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冷风吹过,我的神智清醒了些,这才发现已不知不觉已离得凤仪宫很远了。
身后骤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我还未来得及回头,只见一道身影过来,有力的臂膀抓住了我的手臂,直接就将我拖至假山后面。我欲叫喊,那人眼疾手快捂住了我的嘴。
“桐桐,是我。”
脊背撞上身后硬冷的假山,男子熟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膜,我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果真瞧见薛玉宁温然眉目。
他已松了手,一身禁卫军的服饰令我咋舌。
来不及问他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只脱口问:“你怎么进来的?”
皇宫守卫森严,他是如何悄无声息混入内的?
薛玉宁警觉地朝外头看了眼,又将我往内拉了几步,沉声道:“长话短说,这个你拿好。”
他将一包东西塞给我,我惊问他:“这是什么?”
“毒药。”他的话语低沉。
我猛地一惊,抬眸看着他,颤声问:“你要我杀殷圣钧?”记得上次他说还不是杀殷圣钧的好时机,难道如今时机成熟了吗?
他却冷笑道:“杀了他,皇长子就会登基。”
那是为何……
我的心思一转,猛地想到什么,一抹凉意自指尖蔓延开来。我凝视着面前的男子,拼命稳着情绪道:“你要我杀皇子?”
薛玉宁的眼底杀机尽现:“他若没有皇嗣,他一死,天下必将大乱。”
我几乎想也不想便拒绝:“不行!那不过是个孩子啊!”
“孩子又如何?”他冷着脸睨视着我,“难道你忘了你太子哥哥的幼子是如何被人屠杀的?他们不曾有过怜悯之心,你却要对我们的敌人心软吗?”
我惨白着脸惶惶退了半步,我不曾忘记……可要我毒杀希儿,我……我做不到!
再说……
“冯昭仪身怀有孕,即便皇长子夭折,谁也不能保证冯昭仪就一定会生个公主!”我急急说完这番话,没想到薛玉宁却径直道:“冯昭仪的胎自有人处理,你不必担心这个。”
他一句话说得我怔住了,我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桐桐。”薛玉宁轻轻唤我的名字,他的大掌拂过我的发丝,蹙眉问我,“你说要报灭国之仇,那话还算数吗?”
我红着眼睛点头:“那个仇我不会忘的!可是……”
我再欲说话,忽而见他的身子一晃,见他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假山壁。我心中震惊,本能地伸手扶住了他:“玉宁哥哥!”
他勉强一笑,冲我道:“没事。”
怎么没事?我遂又想起东子的话,难过地问他:“你身体不好为什么还要冒险入宫?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他却认真看我道:“我不来,旁人的话你不会听。”
他是了解我的,倘若今日来的是东子,说出要我杀皇长子的话一定会被我骂一顿。所以他来了,我即便不愿也断不会对他放肆。
可是……
薛玉宁握紧了我的手,低声道:“你心软了,可有朝一日,殷圣钧杀光了我们所有人,你想再后悔就真的来不及了。”
他这话我何尝不知,殷圣钧若见了他一定不会放过他,我记得他说的话。
我不想玉宁哥哥死,却也不忍心杀一个孩子,我到底该怎么办?
面前的男子突然笑了笑,我惊慌地抬眸,他看着我的眸华尽是记忆中的温柔,他握着我的手紧了些,浅声说道:“我的桐桐很善良,舍不得对一个孩子下手,我不该逼你。”他将我手中的东西拿走,握在掌心下。
我讶然道:“你干什么?”
他推开我,舒一口气倚在假山壁上,蹙眉道:“我知道皇子在凤仪宫里,如今你是皇后,带一个人进凤仪宫不是难事。”
我震惊道:“你想自己去?不行,皇子一旦在宫里出事,你就别想活着走出去!”
他却一点也不惧怕,仍是笑了笑,道:“我本就活不长久,死有什么可怕。趁我还活着,你不愿做的事,我替你去做。”
我拼命地摇头,冲过去抱住他单薄的身躯,哽咽道:“我不要你死!父皇、母后、六姐,他们一个个都不在了,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我不会让你死的!”
“桐桐……”
这时外头遥遥传来卷丹和双喜的声音:“娘娘,娘娘……”
糟了!
我朝薛玉宁对视一眼,他的眉宇紧蹙,我当下也不知该怎么办,一把夺下他手中的毒药握在手中,急急丢下句“要活着”,转身便跑出去。
卷丹已看见了我,忙朝我跑来,担忧道:“娘娘去了哪里?双喜他们说你一个人出来了,奴婢可找了好久!”
我悄然收起了手中的东西,勉强笑道:“没什么,就是一个人出来走走。”
双喜忙跟着道:“那娘娘快回宫吧,殿下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和娘娘一起去乾承宫了!”
我点点头,与他二人一起朝凤仪宫走去。
用力攥紧手中的锦帕,薛玉宁既然能混入宫来,想来出去也不是难事。我忽而想起一事,脱口道:“今日……”话一出口,我又缄口,卷丹是殷圣钧的人,我不该在她面前问这些。
“娘娘说什么?”卷丹疑惑地问我。
我忙摇头:“哦,没什么。”
入了凤仪宫,我让卷丹和双喜先入内,招呼十三上前,低声道:“去探听看看,今日都有谁入宫了?”
能把一个大活人弄进宫来,看来薛玉宁背后的人势力不小,只要知道今日谁来过宫里,也许我就能知道他到底在和谁合作。“姑姑!”希儿穿着我昨日替他选的新衣裳,欢快地朝我跑来,我才看向他,他已一把抱住了我的腿,仰着小脸看着我笑,“姑姑,我们要去见父皇吗?”
“嗯。”我点头。
他越发高兴,眼睛也笑成了一条缝:“希儿最喜欢和姑姑、父皇在一起了!”
我冷不丁想起怀中揣着的毒药,脸上的笑容不禁僵了。
卷丹取了风氅替我披上,疑惑地朝四下看了看,皱眉问我道:“娘娘,要带降香一起去吗?”
降香?
我差点把她忘了。
卷丹有些埋怨道:“之前还见她呢,现在又不见人影了!”
我脱口问:“她不在本宫寝殿内?”见卷丹更加不解的样子,我只好补上一句道,“哦,之前本宫让她整理房间。”
双喜过来道:“娘娘出去后不久,降香姑娘也跟着出去了,奴才先前还以为她与娘娘在一起呢。”
我的心微微一沉,却也只好含糊道:“也许今日郡王爷入宫了吧?”
言下之意,她自然是去找殷东漓去了。
双喜有些不悦,道:“皇上虽赐了婚,可到底是凤仪宫出去的人,降香姑娘也太着急了吧?”
我低笑一声,道:“不管她,我们去乾承宫。”
希儿一听去乾承宫马上又笑开了,拉着我的手迫不及待地要出去。
我牵着他的小手出去,卷丹忙跟上来掀起了轿帘,我将希儿抱进去,才欲跟着上轿,远远看见妗儿朝这里跑来。
“那不是降香吗?”卷丹指着她道,“没去找郡王爷啊……”
我驻足一站,妗儿跑了过来,喘着气在我的手心里写下一个“薛”字,我的手蓦地一颤,她看见了?
第105章 谎言
鸾轿徐徐朝乾承宫而去,希儿乖巧地坐在我的膝盖上,小手摸着我袖口繁复精致的刺绣道:“姑姑,昨晚父皇是不是来看希儿了?”
我脑子里满是之前和妗儿的对话,还有被妗儿发现薛玉宁入宫的事,此刻听希儿这样问,我本能地摇头道:“没有啊。”
希儿却神秘地趴在我耳边道:“那父皇一定是偷偷地来看希儿了!”
我不禁蹙眉,昨晚我因心中藏着事一整夜睡得也不安稳,我很确定殷圣钧就在我身边哪儿也没去。再说,他要看皇子还用得着遮掩吗?何必大晚上地偷偷去?
我蓦地想起薛玉宁说要我杀皇子的事,心中赫然一阵吃惊,难道昨夜宫里有刺客熨?
我忙握住希儿的双肩,低声问:“你确定是父皇吗?”
希儿歪着脑袋认真地想了想,随即点头道:“嗯,一定是父皇,他给希儿盖被子的时候半夏来了,然后希儿睁开眼睛发现父皇走了。”
我听得脊背冒出了一阵冷汗,是不是昨夜半夏没有入内,此刻我都已经见不到这个乖巧可爱的孩子了姐?
“半夏!”一手挑起了帘子,我朝外头喊。
半夏很快就跟上前来,低声问:“娘娘有何吩咐?”
我想了想,便问她:“昨夜有谁去凤仪宫了吗?”
半夏一脸茫然,拧着眉心摇头道:“没有啊。”
没有……
薛玉宁说冯昭仪的胎不必我|操心,这样看来宫里有他的人在,那么昨夜潜入希儿房内的人一定是薛玉宁的人!
“娘娘怎问这个?”半夏疑惑地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