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出乎了式微的意料,姬冰妍的自控力可说是极强的,便是上一世听说姬陵安从马上摔下来,她也不过是面色难看,红了眼而已,便是嚎啕大哭也不曾,没想到现下却发出了这般的惨叫声。
正纳闷间,一旁的陈慧莲眼尖,指着姬冰妍的衣裳,差点破功,连连叫式微快看:“那雀儿也忒有人性了,怎的能在脱俗的姬小姐身上落下这污秽之物呢!”
式微定睛望去,可不是么?那一点青中带黄的颜色在那白纱之上颇为显眼,本就喜好干净,忍不得脏的姬冰妍便是被按了两个爪印都要立时找地方换衣裳了,更别提这雀儿的污秽之物了,难怪她方才如此失态!
吵吵嚷嚷了许久,若还能忍受的下去那便不是姬冰妍了。不多时,那群原本想寻她给她个教训看看的贵女便离开了。
式微长吁一口气,与陈慧莲自竹林后走了出来,心情极好的朝姬冰妍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便与陈慧莲入侧门而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便是这一眼,恰巧让人看了个正着。
牡丹园依靠佛家圣地释恶塔而建,自释恶塔上自然能从高处一窥牡丹园的全貌。
现下,在释恶塔从不向外人开放,只逢国事庆典方才开放的九层高处之上,立着两个身着华服的青年,手里俱执着“千里眼”,正向着牡丹园看来。方才叫姬冰妍失了颜面的一幕叫二人尽看了个正着,只觉颇为有趣。平日里看那些个贵女一副或美艳、或清高、或脱俗的模样,当真是极为难得能见到如此一面。
眼见那群贵女离去,正欲转向之时,却突地从竹林里闪出两个女子。一个端的是花容月貌,另一个蒙着面纱的,正郁闷看不清长相之际,忽地抬头朝这边望来。
不过一瞬间,一对秋水剪瞳,仿若漾着水意,似喜还嗔,当场便叫其中一人心底仿若一根羽毛在挠一般,j□j了半边身子。
第19章
“那是谁家的女儿,生的好一双妙眼!”酥了身子的华服青年不禁喃喃了起来,眼里闪过一丝痴迷,“虽是年岁小了点,却当真看进我心里头去了,再过几年也不知当长成何等模样啊!四哥,你认得这是谁家小姐么?”
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四哥回话,华服青年不禁纳闷的向自己的四哥看去,却见他那总是成竹在胸的四哥,此刻竟是僵了一般,眼里的神情却是他从未见过的复杂,有惊讶,有怀念,有留恋,有不舍还有愧疚,放佛没有听到的话一般,声音轻柔,似是在自言自语:“岂止是一双眼睛美,她生的无处不美,当真是上天的杰作啊!”
“四哥!”华服青年忍不住拔高了声音,喊道,“你认识她?”
那被唤作四哥的男子直到此时,放佛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那华服青年,没有漏掉他眼里的那个痴迷,方才还挂在嘴边的笑容已然不见了踪影,肃了脸色,对那青年道:“她不是你能肖想的人,收了那份心思吧!”
被这么毫不留情的泼了一阵冷水,那华服青年虽说对自己的四哥甚是佩服,可于这等事情上还是颇为不满的道:“四哥怎能如此?明明是我先看到她的。”
“那又如何?”那四哥不怒反笑,眼角的余光瞥向式微远去的方向,凉凉地开口道,“你且看着吧!”
“四哥,你怎能……”华服青年自是不会被这区区几句话给劝服了的,上前一步,便要拉住四哥的手,卖一番乖,那四哥却忽地转身,徒留给他一个背影与风中轻飘飘传来的一句,“我下去走走。”
华服青年不禁愣住了,只因他那四哥的声音中那一刹那竟有种说不出沧桑,一时间亦忘记了开口,便任由四哥自自己的眼前不见了踪影。
却说那厢式微随着陈慧莲自牡丹园右侧而入,七拐八拐之中,竟转入了一个小院之中,若非亲身走过,式微当真是还发现不了牡丹园里头还有这样的地方。
“来来来!”陈慧莲一脸的热情之中还带着些许小得意,“保管你大开眼界!”
式微并未答话,回了她一个微笑,转而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样一个地方,而去看你如此熟门熟路,想必……”
“那是自然!”陈慧莲不无骄傲的回道,“世人爱牡丹,于这牡丹种植方面有一手绝活的自然是吃的开的,我能入此地,自也有叫那些老古董高看的地方!”
式微轻笑一声,心中却不禁对陈慧莲所说之物更为好奇了起来:想她前世曾见过一株十年份的花后魏紫,如此年份的自是不比寻常。约莫三尺多高,一朵一朵碗口大的花看起来一般大小,当真是只能生长在地上之物。可偏偏又那等其人能使了浑身解数将那魏紫硬是移植到了一只专门定做的大花盆中,送进皇宫,供人观赏。这头一份的东西,自然是被送进了当时最受宠的贵妃娘娘的寝宫之中。可是后来,她被软禁,东来阁里头的东西一夜之间尽数被搬走,那株魏紫听说是被搬进了萧妃的住处里头去了,当时,她想的竟是不知萧妃有没有这等耐心,如她一般小心翼翼的为那魏紫挑小虫子,莫要可惜了那一株魏紫。
一时想岔了,式微便未曾注意前头,只道身旁的陈慧莲一把拉住她:“你做什么不管不顾的撞上去,这一株可是花费了我好些心思的,被你撞坏了可不得了。”
回过神来,式微略带歉意的向陈慧莲笑了笑,这才看向那株放在案几之上的牡丹,这一看,却是叫她不禁“啊——”一声叫出声来。
那是一株牡丹,小小的一株上统共开着五朵,一朵绿玉,一朵姚黄,一朵赵粉,一朵玉板白,一朵葛巾紫,不同花期,不同品种,绿色、黄色、粉色、白色、紫色无色交相辉映,实是美妙至极,若非亲眼所见,恐怕很难叫人相信这是真的。上一世即使在她最受宠之时,也从未见过这等奇株。
“你是如何做到的?”一番感慨之后,式微忍不住开口问陈慧莲,确实叫她大开了一番眼界。
“这有何难?”陈慧莲笑眯眯的朝式微挑了挑眉,心道:这个时代可没有嫁接技术,我这算是头一份了吧,那些老古董肯松口自也不以为奇啊!
想了想,陈慧莲还是摇了摇头,“这其中的关节却不能告诉你,这等手段只能做我陈慧莲的独一份,苏姑娘,对不住了!”
“无碍。”式微摆了摆手,方才也是她一时之间,乍见如此特异之景,微有些失控罢了,这话本不该问,方才亦是她孟浪了,思及此朝陈慧莲行了一礼,“这等问题本不该问,是式微逾距了。”
陈慧莲闻言不禁挑了挑眉,心道:那后宫中的女人果真不是省油的灯,《我和黄桑有个约会》里头说那炮灰苏贵妃恃宠而骄,不知礼节。可现在看来,这苏贵妃现下不过j□j岁,便很是知礼,而且言行举止看起来很是端方,根本与不知礼节一点关系都没有。果真这宫斗失败的女人便没有好下场,什么屎盆子都往她头上扣。陈慧莲越想越觉得眼前苏贵妃甚是可怜,心里头的怜悯不禁又多了几分。
她的眼神如此直白,倒叫式微很是不解,实是不明白这陈小姐做什么用这等怜悯的眼神看自己,一时间亦有些局促。不过很快便恢复了过来,目光看向那株五色牡丹,开口问陈慧莲:“陈小姐,不知你这盆牡丹准备作何打算?”
陈慧莲倒是大方,大手一挥,满不在乎道:“便送与你好了!”
式微心下一惊,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虽说很想立刻答应下来,可到底是抵住了诱惑,肃了神色看向陈慧莲:“陈小姐,你清楚你这盆牡丹的价值么?”
“我自是清楚的!”陈慧莲不知从哪里寻来一壶冷茶,竟是一点不在意受凉,喝了一大口,解了渴,这才笑吟吟的道,“我陈慧莲之前便说过是看重苏姑娘这个人,这盆牡丹权当做你我交好之见证。”
“这……”式微一脸犹豫,内心踟蹰不已。
“行了,你可以拿回去。我既然送你便是手头不止这一盆,还有一盆现下已然置在牡丹园最中央了,想必现下大家已然见着了。所以,莫担心了。”陈慧莲对式微的谨慎虽说有些不耐,可还是按下性子细细劝了起来,边说边转了转眼珠,看向式微,“不如这样吧,你若是实在不愿意平白收了我的牡丹,来日若见了好的,莫忘了送我一盆便是。如何?这样可愿收了?”
话已至此,式微自是不好再说什么,可心中却记了下来,今日平白承了这陈小姐的人情,改日定要寻盆好的送还与陈小姐。
“好说好说。”见她收了,陈慧莲反倒是舒了一口气,寻了两只一早糊好的纸袋子将那盆无色牡丹套了起来,叫式微捧着,二人便离了那小院。掐掐时间差不多了,陈慧莲便向式微告了一声,急急的向牡丹园中央行去。已然得了想要东西的式微,捧着那一盆牡丹,虽说对她来说有些大,不过好在她力气不小,一路小心捧着,倒也无事的出了牡丹园。
行至方才的竹林,式微脚步一顿,想着自己是先回马车上,将这一盆牡丹置好了,还是去寻姬二,与他说一声,而后直接回马车上等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