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大动静的一番闹腾,谁还能听不明白。
夺妻之恨?这事儿即便是放在圣人那里,好像也是和杀父之仇一个待遇的!
更何况这萧洛辰再怎么被人称作混世魔王,那说得出做得到却与他的不敬礼教是同样出名的。
再想想刚才在门口的一幕幕,不管是纵马踏人还是金刀剥衣,哪一样又都是好受的?这只怕都还是那萧洛辰顾忌着今天是来求亲,没想闹出血光人命的结果。
可是若真犯了此人的血誓……这萧洛辰到底会干出什么来?
“萧家已经一日不如一日了……现在暂且忍他一时,哼!且看那萧家倒台之时,萧洛辰这厮到底还能不能这般嚣张!”
更多的人心中却是转过了类似这般的念头,目前的朝局似乎很明朗,以太子和萧家为代表军方派系的倒台似乎已经成为了定局,萧洛辰此刻出来逞凶霸道,那不是取死之道又是什么?
众人心里各自有各自的帐,那边安家的唱名仆妇却是不敢就这么干等着,便在下面一片寂静之时,兀自高叫道:
“有请五号相公上台……”
萧洛辰下台之后也不避讳,径自回到那首桌之上,一边细细包扎起了手上的伤口,一边还能面不改色地与安家的长房老爷安德佑谈笑间说些什么。
只是此刻闻听得叫了后面的号码,一双眼睛却是冷冷地只看着那上场必经的台阶口,嘴唇之上的血渍犹自不肯擦去,更显得整个人有些狞厉。
显然是这道儿已划下,他萧洛辰就看后面的人怎么说怎么做了。
众人眼见萧洛辰如此,不禁都是为那下一个上台之人捏了一把汗,只是没想到这仆妇叫了半天,却始终无人登台,那第五号的号码居然就这么无人应答地放了空。却不知是不是被萧洛辰给吓跑了。
那仆妇无奈,只能请示了安清悠再叫下面的六号,却没想到同样是叫了半天无人应答。
原来那位六号公子却是想得通透,自家来安家求亲,本就是为了靠个避风港而已,和萧洛辰这疯子纠缠上,那才真是万万不可!
眼下只要一上台,顺着萧洛辰说话那叫没风骨,顶着这厮来却很可能被这厮做了杀鸡骇猴的整治靶子。
眼瞅着五号没人答应,六号灵机一动之下有样学样,宁不结安家这门亲事,也绝不能和此人纠结不清!
五号六号的两位仁兄一个赛着一个明白,后面的七号八号可也不是傻子,大哥别说二哥,大家一起闷声发大财的不上去了。
后面的人一看这敢情好,你们前面的都不吭声,我也不吭声,大家都不说话的结果便是法不责众,若是所有人都不应声,你安家还能一个个地把这些求亲者赶了出去不成?
古时文人最讲一个先例成法,既有榜样在前,大家又有谁不会学的?
任凭安家的仆妇往后面一个一个按顺序的喊号码,众人却都是一声不吭。
情况发展到后来,居然变成了满院皆默,有些人忽然在这一片诡异的无奈中寻找到了对抗萧洛辰的法子。大家不说话归不说话,却都把眼光死死的盯向了萧洛辰,仿佛是一种沉默者的抗议。
“小姐!怎么办?”
后花园里的情况不知道怎么,居然演变成了两边的对峙,屏风后面几个大丫鬟们却是早已经焦虑不已。
那萧洛辰和院内的一干人对峙不对峙的她们兴趣不大,可是小姐好不容易才办起来的这场选婿茶会闹成了这个样子,还怎么往下进行?
“这场面……只怕是萧洛辰早就算计好了的!这人好精密的心思,好霸道的手段!根本从一开始,他就打定了要把这些求亲之人死死压住的心思,什么对峙不对峙的,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他这一趟来,压根就是要把我这相亲会彻底搅黄,让我嫁不得别人才好!”
安清悠紧紧地皱着眉头,以她的眼光,此刻哪里还能看不出萧洛辰眼下的策略。
而有一件事更是连她自己也很难想清楚,萧洛辰此人行事一向是神鬼不敬加诡异万分,可是怎么忽然就惦记上了自己?弄出这样一种非自己不娶的架势,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正所谓上得山多终遇虎。
萧洛辰固然目光如炬,看透了安清悠渴望自己选择命运,渴望自己选择一份真正感情的期盼,也更感受到了安清悠内心深处那一份无人知晓的孤独。
可是无论是他过往那些桀骜不羁的名声,还是一直以来极富阴谋论色彩的诡异行事风格,都素来不招安清悠所喜。
再加上他身上鲜明无比的萧家烙印,在这等敏感时期又怎能不让安清悠心有所虑?
更不要说安清悠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压力越大,反而对那强压自己的行径越发反感。
若非如此,只怕不是在选秀之时投向了文妃指个皇室,便是在后来顺水推舟嫁进了沈家。何苦还需待嫁闺中死扛到今日,平白多费这许多手脚?
这一点萧洛辰同样是心知肚明,但萧洛辰同样有他自己的性格,他无论才学武艺还是谋略智慧,皆为大梁年轻一代中的最顶尖人物,可是他骨子里那份高傲,同样也是独一无二的。此刻虽然心中打定了非安清悠不娶的念头,却同样不肯有半点儿示弱之意。
在萧洛辰的血液里,天生就流淌着一份征服一切的汹涌!
有本事的人通常都有脾气,就好像萧洛辰和安清悠。所以才子佳人未必总是花好月圆的你侬我侬,也许更会是一生的冤家!
安清悠脑子里飞速旋转,努力思考着目下应变的对策,萧洛辰的节奏却比她更快。眼看着众人沉默相抗,索性从座位上长身而起,口中长笑一声道:
“某这血誓一发,尔等居然连一个够胆上台的也没有。你们这帮人究竟是干什么来的?若就是在这里装聋作哑扮窝囊,倒不如早些回家躲个清闲罢了,还来这里求什么亲!我看这也不用叫号了,有哪个敢上台去的,这就径自上去如何?嘿嘿!满院茶座书生客,更无一个是男儿!”
茶座上依旧是死一般的沉寂。众人似乎认定了,这才是他们对抗萧洛辰的唯一途径。萧洛辰冷笑着一脸傲然,似乎很享受这般以一己之力震慑众人的感觉。
有人把目光看向了坐在首位上的安德佑,可是这位在场话语权最重的安家长房老爷,此刻却不知在想些什么,偶尔端起茶来轻轻一抿,居然就在那里神游物外一般,四平八稳地坐得稳当无比。
便在此时,忽听得有人一声微叹,站出来低声说道:
“这个……这个诸位若是不嫌,在下却有些心中言语,这便登台一言,不知可否?。”
这话说得文绉绉地,众人心里却叫了一声好!萧洛辰行事霸道,早让他们生了敌忾之心。可是此时此刻,内厅之中屏风之后,安清悠却大感愕然: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这个……沈小男人?”
说话之人确然便是沈云衣,此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之中虽然还稍有迟疑,可是等站起身来之时,两只眼睛却是直视着萧洛辰,再不肯有半点退让。
萧洛辰深深凝视了沈云衣半响,忽然展颜大笑道:
“好!好!好!在场众人之中,总算还有人真对那疯婆娘怀着几分实在心意!你这家伙虽然有些迂腐,倒还真算个男人,萧某便好好听你说些什么!”
说罢,萧洛辰却看也不看沈云衣之外的其他人,径自伸手一指台上,高声叫道:
“沈贤弟——请!”
文章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后园相会 风云际会
安家的相亲茶会,沈云衣自然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不来的。
且不说他心系安清悠这份心愿如何,单说他背后还有个沈家,还有个一门心思想要通过联姻来把安家拉下水的老爹沈从元。
不过这一刻,所有这一切都被沈云衣抛在了脑后。
他单恋安清悠已久,相思成灾固然是不用说的,每每一见到这位安家大小姐便很有些心乱如麻之感,可是若要这相亲茶会上摄于萧洛辰而选择放弃,他同样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虽然说沈云衣性格中的小男人气的确重了点儿,可是他同样有自己坚持的东西。
何况沈云衣原本就不是个愚蠢之人,那金殿榜眼虽然是有家世背景的成分在里面,可是大半却是靠他自己的真凭实学才拿下来的。如今虽然是在萧洛辰的重压之下咬牙出头,可是这一步迈了出去,反倒似压抑了许久的什么东西骤然得到了释放一般。
“萧兄之前所言,只怕是谬误颇多!我等今日前来求亲,却非是和什么人来争一日之长短。萧兄如此咄咄逼人,纵然便真驱走了我等,难道便真能获得那安家小姐的芳心么?”
沈云衣深深吸了一口气,头脑竟然是异乎寻常的冷静清明。
一正襟袍之际,却是先向萧洛辰反问了一句,这才迈步上台缓缓言道:
“在下昔日曾经在安家短暂借住,蒙上天眷属,也曾与小姐有过数面之缘。安氏小姐品貌端淑,言行可亲。论文采,昔日初见小姐之时,在下便被小姐一首五字短句折服不已;论行止,宫中选秀的出宫头车,更不用在下多言;若论及持家有道,安小姐持掌家事,敬孝其父,教束弟妹,安家长房哪个不知?更思及在下得中一甲之日,若无小姐提教相助,哪有沈云衣神醒身正而入金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