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容素伸手便搭上了那公公的肩膀,看似不经意的碰了碰那公公的手,然在这一搭一碰之间,两枚碎银已落入了那公公宽大的袖袍之中。袖袍陡然变重的感觉,叫那公公身形微微一顿,再看向式微却已是满脸的和善,尽管尖着嗓子将那幼童吓的哭的更厉害了,可看在银子的面上,这公公也不再说话只笑眯眯的催促式微:“苏姑娘,请吧!”
“莫担心,我去去就回。”看了眼前后变化如此之大的公公,式微朝姬唯芳露了个笑脸,事实上内心却是一片忐忑:皇后会召见她,实在是自重生开始便从未想过。
式微脚下不停,跟着那公公与容素一道出了苏园,走上了那一顶看似普通的四抬软轿。
心中直打鼓,如今的皇后可不就是上一世的太后?式微还记得前世她看向自己时,那似笑非笑的模样。没有不屑,没有厌恶,却叫自己冷汗涔涔,有一回,她去太后那请安,去的早了,旁人未到,整个大殿就她与太后两人,那时她如坐针毡,忐忑不已,她不说话,太后也不说话,整个氛围甚是奇怪。
不得已,她只能干笑两声,出声道:“太后,你头上那只九凤金钗真漂亮,衬得您真真是仪态万方!”
她还记得就在她硬着头皮说出那话之后,那太后悠闲的就着茶轻啜了一口,面无表情的瞟了她一眼,回了一个字“嗯”。
式微面色更是尴尬,直到后来,萧明珠等人来了,这才热闹起来,不同于与自己说话时,那单单的一个“嗯”字,那太后与萧明珠等人谈笑的声音明明一点不难听,却不知为何直让她有种恨不得生一对翅膀,拼命逃离的感觉。
想起了太后,自然不会漏掉李佑,式微不禁皱眉,暗忖:如今的皇后没事召见我做什么?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李佑能引得她如此召见自己了。
不过一想,式微便打定了主意:任他李佑再如何英俊潇洒,再如何身份高贵,她都要离他与皇后远远的。你们二人身份高贵,我苏式微不过一介平民,高攀不起!
软轿悠悠行至了宫门,外头忽地响起一道清冷的女声:“苏姑娘,软轿不得入宫,咱们进去吧!”
式微自是知晓这个规矩的,整理了一下衣裙,便走了出来,对上了那位跟在公公后头一道来宣谕旨的嬷嬷,方才便觉得眼熟,眼下便不禁多看了两眼,等认出了来人,心中却是微微惊讶:没成想这位在定山侯府有过一面之缘的嬷嬷竟是皇后身边的人,只是上一世,她却未曾见到过这嬷嬷。
“多谢嬷嬷。”式微轻轻点了点头,跟在了那嬷嬷的身后,方才一道传旨的公公早已退下,这一路上便只剩她与那嬷嬷两人。
从宫门进去到皇后的宁寿宫要穿过一条长廊,每隔一段便有两个侍卫把守。
那嬷嬷行起来时快时慢,式微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不过很快便跟上了那嬷嬷的节奏,便这般时快时慢的跟了上来。
待得走至离两边侍卫都不算近时,那嬷嬷忽地慢了脚步,式微只听那嬷嬷微轻微却清晰至极的声音传来:“前几日长安城传出淮南王世子、晋王殿下与左少将军为了个美人在街头火拼之事,皇后娘娘甚为震怒,苏姑娘小心了。”
第42章
式微脚步一顿:原来是为了这件事,皇后才召见的她啊,看来多半是因为李佑掺杂其中了。想到这里,式微双手握拳,心中生出一股十分奇怪的感觉:明明原先不过是因为淮南王的两个儿子见色起义,左少卿出手相救而已,李佑是如何知道她被绑了的?还有那些个家仆,淮南王世子出来掳人带那么多的家仆?另外还有左少卿,这等武艺,他会带家仆抢人?好生奇怪!
式微知道现在说“此事与我无关”是无用的,还不如好好寻思如何应对皇后。
当今皇后号称贤德,体贴百姓,式微想起前世,似乎那三个月,这位新进的太后从未责罚过一人,也不管她是真心善还是假心善,对于自己,她应当不会下狠手吧!式微额头之上不由自主的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莫停下来啊!”那嬷嬷虽然脚步放缓,却并未停留,察觉到式微怔忪的样子,忍不住出言提醒。
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位嬷嬷出言告知她原因,总是让她心里有了个底,不像原先那般慌张了,式微扬唇浅笑:“多谢嬷嬷。”
“我名唤容素,莫谢我。”那嬷嬷似乎踟蹰了一下,又开口道,“听说你是开元十四年状元公苏晋之之女?”
“是。”式微想了想,应了下来。
容素淡淡的回了个:“嗯”又道,“皇后娘娘是想与你保媒,你莫要与晋王殿下扯上什么关系了。”
式微苦笑:“我当真不知晋王殿下从哪儿来的,但是这话就算说出来恐怕皇后娘娘也不会相信吧!”
这个道理式微懂,得知前几天式微出门遇到了一些麻烦之后,姬唯芳第一反应是皱眉,而后冷着脸发问:“是谁寻了你的麻烦?
出了事,许是母亲的天性,多数人心里头总会觉得自己的孩子不会错,错的都是人家的孩子。
“你小心些吧!“眼见宁寿宫近在咫尺,容素闭口不言,端着身子进入了宁寿宫,欠身一礼:”娘娘,人带来了。”
拉着一张脸的皇后娘娘看向了那一进门便规矩的行了一礼的女子,原本是想用规矩这一招好好敲打敲打她的,奈何也不知哪里学来的这规矩,一低头、一欠身都是恰到好处,不比大家族出身的那些小姐差。
原本想发作的方面突然没处发了,皇后只觉憋了一肚子的火,她面上的难看一旁的容素自然早已察觉,识趣的倒了杯茶递上去:“娘娘,去去火。”
“嗯。”皇后轻嗯了一声,面上却是自然了一些,看向容素,“还是你伺候的好。”一语言罢,秀眉紧皱看向面前的女子,身着一身碎花边的藕荷色纱衣,腰间是绣着朱红莲花的腰带,说不上多金贵却也拿得出手,算是时下少女最普通的打扮了。一双素手规矩的放在身前,脑袋低着,一时也说不出什么不妥来。
看着那低着头的女子,厚厚的刘海遮住了脸,看都看不清,皇后心中冷笑了一声:果然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女子,这副低头见不得人的样子,当真上不了台面。将她配给本宫娘家的庶子,都叫本宫觉得亏了,罢罢罢,损失一个庶子,换来我儿的心定,也算值了。
“抬起头来。”轻啜了几口茶,将茶盏递还给容素,皇后漫不经心的去撩额上的碎发,右手的护甲方与鼻尖齐平,便见那女子慢悠悠的抬起了头。
一时间,皇后撩发的手猛地一僵,看惯了后宫佳丽的皇后一时失色,叫那护甲一顿,在脸上留下了一道红印,容素蹙了蹙眉尖:皇后这样子委实不妥啊!
半晌之后,方才回过神来的皇后本就紧皱的秀眉眼下那额头都快挤成“川“字型了,虽说原先她便知晓自己看惯美人的儿子眼光觉不会差,可她也只当是比一般的美人长的更精细一点罢了。眼下骤见,便是她都愣了半晌,更何况是血气方刚的儿子,难怪一向冷静的佑儿会行出如此大的笑话。眼下看她身形分明还小,要是再过两年,皇后眉心一跳,垂在身侧的右手一个用力,“卡擦“一声,护甲断了,手心更是渗出了血。
容素眼尖,自是立刻便打发了身侧的宫女去请太医,赶紧行至皇后身边,看她的手,一道血丝已然渗了出来。容素心中一叹:皇后一见这丫头便伤到了手,想必心中更不待见她了吧!
这个不详人!皇后冷哼了一声,颇有些不耐的喊来身旁的侍女:“怎的回事?那后生怎的还没到?”
那侍女一惊之下,说话便有些磕巴:“奴婢,奴婢也,也不知……”
“去外头看看。”见那侍女被皇后陡然的色变吓得话都说不连贯了,容素更是重重的叹了一声,主动出言替那侍女解围。
那侍女得了容素的话,感激的看了眼容素,便提步跑了出去。
容素低头握着皇后的手,简单的清理着伤口。
“真是的,本宫真是一下子都等不下去了,这都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呢。”皇后似有所指的哼了一句。
式微垂了垂眼,不三不四的人?说的可不就是她么。不过可惜,上一世,她便被人说是没心没肺了,既然现下没办法喝退我,那就继续看着我这个不三不四的人在面前晃吧!
就在这般“相看两厌”的氛围之中,外头的公公终于唱了一声,“宁公子到!”
“快传。”皇后当下喝道,顺带白了一眼式微,可惜因她低着头,什么都未看到。
进来的后生也算的上清秀,听说是个父母早亡的,性子懦弱,无甚功名,不过靠着太原宁氏这块牌子,日子倒也算过得去。
“太原宁氏宁玉见过皇后。”那后生一进来便行了一礼。
皇后又叹了几声她太原宁氏亏了,对那性子懦弱的庶子无法,伸手指向一旁立着的式微:“那位就是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