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勉强应了一声,拉了季紫薇的手便要走,那厢季明宣已经探出头来唤了一声,让她们别误了回季家的时辰。
季紫薇恋恋不舍地看了齐湛一眼,双颊泛红,一个眼波抛了过去,齐湛立时便觉得全身一抖,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般地来劲。
看着佳人登上马车,他不由握了握拳头,这样的美人他如何能够放过,改日定要找个机会去季家走一遭。
“去,打听一下那位公子是什么人!”
秦子都双手环胸面色沉凝,他已经在一旁站了好久,就因为认出季明宣本人,他才不动声色,看着季紫薇与齐湛眉来眼去的模样,他心里充满了鄙夷,看来那名女子便是本来要硬塞给他的庶女未婚妻,这般地不知廉耻,真是让他不敢高看季家人。
“是。”
华伟领了命,自然就用心打探去了,秦子都也不急,索性进了茶楼坐着,慢慢地等消息。
季明宣带着一个姨娘连同一对庶子庶女去往三沙镇,丹阳的人都以为是去那厢静养,但其实不然,即使季家的下人被封了口,但银子给够了,好歹也让他撬出了一点消息。
这件事情事关当年季老太爷去世的真相,下人也不好多说,只道与季明宣脱不了干系,季老太太一怒之下这才把他们给送走了,如今虽然能够重回丹阳,想来也在家中讨不了好去。
越了解,秦子都便越觉得失望,季家一团乌烟瘴气他已是觉得心烦了,若是季老太太还有几分威仪,能够震住这一家老小,怕是季家早就不复往昔了。
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华伟便转了回来,他不过花了点碎银子,便将齐湛的老底摸得一清二楚了。
秦子都破天荒地让华伟坐下,倒了杯清茶推到了他面前,示意他不用着急,喝了水再回话。
华伟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仰头喝了一杯茶水后,袖子一抹便开口道:“少爷,刚才那位公子姓齐,他老子是丹阳县令,仗着有几分诗才便自命风流,连乡试都没考上过,这样的人可是替少爷提鞋都不配!”
华伟说着话也是一脸鄙夷的模样,他如今跟着的可是探花郎,那眼界自不是一般地高,丹阳不过一块弹丸之地,小小的知县公子哪又能和当今皇上钦点的探花郎相提并论?
“喔,他可娶妻?”
秦子都淡淡地抿了口茶水,随口一问,心中却有个想法缓缓成型。
说到这里,华伟不由乐了,“少爷,这齐公子竟然还是个克妻的,成亲没到两年便克死了正妻,如今丹阳可没有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他!”
“还有这等事?!”
秦子都诧异地挑了挑眉,双眼微微眯起,食指有节奏地在桌上轻敲着,“看来我有必要结识一下这位齐公子。”
华伟咧唇一笑,似乎有几分明白了自家主子的心意。
*
齐湛只觉得近来春风得意,先是走了桃花运,如今竟然连当朝的新科探花郎都想要结识他,这真是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秦子都的烫金名帖送到齐湛手上时他还有些不相信,直到反复确认他才信以为真,他转头便与齐知县说了这事,俩父子一合计,淘出了几样压箱底的宝贝,又准备了好几样贵重的药材,齐湛这才含着几分谨慎小心翼翼地赴约去了。
坐在马车里时,齐湛还有几分忐忑,齐知县再三叮嘱他对上京城里来的贵客要各种周到,鞍前马后地伺候着,指不定将来就能有一番大造化。
齐湛自觉诗才了得,但耐何怀才不遇,两次科考不过他也有些心灰意冷,心里不禁埋怨起那江浙两路的钱学政,这就是个冥顽不灵的倔牛,连后门都走不通,若不是看在他与苏家是姻亲,苏家背后又有个敏怡郡王府,他早便让人拆了他的台子,不过就是个学政而已,跩什么跩!
自然,如今若能得到秦子都的赏识,指不定将来就能够水涨船高,若是不用科考也能混个闲职当当,齐湛自然是百分百地愿意。
要知道秦子都身后可还有个任着五品盐运司副使的父亲,那可是个肥得流油的差使,若是他能进去凑一脚,再赚个满钵欢,他这一辈子还愁什么?
随着马车的颠簸,齐湛不知不觉地便做起了他的春秋大梦,直到马车驶进了他们早已经约好的地方,他还有些飘飘然地找不到北。
秦子都选的地方靠近丹阳的北郊,这是个以庄子为营生的小型茶园,胜在清静人少,平日里也基本没有人往里钻,庄子的主人知道今天要接待的是探花郎与知县公子,一早便命人清了场,只留下了必要的几个侍候的,都静静地立在远处,没有客人传唤是绝对不会贸然上前的。
华伟领着齐湛往园林深处而去,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提着礼盒的小厮,都是一脸小心翼翼的模样。
齐湛有心与华伟搭上两句话,谁知华伟却是爱理不理的模样,齐湛心里虽然有气,但也不敢在此发作,只是暗暗记在了心里,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仆,或许那个秦子都比他要更加心高气傲。
不过既然他有心想要结识这位探花郎,自然就要将姿态放低一点才能搏人好感。
“少爷,齐公子到了。”
华伟在一处凉亭外站定了,齐湛也止住了步伐,目光向里一扫,见得一银白色长袍的公子正背对着他坐在凉亭内,闻言只是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请齐公子进来。”
“是。”
华伟恭敬地应了一声,转而对齐湛比了个请的手势,齐湛倒是愣了愣,又转向他身后的两个小厮,“你们跟着这位小哥去将东西搁好,可不准有个散失,不然回去定不饶你们。”
两个小厮连连应是,华伟却是轻轻扯出一抹不以为意的笑来,挥手带着两个小厮退了下去。
齐湛这才理了理衣袍,深吸了一口气,举步跨进了凉亭。
“秦公子,齐某有礼了。”
齐湛绕过了秦子都,待站定在凉亭对面,这才拱手行了一礼。
秦子都笑了笑,面带温和地说道:“齐公子不必多礼,请坐。”
齐湛这才抬起了头来,只觉得眼前的秦子都面容俊郎,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一种贵气的风仪,心中不免折服,果然在上京城里呆过的人就是不一样,他还听说秦子都马上便要赴任通政司,今后见面尊称一声大人也丝毫不为过。
齐湛本来便是自视甚高,但如今坐在秦子都对面,却生出种自惭形秽的感觉,行止动作上不免有些缩手缩脚了。
秦子都看在眼里,心中不由轻嗤了一声,面上却是不显,依然笑得和煦,起身执壶便为齐湛倒上了一杯香茗,“这茶园的茶叶算不得名贵,但却是新鲜得紧,有股淳然之气,倒还喝得几分。”
“有劳秦公子。”
齐湛只能笑着点头附和着,低垂着目光小心翼翼地接过茶杯。
“齐公子可知我因何相邀?”
秦子都也不想与齐湛虚应,他能看得起他,也是齐湛的福分,若是能助他成其事,他自然会有所报答。
“齐某愚钝,还请秦公子明示。”
齐湛一怔,只觉得额头冒出了丝丝细汗,他早就觉得秦子都相邀不简单,但又不知道所为何事,抱着试探之心这才赶到了这里,可秦子都这一问,却让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这不会是让他背地里做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吧?
当然,这些事情他也不是没做过,只是隐讳得很,谁又知道这背后的蹊跷?
秦子都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一手端起茶杯在唇边轻抿着,半晌才道:“那一日我偶然见到了齐公子与季家六姑娘……呵呵……”
秦子都轻声笑了起来,齐湛却是全身一颤,不知道怎么的,那样的笑声听在耳中竟然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难不成秦子都也喜欢季六姑娘?
想到这一点,齐湛连忙解释道:“齐公子是误会了,我与季六姑娘不过两面之缘,那次是偶然相遇,不过帮扶了一把,并无其他。”
“喔?”
秦子都挑了挑眉,显然不信齐湛所说,但这也不是他关心的,他话峰一转,眸中的精光直指齐湛,“既然你认识季六姑娘,那季家五姑娘……你可认得?”
“不,不认识!”
齐湛连连摆手,额头上的汗水已经顺着鬓角滴落,他真是没有弄明白秦子都的意思,怎么一下就从季六跳到季五身上?
“听说季家五姑娘貌美端庄,掌家亦是能手,如此人儿难道齐公子不想求娶吗?”
秦子都理了理袖口,翻出了内袖上用金线袖着的翠竹纹边,目光冷嗖嗖地扫向了齐湛。
“那季五姑娘是嫡女,又是养在季老太太跟前,听说疼爱有加,齐某如今又是死了正妻的,怕是老太太不会允许季五姑娘成了别人的续弦!”
齐湛苦着一张脸,越说越心惊,越说越模糊,这秦子都到底在意的是季五还是季六,为什么先是提了季六,如今又要让他娶季五,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如今已是一头雾水。
“这可难办了。”
秦子都皱起了眉头,他是想把季重莲推给别人,但耐何齐湛并不接招,这让他心中顿生不悦,不过想想也是,依季老太太对季重莲的疼宠,又怎么会让她去做了别人的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