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李公公又拿了一份档案给我,正是北诸宸的。
我翻开仔细阅读起来,方知这讨厌的家伙本名丹达尔扎,是土尔扈特部最新一任扎萨克郡王(注1),而土尔扈特部处在中俄交界,物产虽然很富饶,但政治形势历来比较混乱,直到丹达尔扎进行治理后,才有所改善,许多俄罗斯人民和东正教徒也都住在土尔扈特部。
“这家伙这么厉害?!可偏偏他的感情世界一片空白,这怎么可能?哪个美人不爱英雄?”我想。
李公公见我发呆,旁敲侧击道:“梓珊姑娘,你说怪不怪,这么有能耐统治部落的王爷,偏偏就没有没有美人肯投怀送抱,真是千古憾事啊。要不,姑娘你牺牲一下,到土尔扈特部和亲去?”
我放下卷宗,瞪了一眼李公公道:“公公!都说我是为了公主们的幸福了,可您总是拿我打趣,再说了,北郡王应该也不会娶宫女做福晋吧,我可不信他会那么傻!”
李公公捂着嘴笑着说:“可不是那么说的,当年王昭君也是以宫女的名义出嫁匈奴单于的,还不是幸福又美满嘛?这主要看你们两人是不是真心喜欢。”
“李公公,我想告诉你,我真的生气了!”我站起身,作送客状。
“得!那老奴干活去了。”
李公公走出门的时候,后背还一抖一抖地偷笑。
我手里攥着一大把适龄男女的档案,头胀得老大,看来,我还得从去哪找一个金牌冰人(注2)帮我策划一场盛大的‘邂逅大会’。
……
洞中淑女攀龙,房内新郎附凤。情同鸾鸟同林,意似鸳鸯比翼。横批是,天生一对。
“红坊!”牌匾上如是写着。
好一个生意兴隆的媒人坊,站在门口等着咨询的人排出去十几丈,丫鬟说这还是人最少的时候。
“你家媒婆都在忙着呢?有没有不用排队的?”我问。
丫鬟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道:“呦!瞧您说的,媒婆冰人自古以来都没有闲着的,您要是想咨询啊,现在我这预约一下,后天您过来就不用排队啦。”
“啊,还要后天啊,可我很急啊!”
丫鬟更诧异了,问:“您是给别人问还是给自己问啊,要是给自己问那可太……我们这儿很少有姑娘家自个儿明摆着这么着急的!”
我尴尬地答道:“当,当然是给我家小姐找了,我家小姐今年二十九啦,要不我能这么着急么!”
丫鬟说:“我说呐,看你也不像小姐。哎,你家小姐岁数也太大了,这样吧,告你一条捷径,我们这儿正好有个金牌冰人害了眼疾,暂时不能工作,她住的离这里很近,就在巷尾左拐第三家,你去问她吧,她那里不用排队。”
说完,丫鬟就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我心里“呸”了一声,这家真是店大欺客,买卖一好了,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不过,既然有个空闲的金牌冰人,我就去咨询下吧,眼疾又不是什么要命的毛病,话总是可以说的吧。
……
那间民宅,门虚掩着,我往里走,在黑暗的小后屋里看见一个侧卧在床上休息的老妪,嘴里还在念叨着:“……同心同德情深似海,相亲相爱意暖如春……好鸟双栖时时好,红花并蒂日日红……”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前,只见一位脸上沟壑万千的老婆婆紧紧地闭着眼睛,手里持着玉如意,枕边摆着一本翻开的记事本,上边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她在红坊几十年来的经验谈,有点酷似岑婆婆那本帮闲要诀。
“婆婆,婆婆。”我轻声呼唤,叫了七八声后,婆婆才缓缓回过神儿,上来就说:“我老了,不中用了,红坊不要我这个废人了。”
我见她努力想要坐起来,便去扶她,婆婆以为我是红坊的丫鬟,便问:“丫头,今天那边说成了几对儿小情侣啊?”
我也不知道,所以无法答复,婆婆顿了顿,自言自语道:“好吧,你不说老身也知道,没有我,红坊一样转。我听街上的鞭炮声,一天算下来,怎么也有三五趟大红轿子路过吧,我猜十有八九都是我们红坊说成的,是不是?”
我不得已张开嘴道:“那也有婆婆你的功劳!”
“嗯?你不是大丫头啊,你是谁!”
婆婆在床上乱摸,我笑道:“婆婆您要找扫炕笤帚打我么,呵呵,我虽不是红坊的人,可我是……”
我附在婆婆耳畔说明我的身份,婆婆干瘪的嘴张了一下,说:“你是宫里的?真不敢相信,老身以为宫里有的是能人,想要找个冰人媒婆根本不叫事儿,再不个(老妪土语),你去红坊一亮身份,所有婆子马上都围着你转了,还用来这里求我这个没用的老东西?”
我笑然:“婆婆你不用妄自菲薄吧,找媒婆也靠缘分,红坊虽然红透了京城,可我不喜欢,我就偏要找您这个赋闲在家的‘老媒婆’。”
婆婆叹了口气道:“老身患了严重的眼疾,连男女面相合不合都看不出来了,在媒婆这行当算是废了,你找我不是为了嘲笑老身的无能吧?”
我没说话,看向她的眼睛,说:“婆婆您把眼睛睁开,我看看是怎样一种眼疾,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你!”婆婆虽不信,但也把眼睛慢慢张开了。
“哇!”我叫出声,因为我从没见过这么骇人的双眼,它们是血红色的,完全看不清黑色的眼珠。
“您痛不痛?”我问。
婆婆摇了摇头道:“我这眼疾啊,是春天眼睛里进了一只毒飞虫儿引起的。起先很痛很痒,后来不痛也不痒了,可眼睛开始出血,模糊不清,并伴有见风流泪,最后看什么都是重影儿的,还好像总有小小的黑点儿在眼前乱晃。你今日来看见的这一幕,郎中说已经病入膏肓了,说没救了,故老身就在这里等死了。要不是那红坊的大丫鬟隔三差五地给我送点干粮咸菜,你进门看到的早就是一具干尸了。”
“好吧,原来是这样,您等我半日,我马上回宫请教一下太医,看看您这病是不是真的没治了。”
临走时,我看见婆婆的手冲着半空乱抓了一下,估计是想感谢我,我帮她掩上房门,跑回宫里。
……
“陈太医,我家亲戚那个病还能不能治?”
我编了个瞎话,说婆婆是我的老家亲戚,并将她的症状起因悉数告知这位淳妃娘娘专用的医生陈太医。
陈太医寻思了一会儿道:“婆婆说是毒飞虫儿引起的,可能是一种误解。按照她这个岁数,发展成这样应当是眼睛自然退化的结果,再加上可能是平日里饮食偏辛甘,脾气又不好,肝胆火盛,血涌上了眼底。这个病啊,需要静养,再服用些汤药即可以有所改善,但是完全恢复至没发病时的样子,可能性不大,所以别抱太大期望。”
“噢,那婆婆说眼前常有黑点儿,又是怎么一回事?”我追问道。
陈太医回答说:“这个情况极有可能就是《秘传眼科龙木论》中记载的世间罕见的飞蚊症,病者每每犯病都会觉得有蚊子那么大的黑点儿飞来飞去,同时伴有头痛疲劳,严重了眼睛就会出血,形成血障型眼疾。这样吧,我给你这位亲戚开几副‘苦乡饮’,替她清肝健脾明目,半月后定有改善。”
我大喜,忙谢过陈太医。
拿着中药正要出宫,我突然想起曾在婵娟坊看刘师傅为了镶嵌细小的碎水晶,用过一枚奇特的凸镜,据说是白水晶特制而成,可以将眼前事物放大许多倍。
一跟刘师傅说,他马上将自己那枚‘放大镜’送给了我,我说:“这怎么行,我可以等几日的,您是靠它做活儿,我怎么可以夺爱。”
刘师傅笑道:“没关系的,一会儿我就可以磨制出一枚新的镜子来,救人要紧,快拿去吧!”
我千恩万谢地拿着药和工具送给小巷子里的婆婆,她从许久闭合的老眼中流出两行热泪,握着我的手说:“妞子,你放心吧,我一定把那些公主帮皇上嫁出去,这天下就没有我齐艳梅说不成的婚事!”
注1扎萨克——土尔扈特旗长。
注2冰人——出自《晋书·艺术传·索紞》:“孝廉令狐策梦立冰上,与冰下人语。紞曰:‘冰上为阳,冰下为阴,阴阳事也。士如归妻,迨冰未泮,婚姻事也。君在冰上与冰下人语,为阳语阴,媒介事也。君当为人作媒,冰泮而婚成。’”后因称媒人为冰人。
第六十八章 谁的命运
没想到,眼前这一瞎眼老妪就是四十年前名列京城四大名媒第二位的齐艳梅。看来,媒婆的眼就如同琴师的手,失去了就少了骄人的资本,固然还剩一张铁嘴,也很难精准地找到相亲二人之间的契合之处,用以说‘好’。
连续七天,我都帮齐婆婆煎药送饭。这一日清早,我来小屋时,齐婆婆已经在地上清扫泼水,还煮了一壶茶,蒸了一屉小笼包备着。
“齐婆婆,您的眼睛可以看清楚东西啦?”
齐婆婆见是我,赶紧抖落身上的落叶草须,来到我面前道:“姑娘来了,有太医的妙手,我这眼睛里的血丝下去了大半儿,今早起床时我看见床下窜过一只灰色大耗子,便用扫炕笤帚打将过去,没想到真把它打昏了,现在还躺在墙边儿上。老身想一定是姑娘替我请的药起作用了,再个,你这摸上去溜圆的水晶片儿也帮了大忙,我又能在本子上记录事情了,还基本看清楚了巷口贴着的告示,你说神奇不神奇啊!老身真是不知道如何感谢你了,姑娘马上给我双方资料,老身一刻不停地看完,然后出几个方案供姑娘选择,包你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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