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如面上有些僵硬,她气嘉陵这么自说话画,气她将自己置于风浪之中,全然不顾她的感受。但嘉陵如此坦率地道歉,并用小鹿般湿濡的黑眼珠儿这么看着她,那点怒气便渐渐消失了。
她一个娇养的县主,从小被荣王当男孩子一般教导着,哪里会那些弯弯绕的心思?自己觉着好的,便要一力促成,伤了人或许还不自知。
这样的性子,将来嫁了人可是会吃亏的。
蕙如拉了嘉陵的手,让她和自己坐在一起。
“我知道你是好意。只是这世间的男女,并非你觉着相配便能在一起。别的不需说,只家世门第这一样,便是一重好大的障碍。”见嘉陵要开口,蕙如抬起手来,拦了她的话,“不要再说什么求恩旨赐婚这样的话。你觉得便是世子亲自去向皇上求旨,这旨意便能随便下的吗?皇上是君,但他也要遵循着礼法,心中自有度量。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三媒六证,哪里能让男女私订终生的?世子去求婚旨,只会让皇上觉得他德行有差,狂悖骄逸,而我则是人品轻浮,行止孟浪。你觉得一个轻浮孟浪,与男子未有婚约便私相授受的女子,皇上会允许她嫁入宗室,成为宣王府未来的主母吗?”
嘉陵怔怔地听着,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或许皇上会同意将我接进宣王府里去,但只能为妾室,连侧妃位份也不可能会给我,你信是不信?”
嘉陵睁大了圆圆的眼睛。
“若真的成了那样,我会生不如死,沈家的脸面也会叫我丢尽,怕是祖母再也不肯见我了,你信是不信?”
嘉陵额上涔出汗来,嗫嚅着说:“哪会有那么严重,姐姐你是吓唬我的吧。”
蕙如摇了摇头:“你细想想,便知道我说的有理。”
嘉陵皱起眉头来,也摇了摇头说:“那十七哥让我将你叫来,不就是害你?我不信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我原也不明白世子的意思,不过现在看来,”蕙如轻轻吁了口气道,“他只是想着借沈家的名义来赚钱。”
想不明白的时候心里会觉得害怕,不过一旦对方的行为有了合理的解释,悬着的心也就能安定下来。
沈家一向谨慎,既非太子党,更非二皇子党,左右不靠又不招摇。玫如出自晋阳沈氏,家里是大商户,出面行商,背后自然能得到沈氏的支持和助力。且女子行商,多是走人家的内宅后院,借助妇人的圈子和人脉出货,既隐蔽又妥当。怕是李晟还觉得因她们是妇人,手头接触着这么大一笔钱财,就算眼热也未必有那个胆子耍花样。
只是这么着便要让李晟在她的铺子里伸上一脚,还要当主导的一方,蕙如心里颇觉为难。还不知要如何去与玫如说呢。
“宣王家里真的如外面所传的那么缺钱?”蕙如实在是好奇,宣王到底是在炼什么丹?怎么花费要那么高?
“是啊!”嘉陵县主点点头说,“王叔炼丹都要用最上乘的秘金、秘银,听说还要往里头丢玉器宝石,我父王常背后说他是败家王爷。宣王家的田地、店铺和庄园原本还挺多,现在只怕也不剩多少,都被他败光了。现在除了郑侧妃还留在王府里头,另两位侧妃听说因为宣王动了她们的陪嫁,都哭着带了孩子回娘家去住了。于是外头就有人说这是世子容不下那些侧妃,克扣她们的用度吃穿,逼着人家回娘家去住呢。”
蕙如听了啧啧有声,怪不得李晟二十岁了都成不了亲。有这样的名声在外,哪家小姐的父母肯让自己的掌上明珠过去吃苦受累啊。
“又不是真的短了那些银子,世子何必要这样。”
“谁说不短啊!”嘉陵县主翻了个白眼,“王叔那样造着,家里确实早空了。十七哥虽说是想办法找贴补,但也不过近一二年才找到的路子。那些侧妃各个身娇肉贵,奢华惯了的,全然不知道生活的艰苦。若遂着她们的意,十七哥再有本事也支撑不起来那么大一座王府的开销啊。”
蕙如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声:“你知道世子一年到底能赚多少银子吗?”
嘉陵县主惊讶地看着她:“不是刚刚够开销吗?”
还说旁人,县主自己怕是也不知道银子的多寡差别。李晟说刚刚够用,她便真能信。
陆琅陪着李晟沿着湖边漫步,朱明和青玄远远地跟着。岸边柳枝生得浓翠,长长的柔软的枝条垂在湖边,随着微风轻轻摇摆。分开遮在身前的柳枝,陆琅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去招惹沈家的小姐?不知道她是要入宫参选的吗?”
李晟瞥了他一眼,笑着说:“只是参选,又不是入选。”
“我实在看不出她有哪里好。”陆琅摇头,“乡间出来的野丫头,又是个傻子,就算现在病好了,怕也精明不到哪里去。你若是要娶了个傻丫头,满京城的人都要拿你来笑话。”
“你以为现在就没人笑话我?”李晟只是笑,“让他们笑去,于我又无甚差别。”
陆琅停下了脚步,粗重的眉拧在一起,正色道:“你是认真的?”
“你觉得呢?”
“你这人便是这点不好,有什么事都不肯痛痛快快说出来。什么事都要人猜,烦也烦死人!”陆琅冷哼了一声道,“你家里那个烂摊子,若不找个精明些的女人看着,迟早要生出祸事。”
“你该多想想自家的后宅,少替旁人忧心。”李晟拍拍他的肩膀,“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我看上的人,自然是最好的。”
“这不是怕你前头驱着虎狼,后院却拖起后脚吗。”陆琅摇摇头,“皇后和淑妃一直在打你的主意,沈浩然不过是个三品侍郎,那位六小姐又是庶出,皇上怎么肯答应你的要求?后宫里的那两位,随便往你宅子里塞两个人,便能挟制了她。”
李晟折了一根柳枝,在湖面上划出一道涟漪来。
“我不会如她们的愿。”
所以他格外中意了蕙如。
永远是那么镇定自如,不卑不亢。知道进退,懂得反击。在山洞中被他抱住时还能保持着冷静,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应对。若是换了个人,在那幽暗环境里突然被个陌生男子抱住,就算不会立刻吓晕过去,怕也会吓得失去理智,连声尖叫着将周围的人全都叫来。那时他便觉得这个沈家的小姐有意思。
竹林里,他亲眼看见这个柔弱的小丫头,手里拿着根尖利的竹枝,就这么抵在自己姐姐的脸上,目露凶光,言语霸道,为了沈家的脸面,若是那位小姐不听话,他可以肯定,这小丫头会毫不手软地让她姐姐破相。
张牙舞爪,咄咄逼人,就像是只择人而噬的母大虫。
特别的可爱。
今日在他将面前的箱盖打开,提出合作的要求时,这丫头又是一脸精明的算计。虽是迫于无奈答应了他的要求,但又提出来诸多条件,该硬的时候丝毫不让,该退的时候又退得毫不含糊。
他能看得出来沈蕙如对他的疑惑、不满和怨气,这让他觉得心情大好。不再婉转含蓄,遮遮拦拦,她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率真才是她真正的性情。
一时冲动走出的这步棋,看来收到了意外的效果。李晟对自己的决定十分满意。
剩下的,便是要怎么样顺理成章的将这个聪明漂亮又不太好对付的丫头早点给定下来。
他一定会好好待她,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脸上挂着的笑容与平时完全不同,宣王世子李晟走在荣王府的内院小湖畔,于微微清风中晃动着纤长的柳枝,对未来充满了各种期翼和渴望。
作者有话要说:半残废的作者咬着牙,忍着疼,终于把第二更敲出来了,有没有非常感动?
我都被自己感动了~~
求表扬!!
☆、第61章 表亲数不清
李晟的那箱子宝贝蕙如自然不会现在就拿走,别的倒还好说,可那只白犀牛角实在太扎眼也太贵重,蕙如不敢收下。具体是要怎么做,进货出货盘存会账,这里头要商量确定的事情还多着,这些细务也不是世子大人该管的事。蕙如埋头核计着接下来要做的事,心思早就飞出了荣亲王府。
“蕙姐姐,来放纸鸢!”
蕙如一抬头,看见一个身穿宝蓝湘绸褂衫的小小少年,手里拿着近一人高的巨大纸鸢向自己这边跑过来。
唇红齿白,目如灿星,正是荣王爷最心爱的幼子李睿,小名念哥儿的,今年刚满八岁,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蕙如也许久没见着他,一见念哥儿冲过来,忙对着他喊着:“慢着点儿,仔细脚底下滑。”
男孩子到了七八岁的年纪,正是见风长的时候,不过两个多月未见,念哥儿的个头又向上猛蹿了蹿,之前不过才到她胸口的孩子,现在已经快到她的下巴。
“瞧瞧你,跑了这一头汗,”见念哥儿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蕙如摸出手巾子帮他擦了擦,“仔细落了汗禁不得风,这么热的天,若伤风了可麻烦。”
念哥儿笑着将手里的大纸鸢塞给她。那是一只竹篾为骨,细绢绫为面的大燕子,黑色的墨染了头身燕尾,拿金漆点的睛,看起来十分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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