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沈心悠真地只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可怜女子,说不定他还能有几分同情心,可这个女人认不清自己的位置,还妄图得到不属于她的东西,简直是天方夜谭!
东方透从一开始便看穿了隐藏在沈心悠那张温和面容下的真实本质,这才对她没有一丝好脸色。
“既然你人已经过来了,那么咱们长话短说!”
季重莲挥手招呼东方透坐下,采秋已是从茶水间里端出了热茶,捧着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这便又退了回去。
“嫂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东方透一撩衣袍,双手放在膝上,与平日的嬉皮笑脸不同,显出几分沉稳之态。
季重莲点了点头,也不寒暄,真接说道:“关于蝗灾,我有个主意,但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嫂子竟然有主意?”
东方透目光闪动,一脸惊喜的模样。
这几日不止是燕王本人,连王府中的幕僚也是操碎了心,蝗灾过境之事在旱年时有发生,这是无可避免的,燕王贴出红榜,其实心中也不抱太大的希望,大家的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灾情过后,应该怎么样筹措粮草、稳定民心,没几个人是真地在想办法治理蝗灾。
此刻听季重莲这一说,东方透也来了兴致,若真是个可行的办法,那试试又如何?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蝗虫的天敌便是鸟雀,尤以麻雀为最,若是咱们能想办法地引来这些鸟雀,以鸟雀来治蝗灾,不知道可行不可行?但那鸟雀应该怎么样来引,还需要大家一起想办法!”
季重莲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东方透却是越听越吃惊,一双眼睛增得老大,连嘴巴都忘记了合上。
用鸟雀来对付蝗虫,这样的计策他怎么没有想到?
不仅是他,那些号称王府智囊的幕僚怎么也一个都没想到?
季重莲一脸凝重地看向东方透,“怎么,不可行吗?”
东方透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连面上都带了几分傻笑,却是话语激动道:“嫂子,你这计策甚好,但是我也不知道可行不可行,要不我立马去王府禀告燕王,让他自己做决断!”
“那就有劳东方大人了!”
季重莲起身对东方透行了一礼,她本来就打的是这个主意,办法是她想出来的,但具体可不可行还要那些男人们去实验,即使没什么效用,她一个妇人之言倒也不会影响大局,顶多被人置之一笑罢了。
但若是能够起到作用,那便是为梁城的百姓争取了多一分的希望,说不定能躲过这一场久旱的灾年!
这与燕王来说也绝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政绩,燕王好了,那么跟随在他下面的一班人才能有好日子过,这事绝对是利己利民的。
“嫂子言重了!”
东方透赶忙站了起来,拱手向季重莲还了一礼,眸中难掩钦佩,“嫂子一个内宅妇人,尚且能这般忧国忧民,为梁城献计,让我等男儿自愧不如!”
季重莲淡淡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能不能起到效果,东方大人这样说言之过早了。”
“嫂子也别与我这样生分,今后唤我一声阿透吧!”
东方透抱拳一揖,也不待季重莲回答,“嫂子,这事事关紧要,我这就去向燕王禀报,告辞了!”
“好,若是有什么消息,你给我回个信!”
季重莲点了点头,这便要送东方透出门,也不知道叶瑾瑜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匆匆赶来的她正和东方透碰个正着。
“瑾瑜,你怎么还没回去?”
东方透面色一变,见到叶瑾瑜略微显得有些局促,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有些不敢直视对方的目光。
倒是叶瑾瑜爽朗一笑,“东方大哥,我姐姐交待你的事情可要用心去办,别出了差错!”
“好,好,知道了!”
东方透给俩人告别后逃也似地离开了,对叶瑾瑜再见到他没有大哭大闹反而这样坦然相对,他心里骤然升起了一股不自在,暗自嘀咕着是不是她还没有放弃嫁给他的打算?
但这样的事情可一不可再,他再说些伤人的话恐怕连季重莲都不会放过他,这事只有写信回去探探家里人的口风,不过若真是叶家退了亲,他老爹估计已经写下十张大纸洋洋洒洒地骂他来了。
也许他再等等便有结果了。
看着东方透的背影飞也似地消失在视线中,叶瑾瑜长长地呼出口气,轻声道:“姐姐,我真傻……我原本还想确认一下他会不会后悔,可看到他这模样我便知道,他真地从来也没有喜欢过我!”
季重莲拍了拍叶瑾瑜的肩头,安慰道:“时光流逝,再多的伤痛都会过去,你还那么年轻,将来值得更好的人!”
叶瑾瑜吸了吸鼻子,眼眶微红,但再也没有为东方透落下一滴眼泪。
俩人正说着话,安叶扭着一个丫环进了花厅,伸手往前面一送,这丫环便瑟缩地跪倒在了地上。
安叶伸手一指,面色冷然,“太太,刚才这个丫环鬼鬼祟祟地在花厅的窗户下偷听你们说话。”
“喔?”
季重莲冷笑一声,“抬起头来!”
那丫环自知躲无可躲,这才缓缓抬起了头,看起来倒是面生得紧,只不断求饶道:“太太,婢子是来寻菊儿的,不是故意偷听,太太饶了婢子吧!”
“安叶,你去看看今日守门的婆子是谁,竟然敢私放外人进来,给我一起送到沈姑娘跟前去,看看这等敢觊觎主子私隐的下人该怎么处罚!”
季重莲冷冷地扫了一眼那丫环,她已经是止不住地打颤,安叶哪里给她再说话的机会,伸手一提便将她给拎了出去。
“姐姐,一定是沈心悠派来的人,她真是太过分了!”
叶瑾瑜也沉下了脸色,后宅中的这些伎俩她虽然不屑,但从小耳濡目染到底也明白几分,如今宅子里除了季重莲,也就只有沈心悠算半个主子,季重莲总不会让人来监视她自己,剩下的就只有沈心悠了,她有动机,也有权力能支使得动这些人。
“就这点手段,倒真是让我小瞧了她!”
季重莲轻哼一声,抚掌道:“快了,等到阿衍回府时,她的事情也就该有个决断了。”
季重莲不能背着裴衍处置了沈心悠,这样她成什么了,裴衍又会怎么看她?
就算要沈心悠离开,那她也要正大光明地做这件事,让裴衍看清楚沈心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以免再被她那副可怜样给迷惑了。
结果据安叶的回禀,守门的婆子和丫环各被沈心悠责罚了十个板子,之后便调到浆洗房当差了,门上又给重新配了人。
第二日沈心悠还专门为这事上门来给季重莲道歉,只说她管教得不好,这才让下人轻狂了起来,以致目中无主,还自扣了三个月的月例银子。
季重莲这个时候才知道沈心悠在裴府是拿月例银子办事的,看来当初裴衍也算公允,没准备养个闲人,这样有劳有酬的关系恐怕他人并不知晓,这才慢慢养出了沈心悠的野心。
林桃听了这话,不由在旁边笑着刺了沈心悠一句,“那这么说咱们该称呼沈姑娘为沈管事了。”
沈心悠脸色一僵,却并没有接口,只又向季重莲告罪几句,这才急急地退了下去。
采秋瞥了林桃一眼,担忧道:“你这样处处针对沈姑娘,当心她趁你不注意的时候给你小鞋穿!”
“我会怕她?!”
林桃轻哼一声,显然是有些不以为意,“她自己都不知道检点,任由那些太太们误会也不澄清,又何必怕别人道破?!”
季重莲摇了摇头,思绪却并没有在这上面,而是想着东方透那边的境况到底如何了。
事实上当东方透连夜赶到燕王府将这事禀报给燕王知道后,全府的幕僚都怔住了,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怎么他们就没有想到,反倒去钻了牛角尖。
燕王哈哈大笑,直将东方透表扬了一番,这个功劳他却不敢冒领,这才将季重莲又供了出来,燕王自然又称赞了一番裴衍择人的眼光,还道若是这个方法奏效,将会重赏季重莲。
王府的幕僚彻夜研究怎么样才能将鸟雀给引来,第二日便做了个小范围的实验,用地窖里的沉谷子翻炒了出来,那香味果然引来了许多的麻雀,足足有上百只,但这些却是远远不够的。
但既然知道炒谷子能够引来鸟雀,这就好办多了,燕王还命人赶制了好几口炒谷子的大锅架到了城外的那一片田地旁,做好了迎接蝗灾的准备。
而梁城的百姓见到燕王这般亲力亲为地防蝗治灾,这也鼓足了干劲,帮着王府的人打着下手,忙得一片乐乎。
直到蝗灾逼近的当天,梁城百姓已是上下齐心,家家闭户,除了围了蓑笠带了防风帽在那里炒谷子引鸟雀的王府下人,街道上的铺面已经提前歇了馆,连路人都没有一个。
季重莲她们一帮女人孩子自然也呆在家里,心下有些惶惶地等待着蝗灾过境后的结果。
东方透也算是胆子大的,在王府拿了一套特制的蓑笠和防风帽,目睹了蝗灾来临的全过程,有他的转述,季重莲他们也知道了当日的大概情景。
远远地看着黑压压的蝗虫遮天闭日一般侵袭而来,这边的王府的下人立马拿盖子将炒香的谷子给盖了起来,骤然找不到食物的鸟雀叽叽叽喳喳地在空中盘旋飞舞叫个不停,这时候正好见到了飞来的蝗虫,两相一遇,自然就展开了一场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