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偏偏就是那么倒霉。
那女子刚出门不久。水流觞忽然又想到,单单寻找妖后这样的简单事儿,交给别人去办便好。自己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儿差她完成。本来这样的小事儿,不用劳烦自己亲自通知,可那天水流觞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竟是匆匆的,亲自追了前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那一身红妆的女子款款迈步,走了许久,不过那身形却并未向转生海前往,而是在一处断崖之边,罩上了一层黑纱。诡异笑了几小,便向蓝亭那边拐去了。
身后的水流觞不动声色,却是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转生海的解药流了出去,那毒药,眼前的女子曾经过了手的。
水流觞的心,在那一瞬间,不知为何抽痛的难以忍受。这三百年来,都不曾有什么事情,让他的心,抽通到这样。他静静看着那女子将所有的一切完成,手指便是一分分的攥紧了起来。
所有的一切谎言,不攻自破。那解药如何泄露,水流觞自然是不必多猜疑什么了。
他冷笑了一声,身影瞬间出现在了冰凝雪的面前。此时此刻,他压根儿就没有想,是不是要出面将她打扰,是不是要出面将她揭穿!而是近乎本能的,现身在了她的面前。
冰凝雪无疑被这样的行动吓了一个哆嗦。可哆嗦又有什么用,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做了一件事儿,谎言必定有被揭穿的那一天,而不同的是,那一天或近或远罢了。冰凝雪很不幸,这无间道玩了没多久,便是被**裸的揭穿了。
水流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却不说一句话。冰凝雪见他突然出现,着实是吓了一跳,也不晓得他在自己身后,跟了多久。
黑纱之下的面孔,忽的变得如同白纸一般,不知是习惯成自然,还是强作镇定,只见冰凝雪俯下身子,话语之中仍是一如既往的恭敬,“神灵……”
可水流觞却不再是那么温柔了,他冷冷问了一句,“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水流觞笑了一声,目光中是前所未见的阴冷。“这个方向,是前往蓝亭的方向,玄狐,你想前去做什么呢?”
“我吩咐你的事儿,可并不是往这个方向。”
“想去蓝亭,将我今儿嘱咐于你的事情,全数告诉幻王,让他们早作准备,是不是?”
“我…….我……”谎言被戳穿,冰凝雪自然是支支吾吾着,说不出话儿来。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她再想解释什么,也都没意思了。
水流觞上前一步,将她手中的解药拿下,“我猜的不过,果然是你。”
冰凝雪苦笑了一声,随即抬手将那一身黑纱卸下,露出了原本的面目。冰凝雪终于不再隐瞒,如同她不再将对水流觞的感情掩盖在一片妖娆之下一样。她笑着,却丝毫也不害怕,“是我。”她说的干脆。
水流觞一个耳光扇在了她的脸上,也打得干脆。那重重的巴掌,打的她的头都忍不住侧了过去。那女子擦了擦嘴角涌出的鲜血,惨淡笑了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背叛我的人,为什么会是你?”水流觞这么问了一句。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子抖了一抖。
眼前的女子却笑了,笑的凄艳,笑的甜美,“这算是背叛吗?”
“不算的。”她慢慢摇了摇头,声音轻地恍若梦呓一般,“怎么能算是背叛呢,你逼着我去同小岚困觉,来换得龙凤血石,我帮你拿来了龙凤血石,却没有同他困觉,我多么贞洁啊。也算是背叛吗?”
“所以你不满意,便换了这样的方式来报复我?” 水流觞侧目打量了她一眼,不屑道,“你真是幼稚的可以。”
“做了这样的事情。你还在奢望我会原谅你吗?”
“反叛我,背着我将解药交给蓝亭幻王,换来的结局是留下你的性命,不智,不智啊!”
可那女子丝毫也不害怕,她笑了笑,径自闭上了双眼,“够了。”她摇了摇头,“真的够了。”
“水流觞。”她睁开眼睛,凝视着面前的男人。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完完整整的叫出他的名字。冰凝雪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如此安静平和地同他说话。
也许是习惯了那女子的低眉顺耳,她忽然说出了这样的话。令水流觞也是吃了一惊。他嗤笑了一声,“随我回珈蓝圣殿吧,什么事儿,回珈蓝圣殿再说。”
生平第一次,她同他摇了摇头,“我不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全身都颤抖起来,却听见自己一字一句的向他说出,“我不愿。”
“我有询问过你的意见吗?”水流觞斜睨了她一眼,随即单手一挥。冰凝雪只觉着自己的头脑有些眩晕,再次清醒之时,才发现自己早已身在那熟悉的珈蓝圣殿了。
冰凝雪抬头看看四周,觉着一片空茫。正如自己此时的心境,茫茫然,再不敢回头看。
这个地方,是玄狐杀戮一生的起点。那分分毫毫的事儿,直到现在,她记得还是清楚。刚来的那会儿,自己一心想念着白岚,一心想回到松林仙境同涟嫣丫头和白岚过日子儿。可她觉着自己是个忠义的人儿,水流觞救了自己的性命,自己当然是要报答他的。她原本只想帮水流觞做一件事儿,做完一件事儿自己便潇洒离开,从此两不相欠。只是……她万万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因此陷落,从此深恩负尽,满手肮脏。
其实在松林仙境,那日白岚说得不错,自己即便是罩上了轻纱,这双手,还是有着浓重的血腥味儿。
水流觞就站在她的眼前,可她却仰头凝视着他。
她将他看得那样真切,每条皱纹,每个毛孔,都看得清清楚楚。冰凝雪终于肯倔强着抬头看他,面对着那张容颜的时候,终于不再隔了一层淡雾,终于……
“做了这样的事情,你还不跪吗?”
那女子好似没有听见他的话,仍然仰着头,黑白分明的眸子,将他看得清明。
“哼。”水流觞冷哼了一声,眸中碧绿色光点淡出,击在了她的腿弯处,逼得那女子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你留着我的性命做什么?”即便是跪着,冰凝雪也还是仰头看他。“你不是要杀了我吗?”她咯咯的笑着,牙齿里都渗出了血腥来,“你方才不是说要杀了我么?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舍不得吗?你舍不得吗,哈哈……”她狂笑着,好似嗜血的恶魔一般。
水流觞看不惯,扬手“啪”的一声,又给了她一个耳光。“我只是好奇,为什么最后背叛我的人,会是你?我曾经以为,不论世界如何变迁,最后的你都将留在我的身边,可是,你将我这个想法打碎了。”水流觞冷眼看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还是白岚同你说了什么话,让你这样决绝的背叛了我。”
冰凝雪擦去了嘴角的雪,不等回答什么,耳边便听得了“咯吱”一声轻响。
水流觞循声望去,却见一抹红裙淡了进来。那女子妖娆笑着,漫不经心,然而看见眼前的光景,也着实吓了一跳。她愣了愣,又讪讪道,“今儿,这是演得哪出啊?”
“你来的正好。”水流觞同那女子笑笑,看见她的容颜,也是吃了一惊。眼前的女子和以往不同,以往她只是一个飘飘洒洒的幻影,说着一些迷惑苍生的话语,然而眼前的女子却是有了实体,有了真容。
那张脸,水流觞忽然觉着有些眼熟,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那女子见他的神情这样迷茫,不禁掩面笑了一笑,“奴家松林仙境的涟嫣呢。”
“涟嫣丫头?”冰凝雪听见了这个名字,面色刷刷惨白了下去。她回头惊恐地望着她,“丫头,这儿危险,你怎么来了这儿,白岚呢?白岚怎会放你一个人来此?”
“哦……” 那声音做恍然大悟状,随即掩面咯咯轻笑了起来,恍若地狱里的夜叉恶鬼。
涟嫣上前了一步,伸手将她的下颔抬起。
“涟嫣丫头,你做什么?”全身被下了禁止,冰凝雪不能反抗。犹是对眼前女子的动作觉着不可思议。便艰难的开口问了出来。
“原来是雪姑娘……原来是主人他念念不忘的小雪你啊……你如今这幅样子。是怎样?”涟嫣伸出手,沾了沾她唇角的鲜血,又在舌尖舔了舔。“你的血,味道很鲜,我想喝,怎么办?”
冰凝雪被她这样的诡异动作吓到了,她满眼的不可思议,“涟嫣丫头?”她觉着有些害怕,便控制不住地向后退去了。
“丫头?”涟嫣笑了,“雪姑娘,如今的你,该称我九泉妖后。”
那个名字。那样嘲讽的声音,恍若是晴天响起一个霹雳,让冰凝雪赫赫发抖,她拼命地摇着头,“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白岚,白岚他怎会容许你变成这个样子?白岚他怎会……”
涟嫣笑了,尖利的指甲抚摸上她的肩头,又重重地戳了下去,直到将她的肩胛骨,全数穿透。冰凝雪闷呼一声,涌出的鲜血已经将红衣染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