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风见她发呆,趁机道:“快点,选一件你喜欢的,我不知道女子喜欢什么,所以搜罗了几件让你挑。”他说着便拉着她的手往他掌心伸去,触到一件闪着光亮的东西,不由伸手捏在手里。
那是一件弯月形状的耳饰,除了针脚是银的,通身透明,车帘缝隙投过来一束光线,更显晶莹剔透,她不自觉地睁大了眼,忽然脑海中想起《孔雀东南飞》里面对刘兰芝的描述。
“腰若流纨素,耳着明月铛,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低沉的男人嗓音带着绵绵的味道,传进沈倾城的耳里,骤然惊醒,萧风竟吟出方才她脑海中划过的诗句。
“沈小姐戴上这个一定很美!”他看着她的眼睛,黑眸中流光闪动,沈倾城心头一紧,他也知道那个故事?
不对,现在重点不是这个,沈倾城懊恼地想,要将那明月耳珰退给他,萧风却已迅速将其他东西收回,独留她手中那一件,含笑凝视着她。
“我、我不要……”沈倾城像触到烫手山芋,忙忙地想要扔掉,萧风捏住她的手,那对耳珰被她紧紧握在掌心,将她的手心都硌疼了。
“你自己挑的,可不是我硬塞到你手里的,你虽是女人,却也不能出尔反尔!再说,我萧九送出去的东西,没有要回来的!”
他将她手掌打开,侧着头仔细审视着,微微点头:“没想到你跟我想的一样,这对明月珰也最合我的眼缘,本想送它,又怕不合你意,此刻才知,你我竟然心有灵犀。”
“你——”沈倾城气结,这人知道不知道矜持二字怎么写,他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对她?
萧风心情似乎很好,不容她再拒绝,沈倾城无奈,叹口气道:“这是什么做的?我看着像是——玻璃的?”
“玻璃?差不多,不过他们的叫法似乎不同,我听人说它是琉璃做的。”她说的玻璃大概就是琉璃吧。
沈倾城松了口气,如果真是曾处处可见的玻璃,她也安心些,若是带着一对这么大的钻石金块什么的,她一定连觉都睡不着。
可是,她没想到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万万没想到前世不值钱的玻璃在这个时代远远比宝石更有价值,萧风方才拿出来的所有东西都较之逊色不少。
她想随手将东西收起来,一边道:“萧公子,咱们把话说清楚的好。我知道你财大气粗,小女子不敢得罪你,你说你这么优秀,哪里还缺个女人是不是?今天我手下这对耳珰就当我们相识的纪念,以前的一切恩怨就此终结,以后万万不可胡言乱语。”
“我哪里胡言乱语了?”萧风挑眉。
沈倾城翻一记白眼,无奈道:“我知道上次我那样问你有些轻佻,你记我的仇,今天你也看我出丑,咱们扯平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好吗?”
她立刻感觉周身一股冷意,旁边的人凉凉地道:“如果我说不呢?”
“公子,大爷,算我求你好吗?您行行好,小女子已经婚配,断不可有异心,我不过是开玩笑过分了些,你非要逼死我才甘心么?”沈倾城哪里还绷得住一张冷脸,放低姿态,她两辈子还没有如此低声下气的时候。
沉默,还是沉默,就在沈倾城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萧风忽然朗声大笑,事发突然,分贝又高,她觉得耳膜都要被刺穿了,忙捂了耳朵皱眉往后靠。
“砰!”马车不知什么时候疾驰起来,猛地一颠,沈倾城正好磕到车壁上,连忙稳住身子捂着额头,暗暗倒抽了口凉气。
“开玩笑?是吗?”萧风玩味地看她,“沈小姐真是个妙人儿,初次相见就知道这一点,雷霆那家伙还不信我的话!”
雷霆?怎么又扯到他了?
萧风身子往后靠了靠,脸上带着一丝痞气:“沈小姐还算有自知之明,我萧九在江南倒还罢了,在山东地界,你可以打听打听,若是看上个女子,还用如此费尽心机?”
“是是!”沈倾城忙不迭地点头。
“玩笑开大了,不过,我倒不全是想报仇,只是觉得沈小姐性子太冷,想看看惹怒你会有什么反应。”
呃!这人真这么无聊?
“事实证明,沈小姐喜笑怒嗔,都比板着一张冰块脸更美!”他完全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沈倾城恼怒地瞪他,某人还不怕死地回她一句:“当然,你本来就很美,那句话是雷霆说的!”
“萧风!你这个混蛋!”沈倾城终于爆粗口了,扬手就把那明月耳珰扔还给他,萧风稳稳地接住,又塞进她手里:“你先收好,我说过,送出的东西从无收回,我萧九这点小钱还花得起!”
“无功不受禄!本姑娘不稀罕!”沈倾城没好气道。
“可别,言归正传,其实我是有一事相托,不知沈小姐可愿帮忙!”萧风忽然道。
沈倾城诧异地看他:“你萧九爷会有事拜托我帮忙?”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啊!
“是这样,此次南下,我是因为一桩悬案而来,多年来都毫无进展,看沈小姐对办案似乎很有心得,想请小姐帮忙。而这对明月珰,就当做我的诚意吧,你不必有负担。”
办案?找她帮忙?
沈倾城更疑惑了,“我又不是衙门中人,也无经验,你怎么会想到我?”
如果前世还好说,在这里却有些奇怪,有谁家的好女子跟个男人似的到处抛头露面?
萧风抬手道:“在船上的时候,我就知道沈小姐会医术,我可是听说,你用了针灸的法子只好苏小姐的病。”
沈倾城想要说话,他又道:“刚才在侯府,杨大少爷的死,你又能想到别人看不到的层面,证据那么明显,你都能提出疑点来,证明你心思敏捷,这点难能可贵,我一向看人极准,希望沈小姐能助我。”
不提这茬还好,一说起来她就心里堵得慌,萧风话毕,她转脸质问道:“既然你认为我的话有道理,为何不让他们再查清楚一点,为何当场就要判夏姨娘和双溪的罪?加上枉死的杨大少,那可是三条人命啊!”
“难道你认为,他们会希望查清楚吗?”萧风淡淡地反问。
“你说什么?”她完全不理解他的逻辑,难道杨家不希望找出儿子的真正死因,揪出真正的凶手吗?难道江南侯府希望背个谋害他人的黑锅吗?
萧风唇角微微弯起,浮起一丝笑意,语气却凉透了。
“你大概不知道,杨夫人是填房,杨家四个儿子,唯独杨大少爷不是她所生。”
沈倾城一怔,他的意思是——杨夫人?
“不可能,这是在侯府!”她立马推翻这个想法。就算杨夫人再长袖善舞,也难在侯府布局。而茶渣里含有剧毒钩吻也是不争的事实,夏姨娘院子里也的确种了此物,证据确凿,就是神仙也难推翻这种结论。最有嫌疑的人的确是夏氏。
萧风淡然一笑:“就算不是她,你难道没发现,自从苏大小姐回来之后,以前一手遮天的夏姨娘频频出事,先是心腹丫鬟被罚,后来苏侯爷就有意吩咐宛姨娘做事,这说明什么?”
沈倾城忽然想起,好像有这么回事。苏婵娟以前提过,她爹看在夏姨娘曾经是原配夫人的贴身丫鬟的面上,让她管了多年的家事,不过却从未提过升位分。按理,他一个侯爷的身份,就是不让她做正室,封一个如夫人还是可以的,再不济,看在一双儿女抬她做个贵妾更是合情合理,而他根本没那么做。
再看宛姨娘,看似不争,在夏姨娘跟前总弱上几分,却更让苏越治多看她几眼,以致从红拂出事后,许多重要的事情都是她在经手,大有取代夏姨娘的势头。
她冷笑一声道:“苏侯爷是一府之主,他要处置手底下的人,大可光明正大地去做,何苦要绕这么远的弯路,虚伪!”
“哈哈,还是我们沈小姐光明磊落,可就偏偏有那么些人,自以为聪明,事事公正公平,却不知往往欲盖弥彰,作茧自缚。”
马车不疾不徐地行使着,沈倾城已经不那么排斥身边的这个男人了,反正他已经表明对自己没有其他意思,她犯不着扭扭捏捏的,她以前工作的同事也以男性居多,一路上倒还和睦。
马车终于停下,沈倾城记挂着双溪的伤势,急急忙忙就要掀开车帘子下车,萧风一把拉住她道:“别冒冒失失的,哪里像个女儿家?”
“我又不是千金小姐,再说浣纱不在这里。”她才没那么矫情,这马车虽然有点高,不过目测还是能安全着陆的,以前她可是运动的好苗子。
“坐着别动!”某人霸道地命令,将她按在座位上坐好,才去掀开帘子。沈倾城朝他挤眉弄眼了一阵,以示抗议。
外面驾车的是萧风的另一个心腹墨青,转过来正要伺候主子下车,瞧见这一幕,心道,他家主子什么时候跟沈小姐这般亲密了,他真有办法!
萧风将沈倾城留在车上,自己先下车,绕到她那一边伸出手,沈倾城愣了下,犹豫着要不要保持一点距离,若放到以前这不过是最正常不过的绅士风度,可这毕竟是最讲究男女大防的古代不是?
“看什么看?花痴了啊?”萧风不耐烦地催促。
沈倾城没好气地横他一眼,他已抓住她的手往下拽,沈倾城重心不稳,只好顺势往下跳,男人的臂膀有力地托住她,稳稳地落到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