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间。那愈合了多年的伤口，又一次渗出湛蓝湛蓝的鲜血来。
楼潇潇低头，一时间有些失神。
魔王死了，同心殿里空无一人，想来魔族应该是又酝酿什么巨大的阴谋了。楼潇潇看着已死的魔王，茫茫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她持剑，转身。
也许，去别的宫殿，会遇到魔族其他人物吧，擒了过来，问问消息也是好的。
“琳儿！”
身后一声轻唤，是那个人，她最想见到却又最不想见到的人。
那声呼唤，迟了整整十年。
楼潇潇没有转身，眼泪却是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她的身子抖了抖，怆然苦笑一声。
“琳儿，果真是你！你竟没死，你竟还活着，我，我真是……”墨溯祈闭目摇头，突来的欣喜，击地他的话都说不全了。
十年了，那心心念念的人儿，他以为她早已死去了，而她，此时就在眼前，好端端的活着，他，墨溯祈……此时的心里，该是怎样的一种欣喜啊！
“琳儿……”
楼潇潇闭上眼睛，长吁了一口气，“对啊，我还活着，让你失望了吧！”
“恩？”
听到她开口，墨溯祈有些警惕，却是镇定着，“琳儿，你，你在说些什么？”
“哈哈哈……”
楼潇潇踉跄几步，凄厉的长笑在这空旷的魔宫中回荡着，宛若爬出无间的幽灵。
“我在说些什么？这句话问得妙，你都做了些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吧。”
“琳儿？”
墨溯祈有些吃惊，他不知道这十年来，在楼潇潇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让她如此凄惶。听着她那凄凉的语气，墨溯祈心里也不好过，想着自己不在，她在外面肯定是吃了不少苦，眼眶都有些酸酸的。
“这十年来，你……你过得不好吧，对不起，对不起。”
“到了现在，你还在对我演戏！”楼潇潇猛地转过身来，直视着墨溯祈。
墨溯祈在那湛蓝澄净的眸子中，看到的是滔天的恨火，那样深入骨髓的恨意。他愣住了，头脑一时间转不过弯，更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何事。
忽然，她额间，裂开了一道伤口，深深地，经久不愈。
血从伤口中流下来，流经鼻梁，下颔，慢慢的滴落下去。
“你流血了！”
“走开！关你何事？”
那句厉喝，使得墨溯祈想要前来的步伐顿了一顿。这其中或是出了什么差错？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即便是没有保护好她，她也不至于会这么恨自己啊！
“你是我夫人，我为何不能管？”墨溯祈闭目，凄惶地笑笑。
“夫人……”
两行清泪从她那清丽的眸子中滴下，“夫人……”
楼潇潇退后一步，“你说的可真是好听啊！”
她忽的咧嘴笑了，指着自己额间的伤处，“好啊，终于有机会正面问你了，拿走我额间的珈兰玉之时，你可想过，我是你夫人？玄冰掌……哈哈，”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杀了我，还留着我做什么，玄冰掌……让我不生不死的活着，受尽折磨，你还留着我做什么？”
“即便是这样，你还不放过我，这些我都不计较的，可是你为什么要灭了龙族，为什么要杀了我的父亲，为什么……”
“夫君啊……”
声嘶力竭一声呼喊，楼潇潇起掌，霎时间魔宫四周气氛凝滞，空中乍现六枚银梭，杀气凛然，齐齐向墨溯祈冲击了过去。
墨溯祈愣住，袖手一揽，便将那些袭来的攻击打落。他怆然一笑，“怎么，这么多年不见，你都会武功了。”
所有的因果，这个时候，在他的心中，已经渐渐澄明了。十年前，冰凝雪必定是扮作自己的样子，诱使楼潇潇，不然，她怎会踏出那乌云轿，又怎会被他们所伤？
这十年来，冰凝雪脖间挂着的珈兰玉，让他一度以为，自己的夫人身亡了呢，没想到，竟是这样挣扎着活了下来。
这样的结局，是好还是坏？
这一切，要解释么？要让她明白一切的因果么？即便是明白了，又有什么意义呢？自己……不久之后，就要死了啊……
墨溯祈无谓向她笑笑，竭力让自己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琳儿，你武功还修习地不错啊。”
楼潇潇咬牙，起手一掌，身后突现巨大金龙，无边气劲，擎天怒吼，整个魔宫都要动摇起来了！
墨溯祈仰头望了望那金龙，唇角只是淡淡笑着，“琳儿，你这是要杀了我不成？”
“我死了，你会得到快乐吗？”
楼潇潇听得此话，身体明显颤抖起来，却又咬牙笑着，“魔太子，莫要说这些骗人的把戏了，人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一次便刻骨铭心了。说到此处，她的目光忽的凌厉起来，“为我龙族众人偿命来吧！”
气势催动之下，那条金龙感知主人命令，怒吼一声，张牙舞爪地向着墨溯祈扑过去。
墨溯祈站在原地，没有挪动半分，甚至连一个手指头都没有移动过。他的周身，淡出紫色烟雾，在他周围形成浅紫气罩，在那金龙与之相撞的一瞬间，金龙瞬间消弭无存。
“你这是不自量力啊，琳儿。”
“不过，保护自己，应该是不差了。”
他看着眼前女子吃惊地神色，欣慰笑笑，眼神之中满是关切，看不到任何嘲笑的韵味。
“你，你！”
眼见金龙失利，楼潇潇咬牙，冲上去便与他肢体相接，近身格斗了起来。
墨溯祈目光一凛，上步，躲闪，三招之内便将她逼至墙角。
他抓住她的胳膊，楼潇潇想要提膝相击，却被他一脚踩住。
墨溯祈淡淡，“我以为十年了，很多事情，你早该忘却了吧。”
“忘却……”
“我忘不了东海水，忘不了天音剑，忘不了听雨筑……”她抬起头来，眼中的碧波想要倾泻而下，她吸了吸鼻子，笑着，“忘不了筑里的人。”
墨溯祈的心，在那一瞬间被揪得很紧很紧。
“哼。”他退后一步，放开了在她身上的束缚。墨溯祈转了身去，没有让她看见自己此时的神情。
“何必呢？”
他听见自己无比清楚地问着她，“你这是何必呢？”
既然……你以为我是那样的人，那又何必呢？
第二百二十一章 隐瞒
问一声“何必”，事实上已是追悔莫及。
而那些发生了的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它并不会因为你三言两语的后悔，便倒回了原点，令你去想方法弥补什么的。一如此时的楼潇潇，所有的感情倾泻而出，经年再过，仍是覆水难收。
她不同于世间的一些女子，明明心里还爱着，因为诸多的原因，或是刺激他人，声声说着，不爱了，早都放下了。这样欺骗着自己的心，自己欺骗地累。毕竟爱与不爱，它是一种客观存在，与你承认无关的。
“我忘不了东海水，忘不了天音剑，忘不了听雨筑，忘不了筑里的人。”
此时的墨溯祈，忽的心里一蹙，隐隐痛了起来。
她的话语，只能逼着他转过身去，将自己那一瞬的失神生生掩盖了过去。
既然已经做了坏人，那就狠下心来，将这坏人做到底吧。
“你走吧。”他听见自己无比清晰的对她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虚假，喉咙里有些干涩了。
“呵呵。”身后女子的笑容响起，是说不清的意味。没有悲伤，也没有欣喜，平静地仿佛是一个漫不经心的动作。与此同时。楼潇潇一掌祭出，掌中暗含龙气，直直地冲向墨溯祈。
她想杀了她，哪怕是偷袭也好。事实上，她自己也弄不清，自己对他，是爱还是恨了。
墨溯祈没有转身，没有动作，一切和方才的那招一样，周身淡出的紫色气罩。将后方所有的攻击化解了开去。
如果按照墨溯祈的武学，这护身气罩该是消弭了敌人的攻击后，再加上自己的几分力量。向那攻击者反噬过去，除非……除非敌人周身所冲起的气劲，能够一举击溃他的防线，逼得他不得不自己动手迎敌，否则必将承受一定的反噬。反噬之下的后果。便不得而知了。
今日，在楼潇潇的身上，所有的反噬解除了，任凭她怎样拼命地攻击，他也只是防守，不想伤她分毫。
应该说刚一动手。二人之间的差距便挑明了，判若云泥。若是别人，碰见了这样的对手。只怕想办法逃跑都来不及呢，可这楼潇潇却不知道是中了哪门子邪，只一心想着攻击他，不顾一切的攻击他。还是，她认为自己那曾经的男人。不会杀她，还是……生死对她来说。都早已看淡了。
楼潇潇有些想杀人了，如果在此地将那恨之入骨的人儿杀了，那该是多么畅快的一件事情，自己忍受了十年的艰辛，也是有人该负责了。可是……杀了他，自己心里，真的会畅快吗？为什么，还是揪到一团的痛，甚至比那十年来承受着的，来得更痛，更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