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嫡出 (栗十三)

这时，门外已响起了拍门的声音，然后就听璟哥儿在外头叫：“二姐，二姐，我是璟哥儿，你醒了没有？我要……”

话没有说完，他的声音就突然戛然而止了，只隐隐听到挣扎的“呜呜”声，听着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巴。

“不许叫，小心吵醒了二姐。”文采薇在外头小声说。

璟哥儿好不容易扯开了文采薇的手，不以为然说：“昨天晚饭的时候，二姐就没醒，睡了这么久，也该醒了。”说着，转手再也去敲门，却被一个声音喝住了。

“你给我住手。”是文采芊来了，一看到璟哥儿执拗的模样，直接就骂了起来，“二姐这两天身子不好，多睡一会儿是理所当然的，小心我把你关起来，让你这几天想见二姐都见不着。”

璟哥儿似是被她汹汹的气势吓到了，睁着红彤彤的眼睛半晌没说话。以前七姐虽然也经常欺负他，可从来都没有这么凶的吼过他，他不过就是太想二姐了，想立刻见到二姐而已。

他满心委屈，于是，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门里门外的人同时被他骤然发出的哭声吓了一跳。

在短暂的静默之后，文采薇心疼的要上去劝，璟哥儿向来听话，怎么突然犯起倔来了？

可是，她劝说的话语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怒气冲冲的文采芊一把往后扯开了。

“芊芊？你干什么？”文采薇惊讶的看着文采芊震怒的模样，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可是还不等她有所反应，文采芊就突然扬手一巴掌打在了璟哥儿肥嘟嘟的白嫩小脸上。

“啪”的一声，好清脆。

所有人都被惊住了。

璟哥儿也傻了，呆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于是，抬手捂了脸，他张嘴又要哭，却再次被文采芊喝住了。

“还哭？你要再哭，我还打你。”

璟哥儿忙收住将要从口中溢出的出声，紧抿了小嘴不敢发出声响，眼泪却是一个劲儿的不住往下落。他委屈啊。

文采芊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一时没有控制住打了过去，看着璟哥儿上慢慢浮现出的巴掌印，她心里头也跟刀扎一样。璟哥儿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是爹娘的宝贝，也是他们几个姐妹的宝贝，以前她总喜欢欺负他，也不过是看他憨头憨脑的可爱得紧，忍不住戏弄一下而已。

看到他落泪，她也忍不住鼻子发酸，但还是忍住了，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爹娘走了，许多人对他们家虎视眈眈，虽说二姐会帮衬他们，可二姐也不是万能的，他们不能再任性下去了，特别是璟哥儿，他以后是要撑起这个家的。

“不许哭。”她厉声喝道，“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别跟个小姑娘似的哭哭啼啼的，跟夫子念了那么多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璟哥儿很委屈。他也不想哭，可眼泪就是止不住怎么办？

文采菁在屋里头听着文采芊凛然喝出的那句“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的话，额头不由挂下一滴汗来。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璟哥儿才六岁而已。

于是，她捅了谌瀚一下，着急的催促道：“快去开门。”她怕文采芊脾气爆起来不受控制，也怕璟哥儿被打的心里有了阴影。

谌瀚不以为然转头看了她一眼，说：“急什么，那丫头可说的一点儿都不错。”虽然他不是很喜欢那丫头，不过不得不承认，她倒是个有志气的。

文采菁忍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再不错也不能动手打人。”

谌瀚这才无奈的一撇嘴，亲自走过去开门。

门外，刘嬷嬷在一旁眼看着情况似是要失控，忙上前充当和事老道：“七姑娘你别气，小少爷也是太想二姑娘了。时候也不早了，二姑娘应该也已经醒了，不如老奴先进去看看？”

“嗯嗯，去吧去吧……”不等文采芊说话，文采薇便抢先说道。

“是……”刘嬷嬷应了一声，刚要往门口的方向移动，却忽然发现，门自己开了，谌瀚披着衣服，肃着脸站在了门口。

看到谌瀚，璟哥儿怔在那里，忘了哭泣，好一会儿才很是生气的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们二姐屋里？”因为刚哭过，他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

“这是二姐夫……”文采薇在一旁小声提醒他。

璟哥儿愣了一下，这才恍然明白过来：“他就是那个抢了二姐的坏蛋？”

谌瀚额头不由一跳，低头看着眼前小小的漂亮小子，心里头忽然很是不悦起来。他不喜欢这个小子，长得太漂亮了，肯定会夺了某人的注意力。

虽然很不情愿，他还是上前一步，一把抓了璟哥儿的衣服后领，将他整个儿提了起来，转身拎进了屋里。

采薇采芊和刘嬷嬷乍一看到谌瀚将璟哥儿提了起来，还很担心他会不会对璟哥儿的不敬动怒，这会儿见他将人拎进了屋去，心中就了了几分，立时放下了心来。

璟哥儿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拎过，吓坏了，立刻挣扎了起来：“你这个坏蛋干什么？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谌瀚不动声色，回到床边，直接将那小东西往床上一扔，不过，他故意将人扔到了床脚，没让他撞着如今还坐在床上的人。

璟哥儿在床上滚了滚，心里头原本积攒的怒气在闻到身下的被子上散发出来的熟悉香味的刹那，瞬间烟消云散了。

他欣喜不已的抬起头，果然正对上了文采菁笑眯眯的温柔脸庞，想到刚才所受的委屈，他眼眶有一红，“哇”的一声扑进了她的怀里，诉着哭道：“二姐，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你为什么不回来看我们？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要我们了。”

文采菁轻轻搂了他，摸着他的头，柔声劝说：“别胡思乱想，二姐怎么会忘了你们呢。不过是不方便出来而已。”

听着屋子里头传出的声响，将要进门的文采芊脚下忽然一顿，沉默片刻后，猛然转身就要往外跑。

“芊芊，你干什么去？”文采薇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

“忽然想到还有一些事情要做。”文采芊看着她，僵硬的勾唇笑了笑，很快挣开了她的手，跑了出去：“很快就回来。”

文采薇想要再拦已经拦不住了，无奈的叹了一声，转身进了门，看到床上正挨在一起细细说话的文采菁和璟哥儿，鼻子不由一酸。

感觉到有人进来，文采菁抬头看了过去，见是文采薇，莞尔笑了开来：“来啦，薇薇。”

“嗯。”文采薇敛了脸上的感伤表情，快步迎了过去，关切的问起了她的身子：“芊芊说你身子不大好？是哪里不好？看过大夫了没有。”

“没事，不过一点小毛病而已。”文采菁不以为然的轻描淡写说完，问起了文采芊，“芊芊没跟你一块儿进来？”

文采薇唇边勾起一抹苦笑：“她说忽然想到、还有一些事情要做，匆匆忙忙跑了，我也没拦住。”

文采菁听着，心下不由一沉，那丫头可别钻牛角尖才好。

“一会儿你过去看看，可千万别处了什么事了。”她嘱咐文采薇。

“嗯。”文采薇点点头，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就转身出去找文采芊了。

璟哥儿窝在文采菁怀里，苦着个小脸，悻悻然说：“都是我不好，惹了七姐姐生气。”

文采菁会心一笑，紧了紧搂着她腰的手，柔声道：“知道错了就好，一会儿再见着七姐姐，一定要跟她道个歉知道吗？爹娘都不在了，府里就她一个人撑着，可是很不容易的。她会打你，也是恨铁不成钢。如今，你可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又跟夫子念了那么多书，遇事，可不许再哭了，要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

璟哥儿肃着小脸，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苦着脸，看着她，点了点自己挨打的那半边脸，很是委屈道：“可是真的好疼。”

文采菁见状轻笑，探头过去帮他呼了呼，又揉了揉：“来，二姐给你呼呼，揉揉就不疼了。”

璟哥儿一扫刚才的委屈，欢乐的咯咯笑了起来。

谌瀚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吃醋，还忍不住怀念起了以前的事情。他一出生，亲娘就死了，自小就是养在当时还健在的老太夫人身边的。自懂事起，他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管是老夫人还是老太夫人都不喜欢他，就是他的亲爹对他也总是冷着脸，严厉的敦促他背书、练字、习武，他时常熬不住躲起来偷偷哭，只有两个人曾给过他安慰，一个就是他大哥，当时已是世子的谌灏，还有一个就是他大姐，如今已是裕王妃的谌清。他们跟他一样，也是自小就养在老太夫人身边的，因此，虽然那个时候，老夫人就视他如眼中钉，大哥大姐对他却是极好的。

这时，又有人走了进来。

“二姑娘……”熟悉的兴奋嗓音，微微发着颤。

“青杏？”文采菁惊喜的抬头看过去，果然是青杏，只是她如今红着眼，脸色看着很是憔悴，仿佛连续几日都没有睡好的样子，想到昨日在大雨中看到躺倒在马车旁一动不动的田嬷嬷，她心里头一个咯噔。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田嬷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