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终究是包不住火,他知道季子衿发觉了事情的可疑之处,想隐瞒下去已是不能了。
“苦衷?”季子衿冷冷地看着他,良久才忿然说道:“你的苦衷就是剥夺一个女子做母亲的权利吗?”
“臣,臣也是无奈之举。”郭少本汗颜。
她不再说话。只是反复的深呼吸,迫使自己快速冷静下来。走到窗口将窗子推开,任凛冽的寒风呼呼地灌进屋内,吹醒她一时已经神智不清的头脑。否则她真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娘娘,您大病初愈,要小心身子。”良久之后,水漾实在担心她的身体,这才大着胆子走上前。将窗子关了。
季子衿再次回到座位时,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那种白,应该说是惨白,甚至已经接近到透明的白。实在让人担心她会不会随进倒下去。
她望着忐忑不安的郭少本半晌,才淡淡道:“郭世兄,你我往日无冤,素日无仇。我知道不是你想害我,说吧,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是皇上,是太后,还是另有其人。”
“是,是……”郭少本结巴半天,终是不敢说出口。
“你说吧,此事仅你知我知,我绝对不会把你卖了。我只想知道实情。”季子衿淡淡说道。
郭少本吃了这颗定心丸之后,还是犹豫了一会儿。不一会儿似是做了很大的决定一般,才抬头果断说道:“臣怎会不相信娘娘,只所以犹豫是因为这事是皇上亲自督办的,皇上还说臣若将这件事泄露给娘娘您,那他就要了臣和臣父亲的脑袋,娘娘您也知道,臣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现在他已经辞了太医院院判之职,在家中休养了,臣自己的命可以不要,可是不能不顾家父的死活啊!所以臣一直小心谨慎,只是,只是委屈了娘娘了。”
“皇上!”子衿冷笑两声,道:“果然是皇上。”
郭少本赶紧解释,“娘娘,您也不能怪皇上,皇上这也是为您好。您当日落水导致小产,又并发风寒,重重落下病根,身子调养好之前绝对不适合再受孕,否则母胎皆有性命危险。当时您昏迷不醒,皇上将我们几个来给娘娘诊病的太医叫到御书房亲自问的。微臣看当时皇上的心情真的很沮丧。后来那几位太医都出去了,皇上单独把臣留下,交待了臣给娘娘配制避孕药一事,皇上也是出于爱护娘娘的身子,皇上也是不想失去娘娘啊!”
她听完依旧面无表情,只淡淡道:“这么说皇上也是为我好了?”
“是,娘娘。”郭少本急得都带了哭腔,道:“娘娘您就想想皇上的一片苦心吧,宫中那么多没有子嗣的妃嫔,甚至包括皇后和鸾贵妃都没有,皇上为何单单把三皇子过继给您,还不是就怕您膝下寂寞,三皇子的到来多多少少的能弥补一些您的缺憾。”
“他是为我好,你们都是为我好!”她咬了咬唇,哑着嗓子道:“可是你们有问过我吗?暗地里给我下药这算什么?他用他至高无尚的皇权,你用你常人所不懂的医术,然后合起伙来算计我的肚子,去剥夺我做母亲的权利是吗?”
“娘娘!皇上只怕你受不了这个打击会伤心消沉,待过个三年五载您的身子养好了,皇上就会把药停了让你怀上身孕的,您可千万不能因此怨怼皇上啊!”郭少本言辞诚恳,句句肺腑。
子衿抬手示意他不要说了,轻声道:“别说了,我懂。药你照旧煎来就是了。”
“娘娘,那药是臣亲自下的配方。绝对温和不伤身,……”
“下去吧,我乏了。”子衿歪头不再看他。
“是。”郭少本叹了口气。刚走了几步。却又被子衿叫住。
就见她从袖口摸出一张纸,上面隐隐透着墨字。她轻声道:“静妃姐姐让我带给你的,拿去吧。”
郭少本双眼发亮,小心地接在了手里,恭声道:“谢娘娘。”后又忧心地回头看她一眼,这才转身出了暖秀宫。
之后的日子,太医院的“补汤”仍然陆陆续续地送来,只是都被季子衿倒进了花盆里。
而夜未央来暖秀宫留宿的日子倒是多了起来。虽然和从前相比。季子衿待他就有些冷,而他只认为是她在吃成美人的醋,所以对于她的冷淡,不但丝毫不计较。反而更是热情的抱她,吻她……
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整个宫中喜气洋洋,一片新年气象。
子衿带着千皓去给老佛爷和太后请安,陪着她们各自说了一会儿子话。而后又将自己亲手为两位公主缝制的新年新装送到慧妃和元婉宫中。元婉又留她和千皓在宫中用午饭,这样辗转下来回到暖秀宫时,就已是黄昏时分了。
终于哄着千皓睡着了,就想着自己也去睡上一会儿,刚刚躺下敬事房的人就来了。说皇上翻了她的绿头牌。
水漾送走那位公公,忧心地看了子衿一眼。
子衿道:“怎么了?皇上翻我的牌子你应该高兴才是啊,怎么看起来忧心忡忡的样子?”
水漾犹豫了一下,咬了咬唇说道:“娘娘,太医院送来的那药,您都好久没服了,皇上来得这样勤,若是您真的有了身孕……奴婢可是担心您的身子啊!”
子衿瞟了水漾一眼,漫不经心道:“在不知情之前我都服了那么久了,放心吧,避孕药这东西服上一段时间至少能管用个一年半载的。”
说完,她侧了侧身眯眼睡了过去。
水漾在她身后既吃惊又意外,转身嘟囔道:“那药真的能管一年半载吗?”
端着水果走过来的欢颜耸了耸肩:“姑姑都不懂,奴婢更是不懂了。”
待她醒来之时,天都大黑了。
水漾正带着两个宫女在摆饭,千皓在前殿和乳娘玩捉迷藏。她起身揉了揉眼睛,走到前殿,便微微感觉到气氛不对。
“你们怎么了?皇上还没来吗?”她歪着脑袋问。
欢颜将桌上的菜色调整好位置,有些不悦道:“娘娘带着三皇子用饭吧,皇上来不了了。”
“怎么了?”她再次问道。
别人都不说话,她歪头看着水漾,水漾笑了笑,道:“娘娘,本来皇上已经来了,走到一半的时候皇后宫中的人把皇上叫去了。”
她眨了眨眼睛:“为何?”
“说,说是皇后病了,好像挺严重的。然后皇上就命人来传话,说他今晚留在亿坤宫,不来咱们这了。”水漾说完继续收拾着餐桌,不再看子衿一眼。
“看来是有人耐不住寂寞,终于有所行动了。”子衿说完伸了伸胳膊,拉着长音道:“好吧!他不来我们吃。”说着对千皓招招手,道:“千皓,来母妃这吃饭了!”
千皓闻声乖乖地跑了过来,甜甜地叫了一声:“母妃!”
“千皓乖!”子衿将他抱在怀里,挟了一筷子鱼肉,又细心的将刺剔除干净,这才送进千皓的嘴里。就问千皓:“香不香?”
“香!”
她笑了笑,又问道:“臭不臭?”
千皓摇头:“不臭!”
然后一屋子的人都笑了,只有季子衿的脸是冷的。千皓长大了,进步了,不再问什么答什么了,可是夜未央却不在他身边,他的每一点进步,夜未央都没能陪他一起见证,这实在是身为皇家儿女的遗憾。
第二一零节:别院
自那之后,不但宫外那些丰衣足食的百姓们开始庆祝丰收之年,家家都高高挂起彩灯。甚至还有的地方已经搭起了戏台子,敲锣打鼓地唱了起来。
就是宫内也是渐渐地热闹了起来。臣国送礼交税的使者渐渐都赶到了京城,各地驻守的官员们也相继回京述职。一时之间四面八方涌来了好多人,宫中各个宫门的马车也是络绎不绝,车水马龙,而夜未央自是这其中最忙的一个。
如此,从除夕一直到元宵节,又从元宵节到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这喜庆的气氛一直在宫中延续着。
宫中的大宴,小宴,国宴,家宴始终断断续续,而夜未央每次都是半醉之后和罗月汐回了亿坤宫,其它妃嫔想私下见他一面也是非常不易,就连曾经盛宠一时的成美人也沉寂了下去,而季自衿和鸾贵妃也自是如此。由此可见,入宫一年没有侍寝的皇后罗月汐,终于得到了皇上的宠爱,而且还是持续不断的宠爱。
所以在后、宫之中,就莫名的燃起一股硝烟,久久不散,持久弥漫。
而暖秀宫这边,虽然夜未央的关照与赏赐依旧不断。但是留宿的日子却越来越少了。但太医院的那些太医们并没有因为皇上来暖秀宫留宿较少而松懈,依旧孜孜不倦地将“补汤”按时送来。
季子衿没觉得怎么样,倒是把暖秀宫的花草浇灌得枝肥叶壮,翠绿异常。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好久。直到时间来到了二月末,无论是朝中还中宫中,一切都恢复了如常的生活,但是老佛爷却毫无征兆的旧病复发了。
夜未央和太后很是关心老佛爷的病情,于是各种珍贵补品。各色名贵药材,统统送进鸿福宫中,然而老佛爷的病却一直没有起色,严重的时候甚至咳出了鲜血。