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恩道:“你不用说,我懂。我懂。”
毕成伸出双手。握住怀恩的手道:“怀公公,我得好好谢谢您,您真是下官的贵人,大大的贵人,久仰您的大名。就是从未见过。没想到您一现身,便给我送了这么大的一份礼。”
毕成一语双关,除了明白就里的人,其他人哪能听出其中的真意。
怀恩道:“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鞑靼人偷袭鹰扬卫,你们能打得赢,完全是因为毕大人您勤于操练的结果。要不然,今天这场恶仗,谁输谁赢还真是难以预料。”
朱炳文应该是认识毕成的,在他吩咐三千营的兵将协助鹰扬卫的兵士一同打扫战场、掩埋尸首、修筑工事后,他走过来冲着毕成抱了个拳,道:“下官朱炳文见过指挥使大人。”
毕成道:“哦,原来你小子也在。”
朱炳文道:“嘿嘿,这支三千营的人便是我带来的。指挥使大人,您可知道这一支鞑靼骑兵是谁的部下,怎么会有这么强的战斗力。”
毕成道:“说实话,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但是凭我的直觉,它应该是毛里孩的嫡系队伍。在我带兵入山操演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便发现集结了有几万人的鞑靼队伍向开平卫移动。本来决定迅速回援,以防有兵马偷袭鹰扬卫,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一支战斗力极强的敌军溜到眼皮子底下。万远人呢?我都已经回卫所这么长时间,为什么不见他的人影?”
怀恩、朱炳文、太叔唯勇三人相互看了看,并没有说话。
毕成愣了一下,道:“怀公公,怎么了?”
怀恩道:“还是有太叔将军跟您说吧。”
太叔唯勇便把鞑靼人突袭前的事情讲给了毕成听。
在听完整件事情后,毕成沉思了一会儿,道:“怀公公,我知道您素来是铁面无私,从不徇私的,但是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怀恩道:“毕大人你是想让我放过万远?”
毕成道:“是的,公公。如今我们已经不知道万远为何要在宴请你们的时候下药,虽说他的行为可恶之极,该杀该剐,但是他毕竟已然殒命,一切无从查起。而且他在跟随本官的这几年里,也还算是个难得的人才,为朝廷效力疆场从未退缩。如今他人已经死了,公公能不能,就当他是……唉,这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怀恩道:“毕大人不必说了,你的意思我明白。大人只管在呈送兵部的奏报上说万大人是力战气竭而亡。”
毕成道:“公公您真是慈悲心肠,下官替万远、宋方两人谢谢公公,他们如果泉下有知的话,一定对您做过的事感到万分愧疚。”
怀恩道:“毕大人,这一仗下来,只怕死伤失踪的兵士不在少数,鹰扬卫的彻查,我看就算了。这两天,我们在鹰扬卫好好休息休息,待三日后便前往下一个卫所。”
毕成道:“公公,好不容易见您一面,这……”
怀恩道:“算了,等你有空到了京城我们再聚,接下来你还得写奏本,好多事情等着你去办呢。”
毕成装作为难道:“那好,以后有机会,下官一定进京拜见公公。”
怀恩道:“那都是后话了。不过,你这顿饭我可是记得了。”
第八十四章 纪羽瞳和朱见深的第一次相遇(一)
第三日,消息便传回至京城。
兵部把大捷报给了朱见深,但是朱见深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看到了奏本中有这么一行字,“鹰扬卫千户万远等近两千名兵将力战而亡”。
早朝结束后,朱见深便与往常一样,往昭德宫而去,但是,就在快到昭德宫的时候,朱见深却踟蹰不前。
程欢陪在旁边,道:“皇上,您这是怎么了?贵妃娘娘在里面等着您呢。”
朱见深道:“唉,此刻,朕真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爱妃。”
程欢道:“皇上,奴才有一事不明,今日兵部奏报鹰扬卫大捷,本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您听到后却心事重重……”
朱见深道:“你呀,真得再好好用心跟你师父学一学。若是你师父在,他一眼便能知道朕在想什么。”
朱见深深知自己一直徘徊在门外也不是个事儿,咬了咬牙,走进昭德宫。
一踏进昭德宫,万贞儿便迎了上来,当她看到朱见深的表情,第一个反应是“怀恩死了”,她连忙装作很紧张朱见深的样子道:“皇上,您怎么这么一副表情?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朱见深看了万贞儿一眼,犹犹豫豫道:“爱妃,有一件事情,朕必须得跟你说,你听到后可一定要顶住啊。”
万贞儿愣了一下,道:“皇上,您为何这么说?”
朱见深道:“爱妃,朕今日上早朝,兵部传上来一份奏本,说前两日鞑靼有大队人马突袭鹰扬卫,你的侄儿万远指挥守军力战数倍于己的敌人,不幸中流矢而亡。”
说这话的时候,朱见深一直不敢看万贞儿。在他一口气说完后,他才偷偷瞄了瞄万贞儿。
万贞儿呆在当下,动也不动一下,没有任何表现。
见此情形,朱见深急急上前劝慰道:“爱妃,你没事儿吧,你如果想哭的话。就大声哭出来。”
对于万贞儿的反应。朱见深很是惊恐,因为佑康死的时候,万贞儿便出现过长时间呆立不语的举动。
但是这次却不同,对于万远这么位万氏宗族里的侄儿。万贞儿并没有多少感情。她之所以呆立,是因为原本以为有着十足把握的事情,却被鞑靼人搅了浑水,从而错失了铲除怀恩这个绊脚石的千载良机。
想这样的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以后想再遇上,是难上加难。
万贞儿绝没有伤心的意思,她只不过在懊恼,深深的惋惜。
在听到朱见深宽慰劝解的话后,万贞儿醒过神来。装作悲痛万分。悲戚戚带着哭腔道:“我那可怜的侄儿啊。”
她扑进朱见深的怀中,抽抽噎噎:“皇上您不知道,万远本是臣妾认为在我们万氏家族中最有出息的一位,他颇有才能,办事干练。是个很招人疼的孩子,臣妾万万没有想到,他还没有大展拳脚为朝廷效力疆场,却早早的去了。”
朱见深道:“爱妃节哀,天妒英才,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朕会着人为他风光大葬,赐予他无上的哀荣。”
万贞儿道:“臣妾替万远谢过皇上。皇上,臣妾想在侄儿下葬的那一天送他最后一程,不知可否?”
朱见深道:“为什么不可以,此乃人之常情,更何况他是你最疼爱的侄儿。对了,爱妃,为表示对万远的追思,朕决定拿出一些体己钱,你看如何?”
万贞儿听到后,急忙从朱见深的怀中挣脱,退后了两步,盈盈下拜道:“臣妾叩谢皇上天恩,不知道万远何德何能,我们万氏一族何德何能,居然得沐皇上如此厚重的恩宠。”
朱见深跨到万贞儿的面前,伸出双手扶起她,道:“你我夫妻二人一体同心,爱妃何必如此见外,万远英年早逝,替朝廷尽忠尽孝,朕略作一番表示也是应该的。爱妃,你先在宫中稳定稳定情绪,朕呢,到内藏库一趟。”
万贞儿道:“皇上,像去内藏库这样的事情,只要着一名宫人去办即可,您何必亲往呢?”
朱见深道:“哎,那不行。为了体现朕对于万远逝去的哀思,朕必得亲自前往。另外,想起来,朕自登基以来,好像从未去过内藏库。都说帝王坐拥天下,富有四海,什么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其实,朕能够用于花销的也就是内藏库里的那些金银。提到内藏库,朕突然很是好奇,到底朕算得上个有钱人呢,还是徒有虚名。”
对于朱见深对内藏库心血来潮般充满强烈好奇心这件事儿,万贞儿隐隐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她本想继续阻止,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于是,万贞儿道:“既然皇上这么想去内藏库,就让臣妾陪您一同前往吧。”
朱见深道:“不用不用,内藏库离昭德宫距离不近呢,挺辛苦的,朕坐着龙辇,去去就来。”
说完,朱见深孩童心性般,把万远阵亡这件事儿抛到了脑后,兴冲冲地冲了出去。
在这个世界上,朱见深最熟悉的东西只有一样,那便是万贞儿成熟女人的肉体,其次熟悉的,也和万贞儿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那便是万贞儿待过以及喜欢去的每一个地方。除此之外,他对皇宫内的绝大多数地方都是陌生的,这其中甚至就包括了属于他最私有最私人财物的存放地,内藏库。
人类便是这样,对于陌生却没有危险潜伏着的地方,会突然萌生出强烈到无法阻止的好奇心,所以朱见深才会迫不及待地撇下万贞儿,想要到内藏库一探究竟。
就在走出昭德宫后,朱见深问程欢:“程欢,内藏库在什么地方?”虽然他刚才对万贵妃讲内藏库距离昭德宫不近,但是其实他并不知道内藏库的具体所在。
程欢道:“回皇上的话,到内藏库真的如您所说,还有好一段儿路呢,到哪里曲曲折折的,奴才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