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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妻,本座跪了 (糖元炖肉)



戚无邪自叹一声,凉薄开口:“被那东西缠住也是意外,鸠占鹊巢,带我来了这里。这里没有生物,情花要生存必定会有通往地宫外殉葬坑的密道,你从这里走,不用过血池,亦可到达地宫。”

陵轲有些惊讶:“我?”

嗤笑一声,戚无邪将娟帕重新叠好,揣到了他的衣襟里,掸了掸他身上的艳红衣袍,蜀锻杭绣,金线滚边,他颇为心疼道:“看来改日还得多制几身新衣服,本座的衣服可不够给你们败的”

言罢,笑意懒懒解开了身上的衣袍,不紧不慢道:“自然是你,地宫门外本座已安排妥当,本不需要这么麻烦,你诱马渊献一行也是一样,都是献给那东西的祭品,只不过临时冒出了一个姜檀心,计划自然也变了变,你只需按照本座说得做,可明白?”

陵轲沉默不言:“你曾来过?”

戚无邪嗤笑一声,像是听见了十分滑稽的笑话:“谁清明时不给祖宗烧柱香?”

陵轲不信,却又由不得他不信。

戚无邪看了看他纠结的神色,抿起了他独有悲悯人的凉薄笑意,眸色中透着窥不透的幽光。

似真亦假,又谁能甄别?

这里他的确来过一次,可那时他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战火烽烟,妇孺皆兵,面对彪悍骁勇,磨牙吮血的鲜卑铁骑,他的父亲第一次想到了那件可以召唤阴兵的“无竭”。

他违背了祖训,翻山越岭来到了北祁山,千难万险到了地宫里,却终是被毒瘴所挡,灼了肺息,大病一月。

不知病中发生了什么,总之这次后戚保就让人替了身,干起了真正毁家灭国的勾当来。

一切都拜“无竭”所赐,可它只是一个传说,究竟长成什么样,谁都没有见过,也无从猜测,更没有在戚无邪年幼的脑海中留下任何印记。

而他唯一记得的东西,是在那扇地宫门后深渊里的一双幽冥之眼。

庞然大物,蛰伏百年,它守护着戚家世代流传的秘密,葬在黄泉之中,似乎只有死人才有资格分享真相的资格。

因为它吃肉嗜血,所以当年父亲用了十头生羊祭祀喂食它——甚至为了这祭祀用的牲畜能活着到达地渊,他们过机关时折了不少人马。

当时他就想不明白,父亲为何不直接用生人活祭?

又方便又利落。

可笑马渊献真以为他戚无邪是一个愿意合作,甚至接受谈判的人。

虎头指环?呵,直接将他的手指剁下岂不是更快一些?

下界蠢物,永远那么自以为是,淮州血煞局是,晨阳门破困救人亦是,把戚无邪当作谋权手段的对手,怎么不问问对手是否将他纳入了眼中?

……

把夷则的衣服抛给陵轲,戚无邪长眉一挑,邪气横生:“怎么,还舍不得脱下来?”

陵轲垂首,抿着唇,扯下了面上的人皮面具,他摇了摇头道:“不用了,反正也破成那样了,上头沾染鲜血,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

不可置否扬手一抛,戚无邪抄起自己的红袍,掠起一阵张扬的凉风,遂即展臂,将衣袍披上后肩,结着衽口系在了腰际。

一抹墨玉腰带勒出流畅的窄腰线,拆下束在脑后的青丝,任其张扬飞散,摩挲摇曳与背后的殷红纠缠在了一块。

掸了掸袖口云纹滚边,缎料顺滑,修长莹白的手指滑过,衣簇一新,即便有所污垢的沾染,可在衣主那样气场的驾驭下,瑕不掩瑜,哪里还是脏污泥斑,分明是再添一分别样的无双风情。

他自顾自步出黝黑的骨洞,一脚踏入了水中,扭身扫去,见陵轲赤裸着肩背,一动不动地站着,不由眯起了眼睛,他读出了他的犹豫、不信任和胆怯。

戚无邪一字一顿,不紧不慢,说得却是陵轲藏在心窝子里的话:“去吧,你爹的骸骨就在地宫门外”

浑身一震,陵轲惊讶抬眸,不可思议道:“你……知道?”

嗤笑声起,戚无邪勾起凉薄嘴角,不可置否:“你学奇门遁甲,机拓偃术,投身东厂背离师门,这些年,本座若不知道你心中所想,如何会叫你来?”

低首攥起拳头,常年探摸机关的指腹上结着一层厚厚的老茧,摩得他手心硬生生的膈应,偏头喘了一口深气,哑了声:“我、我想把他和我娘葬在一起……我娘她……”

语出一半没了后话,他如何用苍白的语言勾画出母亲一生的痴盼心碎?

等待是女人一生的苍老,有人折柳,有人远行,她怀里是嗷嗷待哺的幼婴,他背后是坚硬冰冷的洛阳铲。

又是一场没有归期的欢欺。

他已身死气绝,她却固执地抱残守缺,数着一个无尽逾期的归期,盼着一个再也不可能回来的人。

陵轲喉头如棉絮堵着,舌尖含冰,吐不出也吞不下。

那时罹祸战乱,多少丈夫从军离家,多少妻子望断天涯,可她的母亲从不说,只因她的丈夫不是从军保家卫国,而是一个坏人阴德挖人祖坟的土夫子。

这样的委屈她受了一生,连累着陵轲也从小受尽欺凌,遭尽白眼。

损人阴德,自损性命,这是他从小就知道的事。他有恨过恼过厌恶过,可每当母亲躲在屋中偷偷抹泪,一遍一遍抚着那件未缝完的冬衣愣愣出神,他就暗下决心,土夫子如何,哪怕折尽阳寿,他也要将父亲找回来,即便只是一具骸骨!

戚无邪抹平了嘴角习惯性的嘲讽,收敛魅邪,淡去凉薄,这样的表情对于他来说,已是显得十分正经之色,他淡淡开口,目色游离着莫名的光:“陵轲,他从皇陵下来,尸骨却边没有一件金银器物,他为了无竭而来,矫情点来说,他为了大周苍生、百姓黎民,他不是低贱的土夫子,他和任何一个血洒疆场的士兵没有任何区别”

言罢,自品三分,戚无邪不由一瞥嘴,蜷起长眉,自我嫌弃道:“真……是有些矫情”

抖了抖宽袖,不再多言语些什么,扭身踩入池水中,正欲涉水低下了身,不料身后传来陵轲的一声“谢谢”

闻言愣了愣,他长眸半阖,透着一道光芒,并未回头说什么,像是置若罔闻般钻身入水,一切从前高傲随的戚督公,只是嘴角不由勾起了一抹浅淡的无奈笑意,这恐怕是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

“哗”

一声钻出水面,入眼处即使姜檀心一副焦心欲焚的表情,戚无邪不由好笑,这丫头该不会以为他让情花给吞了吧?

好吧,确实被吞过一次,为了走一条捷径,他无奈选择了一条令他回想起来就浑身恶心的道儿!从情花的花茎里往上走,从它的嘴里爬出来,先有了他的勇气,才有了后来群魔乱舞飞刀破茎后,他那十分诡异的出场。

手撑在一块平整的骨头上,戚无邪利落翻身而上,艳红衣袍翻卷起血水上的血浪,劈头盖脸打了岸上人一脸——姜檀心凑得太近,勉强躲过一劫。

中招的花间酒瞬间炸了毛,他掳了一把脸上血水,呸呸吐出漏进嘴里,这腥臭让他胃里翻腾。一直对着血水避而远之,好不容易关心一下队友的安危,却被浇了一头血,想想就觉得委屈。

自打认出了姜檀心,戚无邪就对花间酒有了不小的意见,明明什么身手都没有,很非跟着瞎咋呼,丫头长丫头短,丫头也是你叫的?

浑身浴血,湿哒哒落了一地,戚无邪发丝贴在后背,湿透的红衣包住了他的身段,长身玉立,眸光冥暗。

“怎么样?人呢?”

姜檀心轻声扯上了他的袖子,虽是这么问,但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过血水池面。

懒懒抬眸,扫过一圈儿人,神色各异,心思更是天南地北,各有各的小九九。

笑看人间百态,浮生面孔,一向是阎王平日里的一项娱乐,他目光如炬,心思更毒,什么样的人,怎么样的虚伪表装,在他嘲讽玩弄的眼神下,窥破只是瞬间之事。

但为着“夷则”失踪,有真心实意担心,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有疑虑丛生,为己担忧畏惧的……自然,那个疑窦丛生,举棋不定的马渊献,也在他睥睨俯望的掌心之中。

姜檀心见他不答,反而端着一副懒魅样儿,玩起了眼神大战,她心下一恼,暗恨戚无邪上哪找来的替身,忒不靠谱了!该像的时候空有皮囊,不该他像的时候一个劲儿的装腔作势,拿捏本尊魂骨。

不由心中腹诽:方才干嘛去了,这会儿本尊回来了,知道亡羊补牢了?

救人还得靠她自己,一把推她,卷起袖口就往血池跳——却被他揽腰拦了下了!

轻笑一声,入骨酥痒,来人清风云淡的抛掷,像是一根羽毛尖儿,骚动她心头的痒痒肉,让她瞧不见,挠不到:“李夫人孀居太久,未免饥渴难耐,既然看上了本座的属下,如此喜欢,整个人尽数送你可好?”

调情之语露骨无余,心中咯噔一声响,姜檀心惊讶抬眸,对上他暧昧蚀骨的幽深眼神。

送……什么来着?他、他这是要献身的暗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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