹见了您,也得敬重几分呢。若是一味再让着她们,到了京城,那些不识好歹狗仗人势的,还以为她们是正室太太跟嫡出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