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海毕竟在宫里面待得时间比较长,等级森严,宫人不许质疑主子的观念已经深入到他的心里,他连忙对柳仕元的言论予以了斥责和制止。
继而,于大海冲着柳仕元神神秘秘道:“仕元,别因为关心便让你失去的判断力,我刚才所说的皇后娘娘并非现在的皇后娘娘,而是从前的皇后娘娘。”
他这段如同绕口令一般的话让柳仕元愣住了:“从前的皇后娘娘,你是说吴皇后?”
于大海道:“是的,你有所不知,就在今天凌晨,吴皇后已经来看过纪姑娘和小皇子了。”
柳仕元道:“什么?吴皇后来看望过羽瞳和小皇子,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于大海道:“你不瞧瞧你昨天精神高度紧张的样子,又是忙里忙慌一晚上,到了后半夜才睡下,你这一松弛下来,整个人睡得非常死,而皇后娘娘来了后又只是看姑娘和小皇子一眼,所以,我也就没有喊上你。”
“皇后娘娘临走的时候说,从今日起,如果我们遇到什么凶险的事情或者是难以度过的难关,便可以去西内找她的贴身侍女兰馨,她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帮我们化解的。并且,皇后娘娘还说,无论是谁,想伤害姑娘和小皇子,必须先过了她那关。”
听着于大海转述吴皇后的话,好像这些话就在耳边一般,安乐堂里的每一个人不由得精神大振,道:“看来事情还没有完全走到绝地,姑娘,说不定还是有转机的。”
纪羽瞳欣喜的点了点头,轻轻吻了吻怀里的小天赐的额头一下。
不过,接下来史运涛却说了一句话,这句话把于大海等人刚刚升起的希望给浇灭。史运涛指了指外面:“但是安乐堂四周已经被汪直布上了眼线,如果我们想进出的话,身后一定会有人跟着的,那么我们将如何跟兰馨姑娘接上头呢?”
听到这话,纪羽瞳的房间里传出了一连串长长的叹息声,于是,大家又开始一筹莫展起来。
柳仕元瞧了瞧四周尽皆垂头丧气的样子,恢复了理智的他道:“这件事情大家完全不用担心,汪直他就算即刻出宫,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趯台,万贵妃也未必能马上和他说上话,所以我估计,即使万贵妃他们进行下一步动作,至少也得隔上这一夜。只要天色暗下来,有了黑夜的掩护,我自有办法把消息传到兰馨姑娘那里。”
于大海道:“你不会是想翻墙而出吧?”
柳仕元点了点头道:“正是,怎么了,于公公,有什么不妥吗?”
于大海道:“嗨,仕元,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明的主意呢,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话,我劝你还是尽快打消这个念头吧。汪直带来的那几个人我可是听说过的,在宫里头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且刚才他之所以言明,就是警告我们不要妄动。如果就这么莽莽撞撞翻墙而出的话,是肯定会被他们抓个正着的。”
柳仕元自信满满地笑了下,道:“是吗?”
只见他潇洒地抖了抖肩,所有人只觉眼前一花,柳仕元在他们的面前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蒋姑姑吓得失声问道:“天哪,仕元他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于公公,你有没有看见?”
于大海摇了摇头道:“没有,这……这也太神奇了。”
莺莺道:“柳公公,你在哪儿,赶紧出来吧。”
就在安乐堂众人或伸长脖子或弯下腰四处寻找柳仕元的时候,柳仕元的声音从众人的头顶传了下来,道:“大家都不用找了,我在你们上面呢。”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此刻,柳仕元正悠哉悠哉地坐在房间的横梁上,两只脚凭空摆动着。
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以一种极其高明的身法,以常人无法捕捉到的速度,身形一纵,便上了房梁。
蒋姑姑道:“柳公公,赶紧下来吧,我们知道你的本领了。”
于大海兴奋异常地指了指他道:“真是神乎其技,好小子,真没想到你居然还藏了这么一手。”
柳仕元道:“好嘞,我这就下来。”
他并没有弯腰向前向下纵跃,而是身子向后一仰,好像身子没有坐稳,失去了重心往后面摔倒下来一般。
所有人无不“啊”地失声叫了出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柳仕元双脚勾住了房梁,身子一旋,以一个后空翻的动作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大家屏住了呼吸,等着听柳仕元落地的声音。
然而,没有人听到一丝丝声响。柳仕元落地就好像羽毛飘飘忽忽下来一般。
眼看着最后一个难题就这么迎刃而解,安乐堂的人相互击掌欢呼了起来。
这突然之间爆发出的欢呼声声音很大,天赐“哇……”地一声咧开了小嘴,嚎啕大哭起来。
纪羽瞳轻轻摇晃着身子哄着孩子,道:“你们也真是的,危险还远没有过去呢,等危机彻底消除了再庆祝不迟。”
“还这么大声,你们就不怕外面的人听到吗?”
柳仕元道:“他们想听就让他们听去,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我们为何而高兴,弄不好他们认为我们是借着你和小皇子的身份,为即将脱离苦海而大肆庆祝呢。”
柳仕元所猜不错,当他们的声音从纪羽瞳的房间传出,传到汪直留下来的那几名高手耳朵里的时候,他们无不轻蔑一笑,他们真的认为安乐堂的宫人们天真单纯到相信了汪直刚才那番胡言乱语,正等着跟随房间里那对可怜的母子一起迎接着大富大贵呢。
第九十七章 香婉和辛凤儿的生死关(一)
当汪直赶到趯台,来到万贞儿的住处后,却不见万贞儿的踪影,他赶紧向香芝问道:“香芝姑娘,娘娘现在在哪里?”
香芝道:“汪公公,你瞧你这满头大汗的,是不是有什么急事需要向娘娘禀报?”
汪直道:“是的,十万火急。”
香芝道:“哎呀,真是不巧,娘娘此刻正陪着皇上以及几位王爷泛舟湖面呢,等一会儿还有宴请,怎么说也得等上几个时辰才能再见到娘娘。”
汪直连连搓了搓手,道:“这件事情可等不得,夜长梦多啊。”
香芝道:“到底什么事儿,让公公你如临大敌一般?”
汪直道:“姑娘可记得去年宫里面传得沸沸扬扬的内藏库宫女被皇上宠幸怀上龙种一事?”
香芝瞪大了眼睛:“什么?真有这事儿?”
汪直道:“不光真有这事儿,而且,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香芝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不过她却没有说出口,问道:“公公你是说……”
汪直道:“纪姓宫女已于最近生下了一名男婴。”
香芝差点叫出声来,她赶紧捂住了嘴,等着这口大气喘匀乎了,才道:“哎,不对,公公,在传出纪姓宫女怀上龙种后不久,娘娘便命香婉把汤药端了去,让她喝下的。难不成……”
汪直道:“香婉的事情暂且搁在一边,日后自会处理。咱们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必须得让娘娘知道安乐堂发生的事情,请娘娘拿出个决断来。毕竟孩子是生下来了,该怎么办只有娘娘才能敲定主意。”
汪直和香芝虽然着急,但是却也只能耐心地等待朱见深的“家宴”结束。
待把喝得醉醺醺的朱见深服侍睡下后,万贞儿才得以召见汪直。
喝得微醺的万贞儿本来心情万分舒畅,沉浸在朱见深“家宴”只有她一名妃嫔在侧的荣耀中,突听汪直提到安乐堂发生的事情。她的酒就这么陡然醒了,她好像一名前爪被刺猬扎到了的母老虎,从座椅上弹了起来,暴跳如雷,咆哮着红着一双眼睛,指着门外:“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汪直。你去,帮本宫把那个孩子溺死。对,溺死。”
但是,经过几个时辰等待的汪直此刻却冷静异常,给了万贞儿一个极为意外的回答,他竟然断然拒绝去执行万贞儿的命令。
汪直磕了磕头,道:“娘娘,这件差事奴才是万不会接的。”
万贞儿愣住了,道:“为什么?”
汪直的眼睛叽里咕噜转了两下,道:“娘娘您忘啦。您不是一直瞧张敏不顺眼吗?安乐堂这件事情岂不正是借机铲除他的好时机?”
由于惊诧汪直刚才的一口拒绝,万贞儿多多少少恢复了理智,她和汪直之间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避而不谈的事情,她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借刀杀人,一箭双雕?把铲除安乐堂里那名孽种的事情交由张敏去办?”
汪直点了点头。道:“是的,娘娘,奴才正是此意。张敏这人向来做事儿滴水不漏,想抓住他的把柄很难。不过这一次就不一样了,娘娘您唤他来,亲自把这件事情交待由他专办,奴才就不相信他有胆子敢违逆您的命令。”
万贞儿道:“本宫懂了。哼。平日里看到张明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本宫就来气。他故意装出了胆小怕事对本宫敬而远之,本宫早就看出来他非我类,是绝对不可能成为我们当中的一员。别看他现在只不过是一名门监,但是能够给皇上梳理头发的门监,整个后宫中他可是独一份,他可是宫里面能够最早知道皇上喜怒哀乐的人之一,也是能够在梳理头发的间隙潜移默化影响皇上情绪的人,位置不可谓不重要。本宫希望能够找一个知根知底的人立在那里,只有那样,本宫才能够彻底地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