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兄……”瑶华公主拎了裙摆,纤足踏在红叶之上,发出沙沙轻响。“王兄……”她挽了一捧眼泪,于林间奔跑而去,鬓发凌乱着四顾,猛一回眸,看见江安的背影出现在自己身后,一步步前行着,似虚似实,如梦如幻。她挣扎着,挤出一丝笑容,直直向前追去,“王兄,王兄……”
残阳如血,眼前却是在一瞬间,出现了异象。红叶燃遍的景色,如血的嫣红,在她的眼前,化为一地黑白。
烟尘漫漫狂沙翻,残阳西风鸣断雁,瀚海沙漠出现在秦书瑶的眼底,如潮沙浪四下翻滚着,“王兄?”眼前突变之景,书瑶心内疑惑着,惊惶四顾。
飓风乍起,流转片刻,飞沙散尽。一抹嫣红自黄沙中凝出,现出一身红装的曼妙身影。雪白的长发如同瀑布般洒下,直至脚踝,妖冶的脸上现出一丝邪魅的轻笑,“哈哈哈……”伴着玲玲浅笑,冰凝雪纤足细步,玉指握上腰间长鞭,妖娆迈步而来。
第一百零四章 旧忆成画(1)
“我……我,”妖冶的气息遍布,铺天盖地的压抑感降下,瑶华公主的眼眸之中出现了极度的慌乱,从来,她从来都没有如此惊慌失措过,瑶华公主颤抖着向后退去,唇角微动,“姐姐……”
“哈。”只一瞬间,来人一步,那抹嫣红便是从天边步至了眼前,玉指微抬,将秦书瑶的下巴徐徐抬起。那红衣女子一手捻了丝秀发,目光流转,绝美的脸上透出几分赞叹,随即便是妖娆一声轻笑,“到底是个美人儿,怪不得,神指名要你呢!”纤手自书瑶的颈间徐徐抚着,流水般滑下,几经辗转,停在她胸前凸起的部位,“但愿,你的心,跟你的容貌一样无邪呢!”
秋波婉转,对上瑶华公主的似水明眸,只消一眼,便绘出了万千风情,那是一种邪魅的,摄人心魄的绝美。冰凝雪却是顿了几顿,一声长长太息,“到底是不经人事的小姑娘,这双清澈的眸子,可是让我嫉妒到,想要杀人啊!”
“我……我不是,”极端的惊恐自秦书瑶眼中流出,她颤抖嗫嚅着,想要向后退去,却发现此刻的自己,被一种无名气息压制着,再不能迈步半分。
“阿瑶,阿瑶……”秦凌烟在红叶林中焦急穿行,口中急切呼喊着,心中却是越来越狐疑,方才还见她在眼前,怎么一转眼却能不见?真是奇了!
秦凌烟在林间仓促着,几度回首,忽见秦书瑶痴痴地立于前方,一体态妖娆的红衣女子轻佻抬起她的下巴,俯身下去,自她的唇间徐徐吸取着什么。
“混蛋!”眼见来人非善,一声咒骂,秦凌烟拔了腰间宝剑,匆忙向前奔去。秦书瑶听得身后响动,挣扎回头,目光空洞,恍若提线傀儡,那脸上的神情,却是极度的惊慌失措,一声惊呼,恍若自云端传来,声嘶力竭,“堂兄,快走!”
不及秦凌烟回神,那红衣女子抬起头来,目光一动,一个血色身影瞬间掠至秦凌烟眼前。铺天盖地的压制感……秦凌烟心中大惊,想要握紧手中长剑,身体却是动弹不得,连转动眼珠都要花费全身的力气,怎会如此,怎会如此?他忽的惊恐起来,自己的一身武艺,在这样极端的力量压制下,竟是不能用到半分,这……这究竟是何种力量!
妖娆的指尖抬起秦凌烟的下巴,冰凝雪掩面,玲玲浅笑,如同天真孩童,与面上的妖冶极不相符,朱唇轻启,“俊俏的男人,我喜欢。”秋波婉转,一句暧昧,缠蛇一样的身影凑近,妖娆红唇顿时贴上秦凌烟的脖颈。
“阿瑶……”一声无力轻唤,秦凌烟全身僵冷,只感那尖利的牙齿如同利剑一般,刺破自己动脉,直勾勾地插进血管之中,全身的血液向着一处伤口涌去,觉察不到任何疼痛,麻痹感阵阵传来……周身无力……手中的长剑也是倏忽落地。
毫无征兆的一声惊雷,天边红日,在一瞬间跌落山涧。清风依旧挽过,将那林间红叶,层层翻开,露出叶下粼粼白骨,惨淡糁人。
“哈哈,月华的生物,味道还是不错的。”冰凝雪抬起头来,轻拭唇间鲜血,掩面浅笑着,声音依旧,如同孩童般天真无邪。
夜的帷幕,一寸寸落了下来,将那天地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昔日的点点星星,在今夜,全数隐匿了起来。江安目光凄然,抱着怀中逐渐冷却的尸体,一步步向着远方走去,忽的一个踉跄,鲜血自他的唇间涌出,将那林间的红叶,染个通透。
他目光茫然着,不知要去往何方,最后也无人知他,去了何方。
时光飞逝,日月如梭。光阴打个哈欠,稍稍小憩,转眼便是三年之后。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嚷嚷,皆为利往。
“鸡蛋、鸡蛋,便宜的鸡蛋……”
“卖桂花糕哩,又香又甜的桂花糕,”抬手拉了街上行人,担着扁担的卖主逐着来人的步子,眉飞色舞地介绍着,“看看,买一个吧,又香又甜哩!您看,小本生意,实在是不容易么!”那人被他逐着,匆匆前行,实在是拗他不过,只得讪讪笑着,不知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掏出银钱来买了一个。
熙熙攘攘的集市上,人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天上挂着的金乌燃成火炬,将大地炙烤地几欲冒烟。
这是月樱,月华大陆西侧的月樱国,据传民风淳朴,不喜征战,也不知是真是假。
繁华的街道之上,不时地出现一些**着上身的男人,匆匆穿行而过,而女人们实在无法,虽是酷热难耐,也只能裹着那薄薄的纱衣在人群中穿来穿去。天气炙热,人们的忍耐度也逐渐降低,脾气变得暴躁起来,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夹杂着女人的骂骂咧咧的喊叫声,让这个夏天变得更加“红火”。
那白衣男子走在人群中,目光茫然,漫无目的地向前而行,来来往往的人似乎都与他无关。他背上背着一柄长剑,手里抱着一头刚死的野鹿,大步迈过,直往着西市的集市而去。
与众人难耐的神情不同,白衣男子的脸上,眉眼清秀,平静地宛如一池清水,层层衣服将自己裹得紧紧的,这个夏天,如火的烈日对他似乎没有什么影响。
鼎沸的街头,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白衣男子的眼神空洞着,面上看不出任何波澜。
多久了……这样的日子多久了?他一遍一遍问着自己。居于山间,听着那啾啾鸟语,玲玲溪水,赏着山间繁花,倚着残垣而居,每日与花鸟鱼虫为伍,数月下山一趟,猎了野物,往城西集市,换得银钱,购得日常用物之后,依旧上了山去,听那荷尖落雨,望那天际残阳。
多久了……一年,两年,还是三年?山间不知年岁过,日日只数那日东升西落。我……我叫江安么?白衣男子眼神空洞,一步步向前行去,江安,江安又是谁?岁月的风沙掩盖,那个人,在他的心间,早已风化成一个名字,一个名字而已。
“喂,好狗不挡道!”男人的骂骂咧咧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伴随着强有力的一推,江安的身形一个趔趄。他回头,出剑,耳边的惨叫同时响起,这个满脸横肉的家伙为自己的出言不逊,付出了两个指头的代价。
江安收回追风,干脆利落,袖手一扬,将剑上沾染的血色尽数抖落。逐日追风么……他收剑回鞘,凝视着剑鞘上精致的龙纹,闭目苦笑,拥有这个名字,不论是听起来,或是看起来,这都是一把名剑啊,今日竟用来斩了如此宵小,真是罪过,罪过。
江安负剑,继续向前走着,他的眼里,烈日依旧炎炎如炙,繁华的街道依旧人声鼎沸,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断了指头的人,跳脚凄厉哀嚎着,声声咒骂,然而碍着他背上的长剑,也只是咒骂着,分毫不敢上前。
这样的行为,在充满正义的众人眼里,显然是过激,甚至是无法容忍的。围观的人们如同潮水似地涌上来,那些秉持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正义之士围上来,指指点点,将街中的男子,围得寸步难行。
熙熙攘攘,嘈嘈杂杂,到处充斥着人脸,手臂,身体。他们围观着,不知是真的路见不平还是只为凑热闹,众人将他围住,七嘴八舌地质问着这件事该如何解决。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此时也是消弭了气焰,捂着自己的手臂声声哀嚎。
烦躁,没来由地烦躁……体内的鲜血仿佛在一瞬间奔腾起来,头脑之中响起一个古老空旷的召唤,冥冥之中牵动着他的思绪,“来吧,来吧……都记起来吧,你怎么可以忘了她,就算忘掉全世界,也不能忘掉她啊……”
她……是谁?什么是该忘的,什么是不该忘的,我……我又忘记了些什么?
夜夜纠缠的,一个华美梦境,一抹凄凉紫色,一个曼妙身影,烟雾缭绕之中轻歌曼舞,发丝轻扬,霓裳翩跹,却只是依稀背影,任他守候多久也不肯回头,他心潮澎湃着,心中的渴望熊熊燃起,多么希望,她能将头转过,那个面容,那是个什么样的面容,夜夜入梦,朝思暮想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