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来之则安之。”子衿喃喃自语着,于是挽起衣袖开始干活。
借着刚刚去井边打水的空隙,子衿又将这浣衣局的建筑布局观察了一翻,依着宽敞的院落后面,是四间高大而通透的正房,第一间是尚宫和掌事姑姑用来处理日常杂事的房子,若是放到现代应该就叫办公室了;那么洗好晒干后的衣服按照各宫各院的牌子统统归于第二间,有专门人员负责将衣物熨烫平整;第三间则属于存货间,将衣物分宫分院的放好,或是派人送去,或是各宫各院有人来取走。而最后一间正房则是供尚宫和掌事姑姑居住的。
东厢房是细而长的四间,主要供院内宫人居住;北侧的几间主要是杂物间和厨房;而西面的就是刚刚分配给子衿住的那几间了。
在擦洗之前,子衿先将前前后后的窗子都推开,放出发霉的味道,让空气保持流通;而后又用扫帚将房间内能够看得到的地方,能够摸得着的地方通通清扫一遍,就连屋顶上的蜘蛛网,她都爬上桌子,再把桌子上摆一把凳子,而后站上去,传它们统统扫掉。毕竟这是以后自己要住的地方,总要收拾的干净清爽一些,住得也舒服一些。
最后才是擦洗,沾了灰尘油渍的地方统统擦洗一遍,至于床上的被子,她将自己要盖的那个拆下来放到盆子里浸泡,其它的只能暂时叠放工整,待天气睛好时,再清洗晾晒。
待她将这些事做完之后,再抬头时,已是晚霞似血,笼罩了整个天际。苍穹一片暖色,晚云轻拂而过,好似层层翻滚的浪海,无穷无尽的变幻。
院中干活的宫人们此刻都已经进入寝间休息,东厢房那边隐约亮起了烛火,偶尔还会听到三三两两的宫人们走动的声音。而这边的屋内不但气味依旧呛鼻,而且由于窗纸七零八落地坏掉了,自破口处飞进来不少蚊虫,看来晚上没得睡了。
这时正在叠被子的子衿却听到一阵轻轻地敲门声,子衿手里忙着,却也没抬头,只是有礼貌地说了句:“请进。”
有轻而稳的脚步声迈了进来,却没有说话。子衿抬头只见一女子二十四五岁的年纪,皮肤白净,长相俏丽,穿着一身浣衣局的宫服,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放着几个混合面的馒头还有两碗汤。
“请问你是?”子衿放下被子,笑着问这位女子。
女子一笑,却没有声音,只见她将托盘放到木桌上,环顾了一下屋内已经干净了许多的环境,笑着对子衿竖了竖大拇指,又比划了个吃饭的姿势,最后指了指靠窗边的那张床铺,便抿嘴一笑出去了。
子衿似懂非懂地看着她的背影眨了眨眼睛,喃喃自语道:“她是让我和窗边的人一起吃饭吗?”
声音虽然很轻,但是那送饭的女子却听到了,转身又是无声一笑后,重重点了点头。
“可是窗边明明没有人。”子衿看着她一脸疑惑。
那女子摊开左掌心,右手的拇指和中指如双腿一般在左手掌上迈着步子。
子衿眨眨眼睛,“你是说她出去了?”
那女子又是无声一笑,点了点头,随即又用双手做出了一个往回走的姿势。
“等下就回来?”子衿挑眉问她。
那女子终于将双手放在身体两侧,再次用力地点了点头,这回是头也不回地出去了。子衿笑了笑,看着桌上的几个馒头两碗汤,却也没去吃,而是迈步而出,站在了门口。
第五十九节:曲桥
更新时间2013-11-12 8:01:28 字数:2166
此刻,一轮半弯的月亮,斜挂在天空,在群星的映衬下泛着冷冷的清辉。子衿洗了手,闲来无事中,头顶月色,围着西厢房转了一圈,这四周除了几间孤单单的房子,和那又高又厚的翻卷宫墙,四周皆是野草,艾蒿竟长得比人还高。
子衿转了一圈,自觉得也没什么可看的,可是若回屋内休息,恐怕味道依旧呛鼻,正准备找个地方坐一坐时,却是看着那片艾蒿出了神,忽地心中一喜,喃喃道:“这不是现成的驱蚊虫的材料嘛!”
不待多想,快步上前动手去折那些长相粗壮的艾蒿,无奈艾蒿桔杆丝丝缕缕极不易折断,而且过于粗壮的艾蒿也是不易燃烧,试了几下只好放弃此处,打算对前面那些比较矮小的艾蒿下手,就算还是不易折断,那么也可以连根拔起。
果然如子衿预料的一般,这些小艾蒿折不断的便直接连根拔起,一切看起来很是容易,不一会儿便拔了一小捆,正在她准备满载而归时,目光一扫,突然发觉一边的宫墙有一块凹进去的位置,近前两步仔细一看,竟是一个只能容一人行过的黑色小铁门,借着月色近前一看,铁门上挂着一把已经生了黄锈的锁头,但锁头并没扣住,而是半开着的,看样子这门已经很久没人动过了。
子衿似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心里紧张得砰砰乱跳。她回头望了一眼,除了那几间毫无生气的西厢房,什么都没有,院子里静静的,静得只能听到秋虫的鸣叫。
她吞了下口水,好奇心驱使她向那道门靠近,伸出有些发抖的双手,将生锈的锁头拿下,左手轻轻一推,发出一声声铁绣磨擦的声音,子衿一惊,收了手,继而回头观望,一切还如刚才一般,什么都没有。
她又吞了一下口水,这次用的力量比上次大了一些,“噌噌”两声响,门居然被她推开了。
子衿探头出去听了听动静,却是什么也没听到,如院子里面一样的静。回头将铁门关好时,发现门的外侧也有一个挂锁的位置,并且和里面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外侧没有锁挂在上面,所以她才轻易地将门推开了。
大着胆子迈步出去,前面依旧是杂乱无章的野草,密密麻麻地封住了向前的路面,但是当她拨开杂草又向前走出二十几步后,却突然发现原来这里别有洞天,不但视野一下子开阔了许多,而且外面居然是很大的一块青石路面,但却似是很久没有打扫的样子,有一些零乱的杂草和一些随风飘落的树叶在路面上随风起起伏伏。再往前走,居然是一座由汉白玉修成的曲桥,桥下长着一株株已经有些凋落的荷花,桥的尽头是一个修着红色屋顶的亭子,亭上石柱雕龙刻凤栩栩如生,亭中修着石桌石凳。
再往后看是一座小山,山不高但树木茂密,由于天黑子衿便放弃了只身前往小山一看究竟的打算,但却沿着曲桥向左拐,也就是向正南方走了一段路,借着月光她竟意外地看到了观景楼,观景楼在御花园之内,也就是说沿着这里一直向南走,有可能通向御花园的某处。
子衿没有继续向前走,而是转身回来后,又在曲桥上站了一会儿,便按原路返回。且边走边想,这个地方恐怕是皇宫里最偏远的角落了,偏远到几乎没有人来,甚至已经忘了这个地方的存在。
自角门回到浣衣局的院子,又将那把生了黄锈的铁锁挂好,一切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子衿才将刚刚捆好的一捆艾蒿拾起,拎到了西厢房的门口,顺便找来一些枯枝干草,统统放在厢房窗前,用火石点着,待火着得旺了一点之后,再将扯来的艾蒿往干草上一放,顿时火苗变小,冒出丝丝缕缕的白烟,据说此烟驱蚊虫效果极佳,而且还可以熏一熏这满屋的潮气和怪味。
正在子衿极其专注地燃着艾蒿之时,却不知从哪传来了念念叨叨的声音,“常相思,莫相忘,常相思,莫相忘……”
子衿侧耳细听,似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声音分辨应是一个并不年轻的女人声音,再细细一听仿佛是从西厢房的屋子里传来的,子衿扯裙快步走到门口一看,漆黑的屋内,竟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在独自照镜子……
眼见此景,子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大脑瞬间有种缺氧的感觉,只差没有大喊大叫地嚷出声音来。
做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来说,本是不应该相信有什么鬼神之说,但是眼见这般场景,不由得不联想到这里是不是闹鬼了。只见此人不但衣着零乱,头发更是毫无顺序杂乱无章地纠结在一起,几乎挡住了半张脸,而最让人感到恐惧的则是,她居然在一个没有点烛火的房间内,如鬼魅一般用直勾勾地眼神在照镜子,口中还一直念叨着:“长相思,莫相忘……”
“你是谁?”过了好一会儿,子衿才平缓了一下情绪,低声问道。
“长相思,莫相忘……”
子衿忽地想起暖春说这里还住着一个妇人,而且刚刚来送饭的女子也比划着暗示窗口处的床铺是有人住的,于是又小心翼翼轻声问道:“婆婆,你是住在这房子里的人吗?”
“长相思,莫相忘……”
无论她问什么,妇人却一直在念叨着这两句,而且根本不回头看她一眼,似是当她不存在一样。
无奈,子衿又转身到窗下去烧她的艾蒿,直到这捆艾蒿已经烧尽了,屋内的声音才渐渐变小,最后被均匀的呼吸声所取代。子衿进门一看,那妇人居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那妇人身旁,扯过一旁木椅上挂着的一件隐隐透着汗味的青蓝色外衣,悄悄地披在妇人的背上,她倒是没什么反应,呼吸如刚才一样均匀,不过这一靠近可是让子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