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惜月,快起来,你的头又不是石头,小心磕破了。”
“求娘娘看在我们尽心侍候的份上,饶过寒月。”
周太后道:“起来说话。如果你再不起来,本宫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再一再二可绝不再三的。”
惜月抽噎着站起身来,额头已经被磕破了皮,一团血红。
“你这丫头,你这是不爱惜自己吗?你这是想偷懒不愿伺候本宫。快,先止了血。”
惜月用手帕捂住了额头,道:“太后,奴婢一时一刻也离不开您,哪儿能不愿意伺候您呢?”
周太后道:“那就有事儿说事儿,何必闹这么一出。把事实告诉本宫,本宫再决定如何处置。”
惜月道:“太后娘娘,由于万贵妃的九华宫有两名宫女获准出宫,所以,奴婢按照您的吩咐,指派了两个名额到九华宫,第一天去传话的是如月,今天第三天,传话的人是寒月,寒月前脚刚走,后脚万贞儿便发起火来,大骂宸妃。”
最近一年,万贞儿越发趾高气昂,几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由于骄纵,她完全没有察觉到周太后已经在她的身边安插了眼线。周太后曾对万贞儿的性格进行了几个月的观察和研究,以万贞儿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情,身边又没有智囊,必定不会留了周太后安插在旁的眼线。由此可以推断出,背主求荣的人是寒月无疑。
周太后叹了口气道:“本宫也不想这是事实,但是它却发生了,惜月啊,你放心,她虽然来得晚,也是半大似懂事非懂事的时候过来,但是之前却也是个好孩子,本宫是不会以极端的方式对她的,你安心办你的差事,顶多内心里慢慢疏远她罢了。”
惜月道:“奴婢替寒月妹妹谢娘娘不杀之恩。”
周太后道:“知道寒月投靠万贞儿也是一件好事,我们可以利用寒月传达一些错误的讯息给万贞儿,如此一来,就算抵消掉寒月所造成的罪孽吧。”
惜月道:“多谢娘娘。”
与此同时,万贞儿还在九华宫中大发雌威,她尖细的嗓子传出好远,宫中的下人无不寒蝉若噤。
万贞儿在宫室正厅里面来来回回走动,道:“几日不见,她宸妃倒是长了几分本领,居然有胆量在背地里说本宫的坏话,好啊,来而不往非礼也,本宫要让她尝点苦头,让她、让宫中意图中伤本宫的人知道厉害,本宫要给她们一些教训,看谁以后还敢乱嚼舌头根子。”
香瑶道:“娘娘,因为小小宸妃生气,不值得,娘娘,您得留神,小心隔墙有耳。”
万贞儿道:“如果在自己的宫中都要谨言慎行,本宫这贵妃做得也就没什么意思了。隔墙有耳才好,谁若能把话传到宸妃的耳朵里,本宫还要重重打赏她。本宫就不信,她宸妃听到本宫这番话,还能吃得下饭,睡得安稳。”
听到万贞儿如此不可一世,香瑶也有些担忧,不过,她了解万贞儿的性格,再劝下去也无济于事,不如让她早些发泄完,早些收场。
万贞儿呢,似乎觉得自己的时间很充裕,越骂越觉得恼恨,见着东西就摔,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
正当她骂到最起劲儿,最觉得解气的时候,守着九华宫宫门的宦官的声音远远传来:“娘娘,秦尚宫来了。”
香瑶听到这个名字,一个激灵,道:“娘娘,秦尚宫来咱们九华宫了。”
舌绽春雷,几乎把怒火撒得差不多的万贞儿的反应和香瑶差不多,她的声调顿时降了下来,深吸了几口气,道:“秦尚宫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香瑶道:“这两日太后娘娘不是安排了璞玉馆训练好的丫头到各宫各处吗?估计是秦尚宫领着新宫女过来呢。”
秦尚宫是后宫中威望如宦官中的怀恩一般的宫女,且侍奉过太皇太后,就是周太后见了,也要礼遇十分,万贞儿就是再目中无人,不得不给她三分面子。万贞儿指了指狼藉一片的地面,向站在周围的宫人道:“快,赶紧收拾收拾,别让秦尚宫看了笑话。”
秦尚宫虽然年岁不小,不过她的中气倒是十足,从宫门口便能听到:“劳烦香婉姑娘通禀一声,就说婢子秦氏奉太后懿旨,领了新宫女而来。”
万贵妃接过话茬,道:“秦尚宫不必见外,本宫九华宫的大门随时为秦尚宫敞开,何需下人通报。香婉,扶秦尚宫进来。”
“是,娘娘。”
第五十四章 辛凤儿进了九华宫(二)
在秦尚宫来到正厅之前,九华宫的宫人们已经将厅堂收拾了个干干净净。
秦尚宫年约六旬上下,身子稍微有些佝偻,但是头发乌黑,走起路来仍是很轻盈,她并没有要香婉扶着,而是带着一名穿着宫女服饰的女孩子走了进来。
当她站定的时候,只见万贞儿一手捧着本书,一手吃着小瓷碟中剥好的瓜子米,秦尚宫揖礼请安道:“奴婢秦氏向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万贞儿为了不失贵妃身份又能显示对秦尚宫的重视,才如此做作,待秦尚宫问完安后,她把书放下,身子前倾,伸出双手抬了抬,道:“秦尚宫德高望重,不必如此,香婉那丫头呢,她把本宫的话当做耳旁风吗?香婉……”
秦尚宫站起身来道:“娘娘,此事不怪香婉姑娘,奴婢虽然已侍奉过三代主子,不过怎么说呢,身子骨还算硬朗,还有心力再在后宫当个一二十年差事,哪就老弱到人搀扶的地步了,所以就没让香婉姑娘跟来。”
万贞儿道:“既然是这样,本宫也就不追究香婉的责任了。香瑶,搬一张暖椅来,给秦尚宫歇歇脚。”
秦尚宫欠了下身子,道:“奴婢多谢贵妃娘娘的厚爱。不过,今日是领新宫女到各宫各处的日子,奴婢还有七八处地儿要去,所以不能久坐陪娘娘说话,万望娘娘见谅。”
万贞儿道:“本宫协理六宫虽然素以严厉著称,不过还没有到不讲情面的地步。既然是有事儿缠身,还是太后娘娘交代下来的事情,本宫何来怪责的道理。太后娘娘慈悲,后宫中许多老人儿在听说太后娘娘的善举后,都说离宫后要为太后娘娘立长生牌位,日夜为她老人家祈福呢。话说回来。也由于知道这事儿,九华宫中的两位老人儿最近做事儿总走神,她们的心啊,早就飘得远远的了。”
秦尚宫笑道:“想必娘娘这里有些捉襟见肘了吧。”
万贞儿道:“是的呢,是该添派添派人手,增加点新鲜血液过来。”
秦尚宫道:“太后娘娘也听说了情况,所以,就派了奴婢带人来。”
万贞儿道:“不是说来两位的吗?怎么就只见到一位呢?”
秦尚宫道:“嗨,另外一位丫头最近来了月信,外加有些水土不服。身子有些虚,太后娘娘决定换个皮实点儿的来,正让映月和惜月去办呢。”
万贞儿道:“像这种小事儿真不需太后娘娘如此上心。”
秦尚宫凑趣儿般道:“若是其他宫中的妃嫔娘娘。太后娘娘可能不会如此,可贵妃娘娘您是谁哇,您可是皇上心尖尖儿上的人,一丝一毫都不能马虎。把您伺候好了,那就是把皇上伺候好了。把皇上伺候好了,我大明朝才能够蒸蒸日上。”
听到这话,万贞儿几乎飘了起来,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笑意涌上了脸颊,道:“秦尚宫你这是在说本宫吗?本宫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秦尚宫道:“那是当然的了。贵妃娘娘。您这身子可不只是您的,更是大明朝的,所以。太后娘娘才如此慎重,挑了从大藤峡来的最出色的丫头给您。”
万贞儿道:“近前来,让本宫仔细瞧一瞧。”
“是,娘娘。”
说是要仔细瞧一瞧,万贞儿却只是随便看了一眼。便跟秦尚宫说起话来,道:“秦尚宫。她们来到京城进宫不过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宫中的礼仪繁缛冗杂,她们能做到烂熟于心,举止得当吗?把她们派过来,是伺候各宫妹妹,或是成为各处的好帮手,可别到最后笨手笨脚、失了礼仪,徒惹妹妹、尚宫们生气。”
秦尚宫道:“这一点娘娘尽管放心,自打从进入京城的那一刻起,先是怀公公,后是惜月,她们轮番,一天十二个时辰,几乎有八九个时辰是教授她们宫中礼仪的。怀公公和惜月姑娘办事儿的能力娘娘您是了解的,他们二位,待人处事和办差训人完完全全是两个极端,经由他们之手调教出来的人,没有不交口称赞的,主子们都说怀公公和惜月带出来的人绝对贴心顺手。大藤峡来的这一批呢,本身就透着机灵劲儿,学什么都比别人快,所以,这一个月的时间是绰绰有余。”
万贞儿道:“如果真如秦尚宫所说,对于本宫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儿。本宫协理六宫,事无巨细都得操办,左右也没几个能帮衬着的人,正忧心这人手短缺,太后娘娘随随便便一出手,便把这难题给化解了。看来,本宫还得多向太后娘娘讨教讨教经验才是。秦尚宫,太后娘娘为何没有放您出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