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的事没法确定,这种心底犹如千万只蚂蚁爬过的难耐的感觉我懂,所以我也想弄个明白。其实我主要还是想确定薛玉宁同此事有没有关系。
最后殷圣钧还是同意了。
我从承乾宫出来,降香却不在外头,我叫了几声,全公公上前告诉我说远远地看见降香在承乾宫外和殷东漓说话。
卷丹疑惑道:“降香和郡王爷有什么话要说?”
我行至门口,遥遥朝外头望去。
降香回来的时候一张小脸红彤彤的,见我站在门口忙上前来行礼。我见她的手中拿着一本书籍,便蹙眉问:“郡王爷给的?”
降香点点头,将书籍给我看,原来是本字帖。
“你喜欢练字吗?”她又是点头。
我的目光远了:“郡王爷倒是有心。”
降香有些惊慌地在我面前又是摇头又是挥手,我瞧见她这个样子不免一笑,道:“放心吧,本宫又没说什么。”
宫规虽有规定宫女不得与他人有私情,不过倘若是降香和殷东漓,想来殷圣钧也不会说什么的。再说,相爱有什么罪?
抬步走下台阶去,殷东漓倒是还没有走,看来有话要和我说。我示意宫人们远远地跟着,殷东漓走在我的身侧道:“皇上已让全公公传话给臣,臣已让人将衣服送去娘娘宫里了。”
我点点头,见他的目光总有意无意地看向身后,便轻笑道:“郡王爷跟本宫说着话,心却不在这里。”
他略有尴尬地咳嗽一声,我继续道:“不过郡王爷的东西倒是别出心裁。”他不像京中的那些贵公子,只会送些胭脂水粉,香囊珠宝。
闻得我这样说,他倒是不掩饰,笑道:“降香姑娘喜欢的也特别。”
我悄然回眸看了一眼,降香正听着卷丹说话,又重新看向殷东漓,开口道:“郡王爷一早就认识她?”
降香是殷圣钧的人,他们认识也无可厚非。
他老实道:“也没有很早,不过比娘娘早一些。降香姑娘很细心,也善解人意。”
无需再说得更多,殷东漓怕是看上降香了。
殷东漓送我至凤仪宫外便告退,我径直回房,见他派人送来的衣服早已整齐地搁在桌上。十三惊讶地上前来问我:“娘娘要出宫?”
我点头道:“嗯,和皇上出去。”
双喜在一侧惊喜地道:“皇上对我们娘娘就是不一样,以前从没听说过他带那位嫔妃出宫去的,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呢!”
卷丹和降香也在一边笑,只有十三明白我话里的意思,不过是要他留在宫里罢了。
走入内室,将繁琐的宫装换下,我将香囊交给卷丹,让她好好替我收起来。这次出宫是去见瑶华公主的,我若带了这只有中宫才能用的朱色香囊,那就别想着能从瑶华公主口中套出一句有用的话了。
用过晚膳,全公公便来接我出宫。
到了宫门口换了马车,便只有我和殷圣钧两人了,不见侍卫,八成是带着暗卫。马车行驶得并不快,安静的街道上到处回荡着马蹄声响。
殷圣钧忽而感慨地道:“丞相请客,果真万人空巷了!”
我被他说得一笑,启唇道:“怕那些人回头都得后悔今日一行了。”
他若有深意地点点头道:“那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别人家的饭可不是那么好吃的。”他说着,伸手掀起了车帘。
今夜无月,远处漆黑一片,只余下车前挂着的两盏灯笼在风中微微摇曳,散着淡淡的光。
马车果然在别院前停下了,我从杌凳上下来,被他拉着走了几步,这才猛地想起一件事,忙惊诧道:“不是去天牢的吗?怎的来了这里?”
他温和冲我一笑,浅浅反问道:“谁说玉瑶在天牢?”
我一愣,见他眼底尽是笑意,这才将指尖的凉意褪去。还好反应得快,否则真怕功亏一篑!
偏门被打开,里头的侍卫见是殷圣钧,忙恭敬地让开。
他拉着我一路往后院厢房而去,远远便瞧见其中一间屋子里亮着灯,前后都有侍卫把守,原来真的只是软禁。
我朝殷圣钧点点头,他略微迟疑,终是放开了我的手。
我假装被人从外面推了进去。
突如其来的一阵响动,令抱膝坐在床上的女子猛地抬眸朝我看来,我一个踉跄扶着桌沿才站稳了身躯。
“公主?”我故作惊讶地看着她。
瑶华公主一双美眸撑得大大的,脱口道:“商司设?”
我疾步上前,蹙眉道:“不是说公主大婚时受了伤吗?公主怎的在这里?”
瑶华公主一时间愣住了,目光探究地看着我,片刻,她已然回过神来。掀起被褥下床,防备地看着我笑道:“商司设装得那样惊讶作何?你是皇上身边的人,难道我在哪里你是今日才知晓的吗?”
我不答,只压低了声音道:“宫里得到消息公主受伤后迟迟不入宫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屡次派人说要去将军府探病却总被皇上以各种借口拒绝。太皇太后心中生疑,便想让奴婢暗中查探,谁知奴婢竟发现公主不在将军府上。可奴婢行踪被沈将军发现,被人蒙了脸带来,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瑶华公主讶异非常地看着我,随即又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依旧从容道:“两年前奴婢虽然表面上归顺皇上,可奴婢始终是太皇太后的人。奴婢知道太皇太后从未在公主面前提过这个,但是同样,太皇太后也从不在奴婢面前提过公主。奴婢只知道太皇太后手中有枚暗棋,却不知是公主。”最后一句话,终是令她微微动容,我继续道,“若不是眼下事情紧急,太皇太后想必也还不会将公主的事告知奴婢。太皇太后原是想让奴婢问公主一句话。”
我佯装看了看外头,话语更低了:“消息送走了吗?”
她眼底的震惊一览无余,扶着床柱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她的左手手腕上,清晰地横着一道新伤,我蓦地想起那晚殷圣钧衣服上的血渍。虽一早知道她自尽过,但亲眼瞧见,心中难免震惊。
她真的为了守住太皇太后的秘密选择去死。
她的目光紧锁住我,示意我靠近一些,我走上前,她起身,一手轻拉住我的衣袖,附于我耳畔,一字一句道:“你不是太皇太后的人。”
我的心猛地一沉,她手上突然用了里,狠狠一把将我推到在地上,我本能地轻呼一声,房门被人自外头推开,殷圣钧大步上前将我从地上扶起来,担忧地问:“没事吧?”
我茫然摇头,闻得瑶华公主嗤笑着看着殷圣钧道:“二哥果真好本事,能把昔日皇祖母的眼线驯化得这样好!”
殷圣钧的眼底蕴藏了怒意,我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冲他微微摇头。殷圣钧低头看我一眼,到底是扶着我转身出来。身后,瑶华公主的笑声渐浓:“二哥是心疼了?你该不会看上一个卑微的宫女吧?呵呵,商司设,我二哥何许人也,他在利用你,他在利用你呢!”
房门被关上,那道尖锐的声音渐渐淡了。
他将我带在远了,这才细细打量着我全身问:“有没有哪里伤着了?”
我摇了摇头,他拉起我的手,俊眉蓦地蹙起,嗔怒道:“皮都破了,还说没有?”他一说,我才看到掌心的确破了一点皮,只是我的心思完全没放在这里。
任由他拉着进了一间屋子,他吩咐着侍卫去拿药来。
侍卫端了水来,他亲自浸湿了棉布小心替我擦拭伤口,我的脑中翻来覆去还在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我进去之后每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说的,按理说瑶华公主即便怀疑也不能肯定,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哪里出了错……
药拿来了,殷圣钧轻声道:“会有些疼,你忍一忍。”
粉末洒在掌心,刺痛令茫然的我清醒了一些。
仔仔细细地回想着我进去后和瑶华公主说的每一句话,还有她的每一个表情……我再说到太皇太后的暗棋时她眼底的震惊分明是真的,她应该是打算信我的,那么是后来……
“咝——”
我本能地一缩手,殷圣钧似被我吓了一跳,急着抬眸看我道:“朕弄疼你了?”
我猛地摇头,飞快地站了起来,目光直直凝视着他,我知道瑶华公主是如何戳穿我的谎言了!
那都是因为——
“那晚她要传递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瑶华公主深谙太皇太后一定知道消息传出去的事,所以我那一问彻底暴露了自己!
我略一思忖,仍是肯定道:“皇上没有完全截下,消息传出去了!”既然这样,我也便可以肯定,薛玉宁和这件事没有关系,否则他也不至于说出等我入宫就能得到部署图的话来。
殷圣钧的脸色骤青,他跟着站起来,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身后,瑶华公主的笑声渐浓:“二哥是心疼了?你该不会看上一个卑微的宫女吧?呵呵,商司设,我二哥何许人也,他在利用你,他在利用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