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倾华 (倾弦影)

　　“听起来，父皇还算英明。”他淡淡一笑，神色依旧淡淡的，皇甫奕不禁皱眉问道：“难道皇兄也认为凌姑娘是祸水吗？”
　　
　　“她是否是祸水与我无关，只是觉得这传言很荒谬，殷相利用它有何目的，这才是我应该关心的地方。”他的目光犀利，两道浓眉皱起，似在沉思中揣摩殷相的动机。
　　
　　皇甫奕暗叹一声，又道：“父皇听闻凌姑娘在战场上的英勇事迹，说要封赏她，已经下旨召她和平淮王进帝都。”
　　“今晚下的旨意吗？”
　　“是。”
　　“这么说，半月后他们便抵达帝都了？”
　　“不错，皇兄也担心凌姑娘吗？”
　　“应当担心的是平淮王，那是他喜欢的女子。”他的神色依旧淡漠，皇甫奕暗叹一声，询问道：“关于殷相之事，皇兄有何见解？”
　　“眼下平淮王风头正劲，父皇召他进帝都，想必另有他想，我们暂且静观其变。”
　　“一切听从皇兄的提议。”
　　“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也该走了。”
　　“是，皇兄。”
　　
　　待皇甫奕走后，偌大殿内又是一片空寂，没有她的身影，也没有她的欢声笑语，这两个月来他已经渐渐习惯这样的生活。一个人孤零零地对着满屋的书籍，像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能看到的，能触摸到的只有那些书籍，不用言语，更不用寄托任何感情。
　　
　　这样其实很好，没有寄托就不会失望，更不会痛苦。
　　
　　为了断绝过往，他吩咐下人换掉了所有白色的外衣，从此再也不穿白色。
　　
　　一切恍然回到十二岁前的日子，陪伴他的只有那些书籍，再也没有人可以让他牵挂。
　　
　　午夜梦回之际，他再度梦到了六岁那年的一幕，大火席卷了清华殿，她的母妃在火中哭喊，“策儿快走，永远不要回来——”他震惊地看着那些火苗燃上她的眉眼，满眼是刺目的痛。
　　“母妃！”他从梦中惊醒，额上全是冷汗。
　　那是他童年的阴影，有一段时间极为怕火，每次看到火光就会想起他母妃被烧死的情形，那样血腥而残酷，令人惊恐不安，直到后来碰到她才有所改变。
　　一想起她，他低低一笑，掩不住的嘲讽和落寞，下意识不去想她，余下的只有刻骨的恨意。
　　“殷后……”他握紧双拳，冷冷道：“总有一日，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不只是他母后，还有那些无辜死去的人，他都会替他们讨回公道！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可以更新了，最近一直在加班，所以今天才更新……
　　

☆、第一百零一章 仰慕

　　三日后，帝都突然兴起一个传言——娶凌云心者得天下。
　　不过短短三日，这个传言流遍帝都的街道小巷，青楼酒坊，连朝中那些官员也是议论纷纷。此事很快就传进宫里，正当宫人议论纷纷之际，重光殿内依旧一片平静。
　　
　　凤王皇甫策坐在案前，伸手翻阅着皇甫奕送来的案卷，里面记载这些年的冤假错案，大多跟殷家有关。片刻后他阅完卷宗，双目一冷，沉寂的眉眼里满是肃杀之气。
　　综观所有案卷，殷相在帝都可谓只手遮天，这数年来利用美色贿赂朝臣，私吞赈灾灾款，掳人子女送进乐教坊调教，这些案件随便一件都可定罪，然而因为其行事谨慎周密，指正的人证、物证大多不在，所以无法判案，不少案件不了了之。因此殷氏一族更加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若想利用这些案件对付殷相，必须重新调查以往的案件，只怕收效甚微，不知何年何月才得以铲除殷氏，所以他必须另谋他法。
　　他坐在案前低首沉思，清冷的眸光深邃如海，面容覆上一层冷寂之色。
　　片刻后，他唤来下人，当来人迈进殿中，他双眉一皱，颇是不悦，只因来人正是被他遣走的周不二。
　　
　　数月不见，周不二似乎苍老了不少，本是瘦瘦的脸在今日看来更加尖瘦，瞥到他眼里的冷意，眼神瞬间慌乱起来，连忙跪地叩首道：“参见王爷。”
　　他目光一闪，冷声道：“我说过以后不用回重光殿听候差遣，今日为何又回来了？”
　　周不二从地上仰起头来，郑重道：“这是兆王的命令，因属下的疏忽没有及早告知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皇甫策静了半晌，想起当初周不二隐瞒云心被逐出圣教之事，心里依然存有芥蒂，漠然道：“你先退下，让月护卫来一趟。”
　　周不二有些失望，再次跪地叩首，诚心恳求道：“请王爷再相信属下一次，属下从无二心，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王爷。”
　　“为了本王就可以擅自主张，隐瞒一切吗？”他厉声道，周不二面上一惊，以为他知晓自己隐瞒凌云心来帝都的事情，肃然道：“这一切都是为了王爷好，像凌云心那样的人根本配不上王爷。当王爷为她远赴沙场，历经多场战役，为了她放弃千军万马，结果她竟然选择了平淮王，这样的女子值得王爷倾心相许吗？”
　　“还有，王爷因为她遭受圣上的责难，朝臣的排挤，差点获罪被贬，她却跟平淮王一起逍遥快活，这些足以说明她根本配不上王爷。”
　　“如今提起这些是想证明本王以前多么愚蠢吗？”他凉凉一笑，目光冷彻，周不二赫然道：“属下只是希望王爷引以为戒，将来一定不要跟她有任何的牵扯。因为现今帝都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娶凌云心者得天下，这传言要是让皇上知道了，一定会龙庭大怒，跟她有牵扯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所以王爷将来一定要跟她划清界限，杜绝来往。”
　　
　　闻言，他微微一惊，随即目光一闪，脸上笑意闪烁。
　　“殷相好手段！这传言是要让她嫁不出去还是让本王掉入陷阱呢？”
　　结合那夜皇甫奕所言，这一切肯定是殷相授意而为。
　　背负这样的传言，哪个男人想娶她岂不是有谋夺江山的野心？试问，届时平淮王执意请求指婚怎会征得皇帝的许可？如此，谁敢娶凌云心？
　　还有，只要他一个不慎卷入其中，只怕那谋夺江山的人也要算上他一份，届时殷相是否要以谋逆之名上奏，然后像上次一样，在朝臣面前狠狠指责他一番，有过上次的惨痛教训，他怎会重蹈覆辙？
　　
　　“不二，你多虑了，我们已经分开，不会再有任何牵扯。”他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任何的悲喜，吩咐道：“你可以下去了，让月护卫来一趟。”
　　可以欺瞒一次就可以继续下一次，他对周不二还是心存芥蒂。
　　“是，王爷。”周不二显然料到这点，一脸失落地退下，片刻后月曦禾依命前来。
　　“参见王爷。”他笑嘻嘻行礼，皇甫策连忙让他起身。
　　“听说帝都四处流传着一句话——娶凌云心者得天下，此事当真？”
　　“是的，现在帝都四处都流传那句话，还有人说王爷和凌姑娘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来是因为平淮王横刀夺爱，两人才会分开！”
　　“横刀夺爱？难为殷相想出这么好的理由，这是想挑拨本王和平淮王的关系？”他微微一笑，目光深邃，“看来对方太闲了才有心思散播这种谣言，我们不妨让他忙碌一些……”
　　“王爷有何高见？”
　　“听说帝都里不少青楼和酒坊都是殷家的产业，不妨做点手脚，让他们内讧，如此殷相自然无暇顾及其他。”
　　这是唯一对付殷相的办法，远比皇甫奕以往的上谏和调查来得牢靠省事。
　　“属下这就去办。”月曦禾匆匆离开，他寻思着要去一趟兆王府，片刻后便坐着轿子离开宫城。
　　
　　碰巧今日皇甫奕外出，兆王妃外出烧香，他一人径自坐在庭院里跟自己对弈。
　　四周一片静寂，唯有他轻轻落子的声音，不过片刻，玉色棋盘上已是黑白相间，两方的处境越来越艰难，他凝眉深思，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黑白子已陷入困窘之境。
　　这时，一名绿衣的丫鬟端着茶递到他面前，恭敬道：“王爷，请喝茶。”
　　他的目光依然落在棋盘上，漫不经心道：“放在桌上罢。”
　　那名绿衣丫鬟笑眯眯地拿起茶杯，手一抖，茶水瞬间倒了他一身。
　　他惊得起身，目光终于从棋盘上转移到那名丫鬟身上，但见对方毫无惧意，歉然低首道：“对不起，王爷，我是这里新来的丫鬟，这是我第一天为王爷端茶……”
　　这口气，这神态丝毫都不像府里的丫鬟，他心下有所警觉，一边挥落身上的茶水一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绿意丫鬟听他问起自己的名字，突然笑成一朵花，立即道：“我叫曲婉容。”
　　这名字似乎有些熟悉，他眉眼一眯，念及前些日子看过的资料，羽林将军曲晟似乎有一个女儿，似乎就是这个名字……
　　堂堂的将军之女入兆王府当丫鬟？这是为何？
　　电光火石间，他猛然发觉倒在身上的茶水并不是滚烫的，那么她是故意的！
　　察觉到对方的用意，他双眉一皱，挥手道：“好了，你可以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