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书阁虽看起来清净和谐,但大多数书童都对傅茗渊嗤之以鼻。据她所知,傅茗渊是六岁那年被带回来的,之后一直住在别院,总体来说来路不明,老首辅对她的管教也十分严厉。
书童们的梦想便是成为老首辅的门生,是以对这个小徒弟有诸多意见,有时会把他的茶水换成醋,或者是吃饭的时候故意不叫他,而傅茗渊却似乎什么都不知道,老老实实地读书。
这让廖紫焉感到很好奇。
以老首辅看人的眼光……竟然瞧上了一个书呆子?还是一个迷迷糊糊,每天都不知道在干什么的书呆子。
虽说如此,既然是约定,她便会遵守下去,一方面住进了别院,另一方面继续调查傅连锦的下落。一日她在给傅茗渊斟茶时,忽闻对方问道:“阿尘,你很想家么?”
她一愣,“为何这么问?”
“为什么你一个姑娘,要跑到博书斋来?”
“……!”
关于她是女子这件事,应该只有老首辅知道,对于别人只字未提,莫非……
“是老首辅告诉你的?”
“不是啊,有一天我走错了房间,看到你的一些东西,猜出来的。”傅茗渊抬头望着她,微微一笑,“我还经常看见你拿着一块玉佩不说话,应该是你家人的东西?”
“那你怎么不惊讶?”
“我为什么要惊讶?”傅茗渊奇怪道,“你就没发现,我也是女子么?”
“……?!”
见她如此镇定,廖紫焉不可置信地扯过她的领子,不由低呼一声:“你走错房间……是故意的?”
傅茗渊冲她嘿嘿一笑。
“把这个秘密告诉我,你能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但你既然留在我身边,早晚会发现这件事,女人的直觉嘛。”她目光明亮,“况且,既然要交心,不拿出点什么怎么行?”
廖紫焉漠然直视着她:“我可没说我要做你的暗卫。”
不知不觉中离开乔府已有半年,她时常会梦到刚出生的乔旭,每到这时就会忍不住在手心划上一刀。自她来后,书斋里的许多书童都不敢再找傅茗渊的麻烦了,可还是时常会丢了书或者少了笔。
一日她举着一支被折坏了的笔冲到傅茗渊身旁,而对方正在睡午觉,吓得差点从床上摔下来,惊然道:“怎怎怎……怎么了?!”
廖紫焉一把揪起她的领子,将毛笔递到她的面前:“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十支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是谁下的手。你给我个名字,我去帮你把人给教训了,你还想忍气吞声到什么时候?!”
傅茗渊慢悠悠地接过她手里的笔,忽然笑了笑,喃喃道:“都第十支了啊,老师还真是坚持不懈。”
“……什么意思?”
“没什么。”傅茗渊冲她笑,“阿尘,你去再给我买几支新的来罢。”
对于她的容忍,廖紫焉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上街去买笔,路过长街的时候听说有个卖艺的团队不久前来了京城,遂好奇地前去一看,竟是那支让她熟悉的队伍。
她第一眼便看见了那个将她出卖的团长,不由怒火中烧,脑子里一片空白,想要冲上去,可当她看到那个正在舞剑的少女时,却倏然顿住了脚步。
青春年少的美貌女子,令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而今看来,却是恍若隔世。
她终究没有冲上去,只是默默离开了人群,在巷口却发觉有人正盯着她瞧,一转头,正是傅茗渊。
这个与她朝夕相伴的少女正与她憨憨地发笑,目光往杂耍团那边瞥了瞥:“阿尘,你喜欢看卖艺啊?”
她一顿,“不喜欢。你怎么出来了?”
“我很少出门只是因为课业繁忙,老师又没有软禁我。”傅茗渊撅了撅嘴,“你明明就喜欢看卖艺嘛……刚才听说那个杂耍团也是岭南来的,与你有什么关系么?”
“没有。”廖紫焉冷冷答道。
傅茗渊闷了一会儿,低着头道:“那好,我不问了。你想说自然会说,我等着你。”
廖紫焉蓦地停步,有些无可奈何地打量着她,咄道:“死老好人。”
傅茗渊叫着追上了她的脚步,“我那叫尊重你!”
“那就什么也不要问。”她说到一半,竟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但笑笑之后,神色却渐渐冷了下去,“我……是个人渣,我比那些坏人好不了多少,不如说……我比他们更狠毒。”
傅茗渊站定,凝视她片刻,叹口气道:“你以前如何,与我无关;我认识的,是那个时常会出去帮助人的阿尘。”
廖紫焉心中蓦地一震,却还是头也不回地前行,半途忽然撞见了一个中年妇人,正要将人扶起,却忽然愣住:“团……”
她睁大的眼睛,硬生生咽回了第二个字:她已经不再是廖紫焉了,而今的她只是一个与傅茗渊看起来一般大的书童,名唤“苏了尘”。
团长显然也没有认出她是谁,只是匆匆道了个谢,便牵着身旁的一个小女孩走了。一晃快两年未见,竟能在京城重逢,实在是命运弄人。廖紫焉诚然是生气的,气到想要杀人,可终究她需要找到真正的罪魁祸首。
只是……既然得到了一万两,他们又为何还在卖艺?
在她思考之时,傅茗渊已经扶着那位老板娘走了一段路,笑道:“大娘,你们怎么会孤身前来此地?”
老板娘摇了摇头,苍老的面容上满是皱纹,将身后的小女孩拽了拽:“老身是那边杂耍团的团长,近来生意不好,孩子们都吃不饱睡不暖。”
“哦,原来是这样……”她笑了笑,温和道,“我送大娘回去罢。”
闻言,廖紫焉倏然警惕起来,拽了拽傅茗渊的袖子,可对方却是闻而不应。
……这个人见钱眼开,根本不值得同情!
虽说如此,她也知道对傅茗渊说这些话并无用处,只好一同跟去,刻意压低声音,询问道:“不知大娘从前是什么地方的人?”
她平时很少笑,问问题时也总有一种质问的味道在里面,此刻又是男装,看起来更加难以亲近。老板娘的脸色微变,苦着脸道:“公子,我们本是岭南那边的人,可惜被人赶了出来,无处可去,一路流落到此地。”
被人……赶了出来?
她顿时想起什么,脑海里闪过了乔钰的身影,立即甩了甩脑袋。傅茗渊将人送到家里后,又留在屋子里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出来问:“你……和这户人家有仇?”
廖紫焉愣了一下,“你怎么看出来的?”
“连我都看出来杀气了。”傅茗渊朝她摇了摇手指,“你从刚才开始就有些奇怪,没把人吓跑就不错了。”
“没有。”廖紫焉摇头,“那个人不是好人,你好歹提防一下。”
傅茗渊冲她眨了眨眼,拍着胸口嘿嘿一笑:“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我帮你解决好了。”
“你?”廖紫焉不可思议地盯着她,“我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捏死你,你要怎么帮我?”
“你不要说的这么伤人啊!”傅茗渊一脸被伤害了的表情,“我要是学武,也可以很强的!”
“世上没有后悔药。”
“……”
二人吵吵嚷嚷地回去之后,廖紫焉有事无事便会去老板娘的房子那里看一看。神奇的是,她时常发现傅茗渊也会去。
她不确定傅茗渊想做什么,但以对方那种老好人的性子,指不定就被老板娘给骗了。是以,每每傅茗渊出门的时候,她都会跟在后面。
往后的日子,傅茗渊与杂耍团之间的交流更加频繁,廖紫焉不免担心,时常想将自己的过往与她叙说,但又担心她也是见钱眼开之人,遂作了罢,直到她在一个晚上,亲眼瞧见傅茗渊从柜子里取出一叠银票来,少说有五千两。
“你哪儿来那么多钱?!”
傅茗渊被她这一声吼吓了一跳,差点把银票都给扔了,拍着胸口道:“你……你不知道我经不起吓啊!这钱是我的啊。”
“……你的?”廖紫焉半信半疑地打量着她,“你拿钱作甚?”
“跟我来就知道了。”
傅茗渊说着去拽她的手,却是拽不动。一转头,只见廖紫焉正冷冷地盯着她:“你要去……把钱给杂耍团的老板娘?”
“诶,被你发现了啊。”傅茗渊微微一惊,却还是镇定道,“既然如此,就随我去罢。”
此时此刻,廖紫焉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她的手臂甩开,一手搭在她的脖子上,质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跟我去,或者留在家里。”傅茗渊的眸子沉了下来,“如果你相信我的话。”
她难得露出如此认真的表情,令廖紫焉有了一瞬的迟疑,最终还是随她一同离开。
二人要去的地方是在离城郊不远的小山上,隔着老远便能听到一阵女孩子的哭声。廖紫焉心中一惊,果然在山坡之上见得一群七八岁的女孩抱在一起哭,而在她们的面前,恰恰是老板娘举着鞭子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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